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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战(中)(1 / 1)

两人纵骑出宫,只见城中倒也太平,大街小巷贴满了安民告示,巡城兵士一路高喊着决不扰民的口号。店铺虽多半关了门,街上倒也仍多少有些百姓行走,只是人人都垂手缩肩,一身的拘谨,脚步又轻又快,像是生怕触动了什么。

出城到达军营已是近午时分,两人同众将士一道用过了饭,便带了小队人马来到营地西侧的一处小山头上观察地形。刚登上半山腰,便见远远一骑疾速驰来,正是容军探马。李烬之带着的随行军士中立刻有一人下山将那探子迎上山来。那人面色紧绷,喘息未定便负手单膝跪下,禀报道:“报将军,卢烈洲亲率大军约四万人已至二十里外,估计日落之前可到十里外的上梁屯。”

随行诸人皆是面色一肃,齐齐向北望去。李烬之却仍是一派泰然,又询问了几句显军情形方令那探子再去打探,随后便若无其事般继续向山顶走去。随行众人听得卢烈洲已近在咫尺,皆是心急如焚,可见他仍是坦悠悠地无意回营,也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只有秋往事是以寡战众惯了的,将那数倍于己的敌军浑没放在心上,仍同他有说有笑,在山顶盘桓了许久,一众将士也只得暗暗在旁干着急。直到天际传来了显军“咚咚”的行军鼓点,黑压压的人马旌旗也已若隐若现,李烬之才似尽了兴,心满意足地下山回营。

营中已趁着雨势渐息开始造饭,袅袅的青烟在微风中曲曲折折地弥散开来,远远看去倒也与寻常人家无异,全没半点杀伐之气。李烬之回到营中,也不急着安排什么,笃悠悠地待吃过了饭,天色渐暗,才招齐诸将入帐议事。

众人早已等得心焦,方一坐定便有数人提议夜袭。李烬之静静听了半晌,方抬手示意众人稍安毋躁,开口道:“袭自然要袭,卢烈洲今夜反正也是睡不好了,咱们不妨便去陪陪他。”

众人皆是一怔,一名身形魁梧粗豪的副将率先问道:“将军是说卢烈洲会防着咱们夜袭?”

李烬之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卢烈洲虽以勇悍著称,却并非鲁莽之人。我方才在山上瞧见显军军容齐整,布阵严密,骑兵在侧不在前,显是随时准备应付咱们突袭。他们在行军途中尚且如此谨慎,何况夜间宿营。今晚冒然夜袭,多半要无功而返。”

那副将一听便皱起眉头,一拳垂在桌面上道:“姓卢的原来也就这几分鸟胆!他既缩起头来,将军何必还要咱们去白跑那一趟?”

“鲁莽有鲁莽的搞法,谨慎自也有谨慎的搞法。”李烬之胸有成竹地微微笑着,“难道他日夜提防,咱们便坐看着他步步进逼了么?咱们此时最怕的倒是他不管不顾地全力压上,他越是小心,咱们反而越有机会牵着他的鼻子走。”

那副将还在转着眼珠盘算利害,秋往事却已先听出了李烬之话中的意思,接口道:“这便用得上那真假盔甲了,假兵着真铠,诱开卢烈洲主力,真兵着假铠,趁机全力攻他。”

李烬之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免不了又有一番得意,眼中光彩一闪,右手在桌面重重一叩道:“不错。探子回报,卢烈洲的大部粮草辎重仍是屯在出云关,咱们若正面以井天兵打头进攻,止戈骑同穿白漆铠甲紧随其后,而同时遣一队人着银甲、骑黑马,偷偷绕过他侧翼直插出云关,却偏偏又要让他发现。如此一来,他必定以为咱们前头攻势是假,以奇兵袭取出云关、烧他粮草是真,多半便会亲自率兵赶去拦截。那时咱们再全力出击,显军必不能挡!若他不上当,咱们便不妨以奇为正,以正化奇,当真去烧他粮草,总要替他惹些乱子出来。”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皆纷纷点头赞成。秋往事却微皱着眉,沉吟道:“出云关地势南高北低,防北不防南,正是卢烈洲必救之地,此计可谓万全。只是攻打出云关的这队人马却要派谁去?卢烈洲若是中计,这队人想必有去无回,纵是不中计,出云关尚有一万显军留守,他们冲进去烧粮倒还未必做不到,要全身而退,却恐怕没这么容易了。这一队人,可说是必死无疑,就凭那帮没见过血的井天兵,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众将面上也皆有凝重之色,帐中沉寂片刻,便有数人起身争着请战。李烬之却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挥手道:“诸位不必争,这人选我自有安排,你们且先回去准备准备,令弟兄们都好好睡一觉,咱们鸡鸣起身,昧旦进攻!”

众将得令,各自回营安排。只有秋往事仍留在帐中,疑惑地盯着他,也不开口。李烬之微微一笑,招来一名亲随兵士,吩咐道:“把人带来。”

秋往事听他语气竟似押解人犯,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你是要让泸中城破时拒不肯降的那些井天将士去?他们会肯?”

李烬之面上亦有肃穆之意,点头道:“井天虽小,可堂堂一国,岂无忠勇。这些不降之人都是愿意为史大业豁出命去的,固是不肯投效于我,可若有机会为他们的皇帝报仇,想必也不会在乎别的。”

说话间帐外已报人犯带到。李烬之唤了声“进来”,只见四名兵士押着一名赤着上身五花大绑的人犯进来。那人身量不高,却浑身紧实,拇指粗的麻绳紧紧掐入隆起的肌肉中,磨出道道血痕。李烬之命旁人退下,也不说什么,只坐在帅位上静静看着他。那人起初还一声不吭,狠狠回瞪,时间一久毕竟沉不住气,冷冷哼道:“你要杀就杀,甭同老子玩什么花样!”

李烬之定定直视着他,肃容道:“史大业出征时将泸中城防交于将军,可见信任之重。我如今只问将军一句,你可愿为贵上报仇?”

那人浑身一震,惊疑不定地望着李烬之,数度张嘴,才终于挤出些干涩嘶哑的声音问道:“皇上他……”

李烬之拿起桌上一份军报,缓缓道:“我手下人回报,卢烈洲率五万人昼夜强攻出云关,贵上仓促驰援,可惜仍是寡不敌众,身中数箭仍在城头死守不退,终于在昨晚,被卢烈洲亲手劈杀,尸首至今还在出云关中,不得安葬。”

那人愣愣听着,眼底渐渐浮起死灰般的绝望,呆呆立了许久,方阖上眼低下头,喉中发出一阵垂死野兽般哀怮刻骨的低吼。李烬之等他略微平静一些,方开口道:“你我本是敌非友,可如今却有共同的敌人,我也不要你同我联手,我只问你,若我给你个机会去收回贵上的遗骨灵枢,你可愿意帮我做一件事?”

那人陡地抬起头来,眼中虽满是激愤,却也犹有警觉,沉默片刻,方哑声道:“你想如何?”

李烬之沉声道:“今日拂晓,我会率兵突袭显军营寨,替你牵制住卢烈洲主力,你则趁机绕过他大军直插出云关,抢回贵上遗骨,同时,帮我烧掉卢烈洲屯在出云关的粮草。事成之后,你自可随意去留。”

那人紧紧盯着李烬之,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李烬之略一沉默,答道:“一则,卢烈洲勇武无双,我必须亲自留下压阵;二则,我也不必瞒你,出云关尚有一万显军,此去九死一生,我确是不愿让自己人去冒险。至于你,留在这儿让我砍了是一死,攻打出云关至多也不过是一死,如何选择,全凭你自愿。我给你一线生机与为主尽忠的机会,你也替我解决些麻烦,原是公平交易,两不相亏。”

那人面色一片冰冷,沉默半晌,方似下定了决心,眼色一沉,开口道:“好一个两不相亏!也罢,皇上的遗骨灵枢,断不能落于奸人之手。我就称了你的意又如何!你给我多少人?”

李烬之见他答应,心中一松,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沉吟片刻后答道:“我最多给你两千,井天兵中无论是降了我的,还是不曾投降被关押的,皆可随你挑选。”

那人满面鄙夷,狠狠啐一口道:“那些没种的顶个屁用!没降的有多少,全给我!”

李烬之正希望他如此,立刻答道:“连上文官仆役,约有千人,我就全让你带走,能不能领他们闯出条生路,便全在你身上。我还可给你千套银甲,千匹黑马,让你冒充止戈骑。你到了城下,可大喊卢烈洲已全军覆没,城中守军必乱,你便有机可乘。”

那人略一思忖,点头道:“这倒可行。你也是为了自己,我便不谢你了。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今日我也算替你们卖了命,他日你们若得了天下,我要你们给皇上一个名位。”

李烬之毫不犹豫,点点头肃然道:“好,我可向你立誓,我们若得天下,千秋英雄壁上,必有史大业三个字!”

那人仰头大笑,转身大步向外走去,一身气势凛然,竟似忘了自己还被倒缚着双手。直走到帐口,才见银光一闪,那人身上的绳索顿时断裂松脱。那人似是微微一怔,却也不曾回头,一掀帐帘,将外头不明所以正欲拦截的两名兵士随手一把推开,便自大踏步去了。

李烬之招来几名兵士下去传令,命人跟着他好生安排,又着人送来一坛酒,与秋往事各自饮了一口,便向那人走去的方向遥遥一敬,翻手将酒汩汩倾于地上。琥珀色的醇酒转眼渗入土中,只余一片暗色的湿痕,在烛火之下泛着微微的红光,像极了饮恨而终的忠烈之士,洒下的不干热血。

夜平静得异乎寻常。天色极黑,没有一丝光,朦朦灯火笼罩下的显军军营便似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安宁得仿佛有些刻意。营中一片寂寂,星星点点的火把在微微细雨中减了几分张狂,多了几分温煦,倒比平日更让人觉得踏实。连着数日攻城赶路的兵士早已睡得鼾声四起,可营帐内却也时有零零碎碎的金铁触碰之声传来,有经验的探子远远一听,便知所有人皆是衣不解甲,枕戈而眠。

卢烈洲又一次预备出去巡营时,陪着他值夜的副将许暮归也又一次忍不住劝道:“这几日来最辛苦的便是将军,还是早点歇了吧。”

卢烈洲摆摆手,仍是戴上头盔向帐外走去。许暮归暗叹一声,挥手示意帐中几名亲随不必跟着,自己取过一支火把便匆匆跟上,在帐口顺手抓过一把伞,尚未撑开,已被卢烈洲劈手夺过,随手一甩,早不知飞去了何处。许暮归懊丧地咕哝一声,似颇委屈,卢烈洲却大笑起来,叱道:“我瞧你还有几把伞!这两滴水还能淋坏了人不成?连娘们儿都没你这般婆妈!”

许暮归显是不服,撇着嘴小声道:“淋不坏人,淋湿了衣裳岂不也捂着难受。”

卢烈洲嗤笑一声,眼中却满是严肃,遥遥望着南方道:“咱们今晚总免不了要湿的。”

许暮归也随着他向南望去,只见一片死寂的黑暗。他面上露出鄙夷之色,冷哼一声道:“天都快亮了,连个屁都没听见,我瞧那李烬之是没胆来了!”

“我顾二哥说的话几时有过错?他料李烬之定会走井天国,姓李的可不就乖乖走井天国?他又说他必定出城迎战,趁隙偷袭,如今已对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早晚应验。”卢烈洲嘴角一勾,棱角分明的面孔便笑起来也只觉冷硬,“李烬之这小子自恃聪明,不耍点花样不安心,却不知翻来倒去也只在顾二哥手心。他来是一定会来,只是多半不会老老实实来,不知又会耍出些什么名堂。”

许暮归微一蹙眉,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犹疑着不曾开口。

卢烈洲斜瞟他一眼,叱道:“有话就说!你如今已是堂堂的副将,怎还是当初做长随时的德性!”

许暮归一挑眉,一挺胸,大声道:“我一日是将军的长随,一世都是将军的长随。我只是不明白,将军既料定他会来,为何不干脆布下埋伏?”

卢烈洲摇头道:“李小子别的本事倒还罢了,偏就是耳目灵敏,在他面前设伏,那是掩耳盗铃。反正只要咱们自己不乱阵脚,稳扎稳打,他便也拿咱们没办法。”

许暮归心头一抽,望着卢烈洲在明暗交映下更显线条分明、刚挺得不带半丝柔婉的面孔,却忽似自那深深浅浅的纹路中看出了沧桑。他心中淡淡地泛起几丝失落,方才真正想问的,并非为何不设伏,而是为何不如以往一般,不论对手出什么花样,只管全力正面突击,硬碰硬地打得敌人无力招架。卢烈洲三字,在显军的后辈将士心中,早已是不败的传奇,是主宰生杀的战神,然而曾几何时,这位纵横驰骋、当者披靡的战神心中,竟也有了“稳扎稳打”的字眼。不久前的那场接战,虽是无足挂齿,然而李烬之那一箭,终究还是结结实实地射中了这位不知战败为何物的将军,那样的铮铮锋芒、凛凛威势,竟仿佛就在这一箭之下消磨了几多光彩。

卢烈洲见他意态消沉,默默不语,心中也起了感触,拍拍他肩头,慨然一笑道:“我知道你想些什么。我卢烈洲纵横疆场二十载,手刃多少不败名将、无敌豪杰,叶无声后再无一人能与我比肩,人生至此,已是不枉!世上既无长生之人,堂堂男儿,便该求死于疆场,终有一日会有人踏着我的尸骨站上我今日的位置,当彼之时,我亦绝无遗憾。”他微微一顿,回头望向神色惘惘的许暮归,目中忽地光芒一盛,陡地抽出腰间佩刀,大喝一声,在他火把前侧斜劈而上。凌厉的刀风激得雨水忽地打了住,许暮归只觉面颊生疼,手中火把陡地亮了一亮,长长的火舌被劲风卷着直向上窜,几乎烧着了他的鬓脚。他一惊之下慌忙后退,耳边听得卢烈洲纵声大笑道:“可如今还未到这一日。你小子也给我打起精神来,姓李的今晚不来便罢,如若不然,我包教他来得回不得!”

话音方落,似是回应一般,营外里许处的岗哨忽响起急促的鸣锣声,一道道愈传愈近,转眼整座营中都是锣声大作。各帐中稀里哗啦响起一片杂而不乱的起身声,几名动作快的副将已掀帘而出,衣甲端整地向主帐奔去。

卢烈洲嘴角一勾,冰冷如锋,望着远远驰来的探马沉声喝道:“好!回去升帐,准备迎客!”

许暮归只觉热血沸腾,大声答应着,随着他匆匆奔回帅帐。

显军早有预备,很快便组织停当,齐齐整整地在营内列阵。营口早已搭好了工事,又粗又长的圆木四分入土,六分外露,顶部削尖,围成双层牢不可破的坚墙。墙后是数道深深的壕沟,既作掩蔽之用,也可阻止敌人骑兵突袭。壕沟之后是几座高高的箭楼,早有箭手半开弓弦,严阵以待。营中一片静默,成千的火把映得雨丝都成了红色,带着难以言说的不祥。

刀兵之变,天亦泣血。

显军上下兵士屏住了息、绷紧了弦,耳听得远处闷雷般的蹄声越来越近,可极目望去却始终只见一片黑暗,显然容军为求行踪隐秘,并未点火照明。

此时已近黎明,天色却仍是一片漆黑,显军兵士已可感觉到脚底的震动,却仍是瞧不见容军踪影。卢烈洲高立箭楼之上,细细听着马蹄,估摸着容军已入射程,正欲喝令放箭,岂知马蹄声却忽地一住,紧跟着便听容军齐声大吼,声势惊人,似是生怕别人不知他们来袭营。卢烈洲微一怔愣,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呼啸破风之声大作,容军的第一轮箭雨已射了过来。这一下虽是先声夺人,可却未收多少实效,容军距离尚远,射来的箭倒有大半落在营外,剩下的小半虽射入营中,可显军兵士早已顶着盾牌伏在壕沟之内,这稀稀落落的箭矢哪里伤得了半个人。

卢烈洲一时不明所以,也只得先令箭手回射。一轮过后,隐隐听得对面阵中传来马嘶人呼之声,似是起了一阵混乱。紧跟着马蹄声起,竟是向后退去,退不多远却又停下,重又射来一轮箭雨。这一回更是只有寥寥几支射入营内,容军却似浑不在意放了空弦,仍是气势十足地高声吼叫着。

卢烈洲见状,料定他们是不敢强攻,想诱自己出战,明知距离太远,放箭也伤不了几个,索性也不浪费箭矢,令众人收了弦,稳稳地任由容军高喊着一轮又一轮射过箭来。

众显兵起初还如临大敌,后来见容军只是傻子一般白送来这许多箭矢,也都慢慢放松下来,四处渐渐响起低低的嘲笑声。

天渐渐亮了,隐在黑暗中的容军渐渐现出轮廓,黑马白甲,李字旗飘扬,正是止戈骑无疑。然而这名震天下的止戈骑此时却犹在不知疲倦而毫无意义地吼叫射箭。显兵之中已是闹哄哄一团,大半人连盾牌都已放下,若非将领压着,只怕早已跃出壕沟看热闹。卢烈洲却是越来越觉不对,此处四面旷野,随着天色渐亮,他一目了然地瞧见周围并无埋伏,而正面的敌军不过寥寥数千,显然并无一战之力,然则这半夜的虚张声势又是为何。

虚张声势!这四字令卢烈洲陡地心中一动,他狠狠咒骂一声,纵身一跃便自三丈余高的箭楼上跳下,就地一个前翻便稳稳站定,大吼着招过许暮归,喝道:“你快带人往北边查探,可有骑兵痕迹,快去!”

许暮归被他吼得一震,知道必是事态严重,应了一声转身便走。卢烈洲又急又怒,连声发着指令,吩咐众人都出来列队待战,自己则亲率一队骑兵率先出营试探虚实。

一出寨门便迎上了漫天的箭雨,好在箭矢或疏或密、或疾或缓、或远或近,不成气候,全无威力可言,卢烈洲率着二百骑手一路挡格,全速疾奔,待冲到容军阵前时,不过损失了寥寥十余人。

两军尚未接战,卢烈洲便已看出不妥,对面的止戈骑看着自己一行冲到,不仅不上前迎战,竟还有惶恐欲退之象,他们人未杀到,容军阵线已有乱象。

卢烈洲知道不好,甩下身后众骑当先直冲入敌阵,一路杀去几乎全未遇着阻力,冲到哪里哪里便立时溃散,全无半点战力。此时天已放亮,近战之下便看得一清二楚,这些人的白甲浓一块淡一块,斑驳不堪,显是以白漆临时刷成。卢烈洲至此已确定中计,大怒之下接连劈杀了数人,直惊得这些冒牌止戈骑鬼哭狼嚎。他泄过一阵火,情知不能耽搁,便大喝一声率队回营,身后的容军只差不曾相拥而泣,哪有半分追击的意思。

回到营中时恰好许暮归也已火烧火燎地回来,老远便急急叫道:“将军,咱们中计了!营寨西北果然有骑兵经过,他们虽以棉布包了马蹄,还是留下些痕迹,确切数量不知,看样子只怕有数千。他们定是奔出云关去了!”

卢烈洲狠狠啐一口,骂道:“他娘的,好你个李烬之!正面那些都是井天国的废物,在这儿拖了咱们一夜,正主原来早已摸到出云关去了!骑兵都给我上马,咱们追!剩下的也都给我出战,灭了前面那些废物,顺势就攻城!”

许暮归大声答应着,立刻下去传令安排。卢烈洲等不及骑兵集结,带着那小队人马先一步出寨向北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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