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提战俘营这边的情况,单说东北军那块,劳山惨败之后,中路军指挥王以哲终于意识到了此次对手的不同。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吸取了此战的教训,开始采取修筑碉堡、步步为营的法子缓慢进军,并耐心等待西路军的赶来。
但是红军自然不会给敌人留下太多喘息的机会,如今火力充足的的红军主力部队,不仅游击战和运动战是一把好手,只要条件合适,攻坚战同样不在话下。
率先体会到此番待遇的,便是东北军107师驻扎在鄜县北部的一个团,从甘泉县城到这里,直线距离不过二十多公里,为了谨慎起见,红军准备足足半个月,才终于发动进攻。
8月11日凌晨,红军一个师从两个方向朝敌人发起进攻,两个步兵团主攻,一个骑兵团在后策应,炮兵连和机枪连提供火力掩护,天还没亮便将周围的高地尽数攻克。
随即红军开始向敌中心阵地冲击,这时的东北军虽然火力稍占优势,但很明显没有做好恶战的心理准备,既畏惧于红军猛烈的炮火轰击与机枪扫射,又在冲上来的刺刀面前连连退却。
这一仗打得指挥此次战斗的红军师长徐海冬直摇脑袋,对东北军的表现大感失望,之前的伏击战也就算了,如今硬碰硬的攻坚战,这支军队还是打得仿佛失了魂一般。
徐海冬是鄂豫皖根据地出身的指挥员,去年土共中央集体北上,从各地挑选了一批年轻干部一同前往。
于是这位年轻的师长便离开了红四方面军,先在随军的学校里一边赶路一边学习,后来又被组织上派到了陕北工作。
之前在红四时,徐海冬刚被任命为师长不久,只是他带的那个师并非方面军的主力师,而是由民兵和游击队改编的二三线部队。
而在经过中央选拔培训之后,这位历史上的名将,同样展现了不一般的才华,所以很快就受到了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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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红二十六军虽然才成立不久,但一切标准都是向着主力靠拢,徐海冬的师长头衔,自然也和过去大不相同。
对于自己这个农家小伙能够发展到这个地步,徐海冬还是非常满意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继续学习和工作的信念。
另外,和徐海冬拥有类似经历的干部,在这支新生的红二十六军中并不少见,包括整个红五军团,其实都汇聚了大量从天南海北集结而来的人员。
这些出身、地域、文化包括语言都各有差异的同志,最开始光是磨合就花了不小的功夫。
好在他们上任之前,大都在中央接受了一定时间的训练,做到了基本的步调统一,否则由此而来的麻烦简直想都不敢想。
话说如此大手笔的操作,如今也就只有土共才有能力实现了。
不止是其他地方军阀爱用本地人,就连号称全国政权的果党,也是大搞山头,派系之间几乎不存在流动的可能。
不过这也带来了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结果,那就是刘之丹和徐海冬这对搭档,在本时空居然又奇迹般地凑到了一块,让事后才知道此事的程刚直呼巧合。
再回到战场上来,当发现自己这个团被敌人围困,阵线又在步步后撤的时候,团长高福源最初确实是有些慌了神的。
主要是没料到赤匪的火力居然能够这么猛,也没料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虽说这速度在对面的徐海冬看来,已经有些慢了。
按照东北军这边的预计,先前的惨败主要源于大意,之后只需保持稳扎稳打的战法,断没有失败的道理,所以他们也没有深入反思自己与红军之间的情报差距。
于是吃了一个亏还不算,眼下又是另外一个亏在等着他们,幸好战斗持续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后方的支援总算是到了。
“团长,咱们的飞机过来啦!”
来的是东北军的航空队,这支硕果仅存的空中力量,最近的存在感是越来越低了,但对于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高团长来说,飞机的出现无疑还是个好消息。
听到汇报的高福源,连忙走出指挥部所在的窑洞,放眼望去,发现自家的飞机正出现在了天边,连忙喜不自禁:“好样的,赶紧过来,给我炸死这帮狗日的!”
可是对面的红军似乎对飞机并不畏惧,而且还早有准备。
当这两架由教练机改装而来的轰炸机掠过红军阵地时,突然遭遇了地面防空机枪的打击,这是它们在以往的国内战争中,极少碰到的待遇。
其实对于红军的防空连来说,这机会也是极为难得的,作为技术兵种,他们是少有的主要以北上人员为主的队伍。
但即便如此,虽然名义上叫做防空部队,可实操次数却是不多,平日里顶多拿自家飞机练练手,战时则充当地面支援火力,哪有打敌人的飞机刺激。
可惜的是,这两架飞机的表现却让防空连的战士们感到了相当的失望,只见他们匆忙丢下几颗炸弹之后,便直接头也不回地飞走了,还没演习来得过瘾。
“通知洛川的独立营,还有延长的航空队,敌人的机场应该已经建好了,现在是咱们活动的时候咯。”用望远镜目送东北军飞机的离开,徐海冬开心地笑了出声。
让他开心的还不止飞机仓皇离开这一个好消息,就连刚才匆匆结束的轰炸,也没炸到一名红军战士。
“团长,这飞机的炸弹,落到咱们自家阵地上了!”
“我特么没眼睛吗?还用得着你提醒?!”看到前沿阵线因为一场乌龙而变得愈发的混乱,高福源的脸色也跟着越来越黑了:“这特娘的打的到底是什么仗啊!”
仿佛成了最终结束战斗的号角,飞机轰炸后不到半个小时,防守的东北军大都在红军的攻势下溃散开来。
只剩下高福源和十来名士兵,还在依据着一间窑洞负隅顽抗,但炸药包一轰,也尽数被俘。
四天后,王以哲设在洛川县的军部遭到红军突袭,所有飞行员连带仅剩的五架飞机全部失踪,把王军长惊出了一身冷汗,此后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震慑住中路军剩下的两个师后,红军的注意力进而转移到了此时正在陕甘边界的西路东北军身上。
因为从关中到延州一线的地形本就极具特点,大部分交通线均是围绕着北洛河以及葫芦河展开,而东北军的进军也是如此。
所以此次红军的作战计划,和历史上的差别并不太大。
面对西路沿着葫芦河河谷进发的五个师,刘之丹和徐海冬,同样把主战场放在了中间的直罗镇。
9月2日,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但缺乏后勤准备的东北军,大部分士兵都还是穿着一身单衣,只能一边慢慢赶路,一边等待后方将粮食、棉衣等物资运来。
可这结果却是把红二十六军等得有些着急了。
相比于另外一场直罗镇战役,这次红军虽然未能摆出一场超豪华阵容,而且出战的还是一支刚成立不到一年的部队,但手中的牌却要好上许多,所以指战员的求战心理也要更加旺盛。
好在东北军终究还是来了,15日,先头一个师抵达直罗镇,首先就派出两个团分别攻打南北两面的高地,期间只遭遇了红军的少量阻击,随即全师顺利入驻。
直罗镇位于陕甘交界的子午岭地区,在陕北有着“小江南”之称,在唐代这里曾有9万人口居住。
到了近代之后,历经战乱,该地已经变得地广人稀,但镇子的规模放在陕北同样不算小了。
只是当东北军的士兵们进入镇内,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这倒也算正常,毕竟眼下正在打仗,有经验的居民大多会逃到山里躲避。
可那些出现在院墙上的标语和简笔画,却在士兵之中造成了不小的骚动。
“夏国人不打夏国人”“你们的敌人是日本鬼子”“我们帮你们打回老家去!”
不过简单的文字宣传只能起到些微的作用,军队本身的纪律性极大地压制了士兵们的意志,在长官们的催促下,那些普通士兵都只能选择默不作声地睡下。
随后便来到了第二天清晨,连夜从东边赶来的红二十六军三个师,分南北两路共计六个方向,朝直罗镇发起进攻,顺便还在河谷的东西两侧设下阵地,防止敌人逃窜。
这次的陕北红军可是尽数出动,除了军直属炮兵营外,就连极少出动的航空队,也加入了进攻的序列,至于东线的北洛河一带,则全部交由地方武装防守。
半个小时不到,南北高地的两个团就被先后击溃,余部逃至直罗镇内,随即这一整个师都红军全面包围。
战斗持续到早上7点,东北军的阵线已经开始溃散,出现了士兵成建制投降的情况。
这还是红军尽可能收着打的结果,不然真要下死手轰炸,眼下这四千多近五千人,伤亡数至少得过一半。
当然,红军后勤同样紧张也是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现在土共自有的军工产业只能实现小口径迫击炮的自产,主流的75mm榴炮虽然完成了初步自制,但还是高度依赖于援助,即便是炸药包和航弹使用的TNT,化工厂的产能也相当有限。
尤其当这些物资被分摊到了四大方面军身上的时候,处于边角位置的红二十六军,就只能尽量省着来了。
不过即便如此,战斗也基本进入了尾声。
好钢用在刀刃上,过惯了穷日子的刘之丹,在确认对面的东北军士兵已经大多失去战斗欲望,战事已经基本稳定之后,果断下令停止进攻,暂时维持现有的包围态势。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战斗的戛然而止,让防守的东北军将士刚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紧接着,就在他们错愕的目光当中,南北两面的高地上架设起了数台高音喇叭,播放出了这首令人潸然泪下的《松花江上》。
这首提前两年问世的歌曲,在这时展现出来非同一般的感染力。
本来因为红军的暂时停火,东北军这边还有不少士兵,已经开始紧急修筑临时工事。
可当他们听到这歌声时,都逐渐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有些人甚至都呆滞或是哭泣了起来。
不久后,两边的山头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而且还都是穿着东北军的土黄色军服。
他们跟着喇叭的声音,用着镇内士兵熟悉的乡音唱着同样的歌。
虽然这场临时培训出来的合唱,艺术性并不足以让人称道,但所造成的效果却远胜于单纯的唱片。
不管是山上还是山下,许多人唱着、听着,就不知不觉地哭了。
连续半个小时的歌声之后,那些站在山头上的东北军俘虏,或者说曾经的俘虏,用着整齐划一的呼喊,继续冲击着对面士兵的心灵。
“战友们,不要再打了!”
“乡亲们,要打就去打日本鬼子!”
“放下武器吧,红军不会欺负咱们的。”
……
慢慢的,哗啦哗啦的声响传来,东北军的阵地上,越来越多的士兵丢弃了手中的枪支。
随即数百名戴着红袖章、穿着和他们相同军装的战士走上前来,相顾无言,只有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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