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兰克噗通一声掉进海里,他并没有上浮,除了下海方式有些出人意料以外,结果还算在他意愿之内。
既然查理敢推他下海,说明海玫瑰的危险程度不足为惧,未知意志也不会对他产生影响。
想到这里,奇兰克的心安定了一些,他不需要携带那些笨重的长刀,他的秘法就是最优秀的对敌武器。
海玫瑰的枝蔓延伸,死死黏住船底,奇兰克避开周围的“花瓣”来到海玫瑰和船底之间。海玫瑰们如同一个个绑着铁球的镣铐般牵制着这艘船,如果人的身体不幸被海玫瑰黏住,只能在第一时间迅速割断被黏住的身体。
奇兰克并不恐惧这些,不如说,即使被粘住,奇兰克也有办法脱身。
他打量了几眼周围,海玫瑰们有的簇拥成一大团,有些零散分布在各个区块,如果要船员们处理,绝对要消耗很长的时间和体力。
他挤出一小团魔力在手中绽放,魔力顿时在海中扩散,精准打击在每一朵海玫瑰上,将白色半透明的浮游生物打成粉末。
根本不需要切割处理,既然是海中怪物的话,全部清理掉不就行了?
奇兰克回到船上,用魔法烘干衣服,笑眯眯地走到查理身旁。
起了个大早,查理已经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小憩,见到奇兰克回到甲板,他立刻将帽子扣回头上,坐起身。
“解决掉了?”
“当然,那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奇兰克轻描淡写地坐到查理身旁,查理眯了眯眼睛,他分明看到奇兰克的手中拿着一只章鱼。
“你抓这个做什么。”查理疑惑地看了过去,奇兰克没避讳他的视线,大大方方展示给他看。
那只是海中的普通章鱼,它被奇兰克捏住脑袋,正在奇兰克手中拼命挣扎。
试问,为什么查理每次坑蒙奇兰克时,后者很少给予反击?
原因是,即使离开半月教会的监狱,查理仍对奇兰克乃至所有人抱有淡淡的警惕。这种警惕即使天性所致,也是在混沌河畔的漫漫游荡中养成的生存法则。
奇兰克的突然袭击很少成功,渐渐地,他也失去了反击的兴趣,除了必要的语言责备外,行动报复只会自讨苦吃。
但奇兰克隐隐觉得,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
不单查理,奇兰克对查理的警惕更为严重,他始终忌惮着查理在监狱时的模样,忌惮那刚刚从地狱入口爬出的人形怪物。
直到几个月前,奇兰克对查理的看法都仍没有改观,直到他某天忽得意识到,无论是情绪或者作风,查理的状态比曾经稳定得多。
因此这两人不知不觉间放下了戒备,颇有种“冰释前嫌”的感觉。
所以你看现在,反击的机会这不是来了吗?
奇兰克说道,“这是给你的回礼。”
这个位置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那不能是脸,因为那会引起查理的应激反应,也不能是躯干或手臂,那样他的反击毫无意义。奇兰克选择的是他放松状态下的视觉死角——奇兰克说罢,一把将手里的章鱼拍到查理的帽子顶上。
查理略有疑惑地退后一步,他能感觉到帽子上的重量和骚动,一只受惊的章鱼正用爪子上的吸盘紧紧吸住他的帽子,和他的礼帽来了个合二为一。
章鱼礼帽!
带有咸味的海水顺着章鱼流到帽檐,最终滴到地板。查理看了眼地上的水滴,脸色终于黑了下来。
他无言,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默默摘下礼帽,拽着章鱼的脑袋,似乎在试图用蛮力将这东西撕下来。勇敢的小章鱼在危难关头爆发出几乎不属于它的力量,充分展现了它的柔韧性,哪怕八条触手即将被撕裂,查理也愣是没将这东西薅下来。
他气笑了,抬手将帽子飞进海里,既然喜欢抓着不放,那就随他去吧,这帽子他不要也罢。
于是,查理再一次失去了心爱的帽子,但这一次,他有了勒索对象。
查理微笑着转过身,看向忍住不笑的奇兰克,虽然后者很想狂笑不止,但他知道,现在这么做,结局会很糟。
但奇兰克还是要恶心一下,“喜欢吗?”
查理笑而不语。
“好吧,等等,我不会赔偿你的帽子的,但作为精神财产损失,给你个抵押物也不是不行。”
奇兰克笑着拿出一颗卵,里面是正在休憩的蓝眼蛛。
查理看了一眼,嫌弃道,“你这是在转移麻烦,还是认为我会收废品?”
“这怎么会是废品,你不是很喜欢培养什么吗?”奇兰克反驳道,他的态度不容拒绝,“拿着,或者找个地方扔了。”
查理抬了下眉毛,最终决定收下。
奇兰克暗道真爽。
小矛盾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查理用秘法构建出一顶临时礼帽后,他彻底将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白须号继续一路畅通地航行了三天,期间由奥尔船长和乌尔斯硬扛未知意志的骚扰。值得高兴的是,在公布未知意志的存在及其特征后,船员们的恐惧程度呈直线下降,至少在三天内,没有人因莫名的原因落入海中。
但在风平浪静的第四天,那名喊着“奇兰克先生请客的事不要食言”的壮汉水手,在白天一跃而下,跳入海中。
他在跳入大海后,还凭借自身的身体素质潜游了一段路程,直到因全身冰冷僵硬无法动弹后,他才被成功打捞。
将这名水手搬上甲板后,水手们清理出他肺部的水,就在这时,查理和奇兰克凑了过来。
这可令奥尔船长的心高高悬起,谁想到查理一脸严肃地说:
“我对他有些印象。”
“他是打牌输钱时嚎得最惨,你失利时叫得最欢那个,在你重伤那时,他还一直在队伍末尾大叫让你不要死。”奇兰克说道。
查理恍然大悟,他的确记得。
“顺便一提,他还多次嘱咐我不要忘记请客的事,甚至已经开始锻炼胃容量。前天还因为这件事被后厨骂过。”
“……”竟是这等奇才。
奇兰克不想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在查理重伤倒地,甚至被艾薇尔踩了一脚时,这哥们就站在奇兰克身后,这导致他其他水手的声音全没听清,就这哥们的呐喊最突出。
查理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恭喜,把他也装进冰箱吧。”
……
今天奥尔醒来时,感觉一切都有些不同寻常。
他眼前的画面反转了,自己好似倒立一样,他的头顶着地面。
奥尔的脑袋一阵晕眩,他看到自己的床面,一时间,他产生了一个恐怖的想法——他的头掉了。他试图检查自己的脖子,看自己的脑袋是否还安在身体上。
他试着低头,嗯,身体还在。
奥尔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的身体并没有肢解,也没有产生倒立那样的充血感和压迫感,只是他眼前的世界,确确实实是倒过来的。
他低头看到了墙面,看到了天花板,他操纵这双腿在空中漫步,头顶着床铺来到了床边,突然,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和磕碰的疼痛,他全身酸痛地摔了一跤。
奥尔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并非是他倒了过来,而是他眼中的世界反转了,如果他闭上眼睛就会知道,他只是在床上缓缓站起身,然后摔下了床而已。
问题并非那么难以解决,最简单的办法是,只要他闭上眼睛走路就好了。
只要他的思路能够转一个弯,视线翻转并非无法克服。
想罢,奥尔闭上眼睛摸索,然后坐在了床头。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个未知意志要求他们主动跳下海,既然祂能够让奥尔产生视线上的认知错误,不代表体感上就不能。
如果奥尔一直闭上眼睛,他将无法分辨自己与海面的距离,比如他明明走了数十步,却让他产生只走了一步的错觉,那么他很可能在不知不觉间掉入大海。
如果他睁开眼睛,即使克服了视觉翻转的混乱,也不免会看到什么新的东西。
奥尔身为船长,如果他死了,则全盘皆输,他不能冒险,更无法去关心乌尔斯的安危,只能各顾安危。他们两人都已是站在悬崖边,无法再去帮助其他人。
现在该做的,并不是莽撞地走出房间,而是寻求查理·德森的帮助,未知意志绝不会擅自骚扰他,即使查理无法提供最直接的帮助,但在这种关头,他的援助会意想不到的有效。
想罢,奥尔高声呼喊他的船员们,“伙计们!去找查理·德森先生,查理·德森先生在吗?!”
奥尔用魔力放大了他的声音,整船的人都因船长的声音惊醒,很快,奥尔听到了皮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听说你在喊我?”查理的声音说道。
奥尔闭着眼睛,但他分辨出了查理的声音,奥尔说道,“先生,我可能出了点问题。”
“猜到了,不然你也不会一直闭着眼睛。”查理说道。
更多的脚步声在地板上踩踏,一个较为粗犷的脚步直径走入了奥尔的房门,根据记忆,他分辨出这是他多年的老伙计,他的大副乌尔斯。
查理说道,“你闭着眼睛,是视线出了问题?”
“是的……先生,”奥尔说道,“我的视线发生了翻转,也就是说,我看见的,是我的脑袋顶着地板。”
“那你睁开眼睛看一眼,我是正常的吗?”查理问道。
实话说,奥尔有想过,在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是否会看到一些无法直视的事物。他甚至考虑过,自己听到的一切,是否是出于那个东西的欺骗。
但或许是出于对查理·德森的信任,奥尔睁开了眼睛。
光芒在他抬起眼皮的瞬间照了进来,奥尔头顶着床面,看到查理的脸。
他诧异地看到,即使面前的一切,包括他的船员们全部翻转,只有这个人保持正立,静静站在他的面前。
“不,先生,在我眼中,您是正立的。”
“是吗,我知道了。”
得到查理的答复,奥尔继续朝乌尔斯望去,突然,他的言语一噎。
“乌尔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