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奥尔倒转的视角来看,乌尔斯的脑袋破了个大洞,红褐色干涸的血迹沾在伤口处,而乌尔斯本人却毫无自知似的,严肃地看着他。
看到奥尔的反应,乌尔斯还疑惑地自我审视了一下,看到全身上下没有问题,乌尔斯回问,“怎么了?”
“不是身体上的问题,”奥尔说道,“你的脑袋不痛吗?”
“乌尔斯,你的头上破了个洞。”
第一反应,奥尔认为是自己的视线出了问题,直到船员们面露惊恐,而查理则平静地看向乌尔斯时,奥尔才更坚定自己的判断。在这场克服恐惧的挑战中,他与乌尔斯都是参与者。
听着奥尔的话,乌尔斯下意识摸了下额头,手指沾上一点血迹,他平淡地说道,“哦……这个啊。”
他尴尬笑道,“我以为我已经治愈好这个伤口,看来我的认知也出了问题。”
说着,乌尔斯的手指发出一丝金光,他指向自己的伤口,随着光点接触,皮肉裂开,更深处的血液迸发出来,“噢!”乌尔斯吃痛捂住脑袋,他刚刚又一次伤到自己。
“抱歉,奥尔,我恐怕没法正确使用秘法了。”
奥尔紧皱眉头,喊上船员中另一位神木帮助他治疗伤口。
如果乌尔斯的秘法再强烈一点,他很可能直接撕开自己的颅骨,露出粉嫩的大脑。这么一来,乌尔斯真的可能死于自己开颅。
他们的挑战或许已经进行一段时间,又或许刚刚开始。
有了神木的帮助,乌尔斯的状况有所缓和,查理在这时开口,“出于情况问题,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我可以清除未知意志现在对你们的影响,让你们恢复最初的状态,但如果我一旦那么做,我的魔力一定会与未知意志进行接触,从此以后,它再也不会来骚扰你们。”
如果是曾经,查理甚至能够通过这短暂的接触,直接将未知意志消灭或吞噬,在封印殷红女神的灵魂途中,查理需要分割大部分魔力和些许劲精力压制祂。如今殷红女神即将苏醒,查理的压制也将失去意义,查理不需要分割精力的同时,也在愈渐削弱。
好在这削弱持续不了多久,当殷红女神苏醒那刻,一切都将有个交代。
从最初开始,奥尔与乌尔斯的问题便很好解决,只要查理与未知意志有丝毫擦碰,那边就会像遇见天敌一样,利用其丝滑的特性果断逃离。但奥尔与乌尔斯的愿望并不这么简单,他们希望的是一切的终结,并非未知意志在有生之年不再骚扰他们,而是这个伴随他们十年的噩梦意志从有到无的结局。
这也就导致,未知意志对查理过度的恐惧反而变成一种麻烦,查理无法对他们提供任何直接帮助。
对于查理而言,奥尔和乌尔斯的愿望与他无关,奈何查理收下了报酬,更何况,他也打算利用度假时间看看这两人的最后结局。
毕竟这也属于情趣的一部分。
奥尔明白查理话中的含义,当未知意志离开这里,他们的挑战自然也成了无稽之谈,而这也同时意味着他们可以随时叫停。
“原本我想试试以毒攻毒疗法,”查理说道,“我可以用同样的方式,让你的视线再倒转一遍,但很无奈,那个意志似乎有些过于怕我,就算在你眼中的世界全部翻转的情况下,我依然是正常的。”
奥尔与乌尔斯对望一眼,乌尔斯说道,“没关系,查理·德森先生,请不要小看我们的决心!”
奥尔也点了点头,“请您说说另一个选择吧。”
“另一个嘛……”查理拿出两枚金属小环,“把它扣在手上,如果认为自己即将疯掉,就捏碎它,如果你死在虚幻物手里,乌尔斯就可以继承你的遗愿,继续挑战。”
查理微笑道,“当一方破碎掉,活下来的那一位的金属环会自动脱落,同时还会得到疗愈,内心充满勇气。”
它源自于一位安魂师,那位安魂师生前救人无数,在被一位未能安魂成功的恶灵杀死后,她的灵魂化作这件虚幻物,最终寂静辗转,送到查理手中。
这件虚幻物只能成功使用一次,毕竟当一个金属环破裂后,残存下来的金属环就只能被归列为残次品。
“一旦佩戴上便无法摘下,”查理笑着说道,“怎么样,要试试看吗?”
奥尔吞了下口水,他不能接受恶魔的蛊惑。
“查理,你这是教唆自杀。”这时,宛如救世主一般的奇兰克·敏主教说道。
“平时我看不到无法追则,在我面前,你这样太过嚣张了吧?”奇兰克走上前,拍了拍查理的肩。
退路这种东西,一旦让人看到,就会心存侥幸。
即使奥尔的想法是两人一同活下去,但当一方真正遭受了生与死的威胁,指尖正好有一枚标志着“舍己为人”的小环,绝望之下,那个人会怎么做?
是坚信自己能够活下去,还是抢在惨死前,最后帮助挚友一把?即使是奥尔船长与乌尔斯,也会产生强烈的犹豫。
人都希望自己的生命有所意义。
奥尔意识到这件虚幻物的恐怖之处,感激地看向奇兰克,同时将这件虚幻物礼貌推拒,心有余悸地说道,“感谢您,但这个选择……我们也拒绝。”
查理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同时将虚幻物收回,“好吧,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
还能临时改口的?!乌尔斯惊讶了,但乌尔斯没有说话。
“找到你们最常用的东西,如果连它都出现了异常,就刺自己一刀。”
“随身携带匕首,不要手软,狠狠地刺自己一刀,当然,要避开要害,”查理说道,“如果能活下来,自然也就醒了。”
听了查理的话,奥尔和乌尔斯不约而同地拿出匕首——同时还有一个怀表。
海上最重要的就是方向。
……
第九天,炊事时间,又有四位水手落水了。
据目睹的水手们所说,这四位水手穿着小裤衩在甲板上跳了个四小天鹅,惊得水手们没敢上前。
直到四位猛男天鹅挽着手纵身一跃,没能像个真正的天鹅一样浮在水面,而是啪地一声拍在水面上下沉以后,围观的水手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四位天鹅被挽着手捞了上来,牢牢冻在了一起。已经没有冰箱塞的下他们了,于是水手们特地采用了一个废物储藏室,临时修建了一个制冷室。
据说不断放出的冷气,还是奇兰克主教调配魔药友情提供的。
听水手们报告这件事的奥尔脑袋晕乎乎的,他甚至不打算深究这四位水手跳海前到底看到了什么,那恐怕太猎奇了。
奥尔点了点头,他吃了片烤肉,突然口吐鲜血。
因为并未感觉到疼,和水手们坐在一起的奥尔淡定起身,拿来手纸抹了下血迹,却发现血迹顺利晕开在纸巾上。
血液真实得吓人,但奥尔早就体验过这种经历,真正令他不淡定的,是源自身体真实至极的呕吐感。
他腹中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与之掺在一起的,还有他的大片鲜血。
胃中传来火烧般的剧痛,奥尔冷汗直流,对这地面上被他吐出的烤肉,他的眼球不断颤抖。
只因他判断出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的船员算计了他。
再没有比这更心酸的事了,哪怕你一口吃下一个柠檬。
“船长……”头顶传来一名水手颤抖的声音,“您能承受的,不代表我们能够承受。”
那名水手猛地跪地,“对不起,对不起,奥尔船长……我们太懦弱了,”他哭着说道,“你不愿意放弃,我们就只能这么做……”
奥尔瞪大眼睛,捂住不断渗出的血迹,“你们……可以……和我说……”
“船长……”那名水手抽噎道,“如果我求您,您真的会……放弃吗?”
“船长!船长!”
眼前一亮,奥尔站在甲板上,他面前的是冒着蒸蒸热气的烧烤架,奥尔站在远处,感受着脸上的炙烤感。
“船长,你没事吧?”那名头发微卷的水手面露担忧,“您一直站在这,也不说话。”
奥尔看了眼熟悉的烤肉架,他迟疑地问道,“昨晚……是有四名水手落水了吗?”
水手毫不犹豫地回答,“对啊!他们在跳水前居然还在跳芭蕾,挽着手一起跳下去的……船长,你怎么了?”
奥尔难以置信地捂住他的脸,“不,没什么。”
在水手看来,他们的船长提前知道些事实是很正常的事,他说道,“哦,好吧,船长,要吃些烤肉吗?”
说着,他将烤好的肉拿下来,放在一个盘子里。
面对水手的好意,奥尔头一次感受到莫大的纠结。
他本应该坚信自己的船员,坚信幻觉已经过去,坚信幻觉中的事不会发生,但奥尔反思过后,意识到那些他所恐惧的事的确映射出一些问题。
船员们的确与他同仇敌忾没错,但到了第八天,他们真的扛得住吗?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的水手们真的做出什么,奥尔不会怪罪他们。
如果拥有相信他们的决心,就接下他的烤肉,奥尔,没什么可畏惧的。
奥尔叹了口气。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如果这也是幻觉呢?
“抱,抱歉,我现在不饿。”最终,奥尔还是推开了递向他的盘子,他在怀中取出火机,点了根烟。
他朝甲板一边走去,没走出几步,他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身子向下倾斜,直到被什么人拽住,他的腰猛地卡在什么坚硬的物体上。
他的眼前顿时变成了翻腾的大海,他不知何时走到了甲板边缘,而在他即将坠海之际拉住他的,正是那名头发微卷的船员。
如果没有推开递来的盘子,就不会发生这些。奥尔感受着船的晃动,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晕船的滋味。
他的肠胃在翻涌,仿佛随时都会吐出酸液来,奥尔觉得,他刚刚做出的事就和现在的遭受一样——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