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F174F455走过走:)授权转载惘然
司马冲虽然生性散淡,很少跟这些朝臣往来,但是眼睁睁看一班长者立在自己跟前,到底觉著不安,正要起身,却听“呛朗朗”一声,守门的兵士收起刀戈,垂手而立,外头靴声咂咂,大踏步地走进一个人来。
“诸位都到了麽。”那人如电的眸光在帐内扫了一圈,这才落到司马冲脸上,唇边泛出一丝笑意:“世子,久等了。”
自从禁苑围猎一别,司马冲跟王敦有两年没见了,此时重逢,却觉那人一点都没变,灼灼的目光落在身上,依然给人火烧般的错觉。司马冲强忍住不适,迎著他的目光,端坐不动。王敦见他并不回避自己,唇边的笑意更深了,竟撇下满帐的文武,径直朝司马冲走去。
眼看他越走越近,甚至抬起了手,仿佛要去碰司马冲的脸孔,司马冲心里的厌恶和恐惧都被放大到了极点。这次来,司马冲虽然已作了最坏的打算,可眼下众目睽睽的,他实在无法忍受,就在王敦摸到他的前一刻,他突然朝著王敦跪了下去,避开了那只大手:“东海世子司马冲,拜见王将军。
帐中的官员们见司马冲跪下了,惊慌之下,也呼啦啦跪倒了一片:“我等拜见王将军。”
王敦哈哈大笑,一把搀起了司马冲:“世子跟我客气什麽?能见著你,我来建康,也算不虚此行。”说著往司马冲身旁一坐,俨然将这一桌当了主席。
百官听他如此说话,无不变色,却都低垂著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
王敦捏著司马冲的手,缓缓地环视众人:“诸位都是国之栋梁,我一介武夫,哪受得起这般大礼。”说著将手一挥:“都起来吧,看座。”
当下百官依著官阶在帐中落座,仆役们奉上茶来,可谁都没有心思去动。中书事王导朝王敦拱了供手道:“将军此来为的是除奸勤王,眼下刘隗、刁协都被将军击败,逃离了建康,将军功成也可歇兵了吧?”
王敦听了淡然一笑,捏著酒盏道:“贤弟,你带著这些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多年不见,一开口就是些俗事,真是一点长进没有。”说著,拉过司马冲,把酒盏送到他唇边,逼他喝了一口:“你看看东海世子,多麽识趣。”
司马冲垂著头,硬是把那口酒咽了下去,他既不看王敦,也不去看百官,可众人的目光扎在脸上,再厚的脸皮,也要被戳破了。王敦却还嫌不够一般,揽住他的肩,状似亲昵般问:“这些年有没有再练箭呢?”
这话问下去,只听帐角“!当”一声,有人将杯子扫到了地下。王敦抬眼看去,却是朝中重臣,仆射周顗,周伯仁,王敦攻下建康前,曾跟周顗在阵前交过手的,此时便朗笑道:“这是怎麽了?伯仁,你醉了不成?还是前日之战,打得不够尽兴吗?”
“尽兴?”周顗并没有喝酒,眼睛却是红的:“对!我只恨心有余、力不足,不能尽兴一战!”
“伯仁好胆色!”王敦哈哈大笑:“你倒说说,我今日的作为,世人将如何评判?”
众人听到这儿,心下都是一凛,王敦这几句话,摆明了是在挑周顗发怒,只等他骂出“乱臣贼子”,便好将他就地正法。有好心的官员,便偷偷去拽周顗的衣裳,谁知周顗丝毫不惧,拍开了那人的手,正要开口,司马冲却抢先接过了话头。
“将军胸怀天下、抱负非常,世人若是只看表面,见您直逼建康,屯军不朝,难免说您有谋逆之心,可要是他们能懂您的一片苦心,知道您并不会逼宫,此来只为诸奸臣、扶晋室,自然会说您是一个忠臣。”
司马冲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冒犯王敦,言辞间又下足了绊子,拿个“忠臣”的帽子拘住了王敦,叫他不好逼宫。群臣听了,都是一愣,众人望著这个以荒唐、放浪著称的世子,一时间也糊涂起来,不知他到底是站在王敦一边,还是别有隐衷。
王敦初听那番话,沈吟不语,接著便是一笑:“我又小看你了,你还真会说话。”
司马冲摇头:“我不过是替天下人说一句心里话。将军功劳盖世,又是大晋堂堂的驸马,怎麽可能弑君谋逆,做那些遭万世唾骂的勾当?不管旁人怎麽说,我总是相信将军的。”
一席话说下去,王敦并不应声,只是望著司马冲,也不在知想些什麽。众人等得心都焦了,他才笑了,抓过司马冲的手,攥在掌心:“这话说得,倒像是情话了。都说太子能干,依我看,你可比他聪明,要不,你来做太子吧?”
众人听到这里,都在暗抽冷气,司马冲脸上却淡淡的:“但凭将军吩咐。”
周顗忍无可忍,当下推翻几案,冲出了大帐,王敦却也不去理会,吩咐下人摆开了酒席。众人哪里吃得下去,又不敢违逆王敦,勉强喝了几口酒,只盼著酒席早些撤下。哪知王敦兴致极高,又召了帐下的参军前来作陪,这些参军一个个霸气凌人,连逼带灌,一直闹到半夜,百官不胜酒力,纷纷醉倒。
司马冲却没有醉,王敦喝起酒来并不像个武夫,大多时候他都是自饮自酌,除了开头做戏般的那一口酒,他再没逼过司马冲,百官醉倒之後,他甚至松开了揽著司马冲的手,这样的王敦,让司马冲觉得陌生,他甚至暗暗在想,也许王敦会放过他,也许王敦要的只是面上的臣服。
“你酒量不错。”王敦忽然说。
司马冲略略一怔,这才注意到,除了王敦这边的人,他是唯一醒著的一个。
“哪里,将军才是海量。”
王敦听了,便是一笑:“两年不见,你可真变了不少。”他伸出手来,捏著司马冲的下颌,盯著他莹亮的眼睛:“更会说话了,脾气也好了许多。我在武昌可听说你不少的事情……”
明知自己和哥哥的事情甚为隐秘,司马冲心头还是一颤,当下转开了视线:“都是流言吧。”
“是流言。都说你醉生梦死,很不成器,有了五石散,就什麽都不在乎了。可你真要是这麽一个荒唐人,为什麽会来见我?”
“我怕了。”司马冲抬起眼来:“你说过的,如果我觉得害怕,可以来找你。”
“怕什麽?”王敦摩挲著他的脸颊,声音有些沙哑。
“怕你。”司马冲望著他:“怕你的大军,怕再死人。我二哥已经死了,我不希望再有人出事。”
“司马睿已经把你过继给东海王了,他不当你儿子了,你还管他?”
“他总是生了我。”
“呵,你还真好心。”王敦推开司马冲,他像是有些暴躁,倒了杯酒一口灌下:“你这个样子,可活不久的。”他捏著酒盏,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司马冲:“这麽个乱世,又生在帝王家,你是怎麽活下来的?”
“不知道。”司马冲摇摇头,他到底也喝了些酒,此时心里一片迷惘:“过一天是一天吧,”他拿指头蘸了酒,在几案上乱划,划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写的全是绍字,顿时吓得酒都醒了,生恐王敦看见,忙拿袖子掩住了字。
“你聪明、冷静,心地又好。”耳後喷来灼灼的热气,司马冲感到王敦从背後抱住了自己,两手紧紧箍著自己的腰:“若在太平盛世,你会是最好的天子。这是乱世,可是有我在,废谁、立谁,都只要我一句话。你该知道怎麽做。”
司马冲不敢挣扎,只低声道:“王将军,你醉了。”
“我不会醉。你说的,我是海量。”王敦的手抚上司马冲的胸膛,忽然抓住他的衣襟,猛然一分,裂帛声中,司马冲急忙伏在了案上,仿佛要用这小小的几案遮住自己裸露的肌肤:“有人在……”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真的怕了,他想过会遭遇什麽,但是他没想过,会当著这麽多人,当著满朝的文武,当著这些看自己长大的长辈。
“他们都醉了。”
王敦的手沿著碎裂的丝绸摸进去,司马冲只能把脸埋在几案上,现在就只有这两只袖子还是完好的,他不知道自己哭了没有,几案上本来就涂满了酒汁,一个个的“绍”字,那些字擦在他脸颊上,湿的、凉的,比背後紧贴的男体更加鲜明。
炽热的东西硬生生地挤入时,司马冲瑟缩了一下,随即咬紧了牙关。
“忍什麽?”王敦的手绕到前面,拖起他湿漉漉的脸孔:“这两年,你不是够放达的吗?这建康城里,有几个人没沾过你?为什麽不来武昌?只有我不行吗?不到兵临城下,你就不肯见我吗?!”
司马冲依然紧咬著嘴唇,不吭一声,王敦咬住他肩头:“不要忍,叫出来。放心吧,没人会醒。”
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放大,投到壁间,灰扑扑的影子夸张地摇曳著,酒壶、盘盏接连跌到地下,响成了一片,然而没有人醒,至少,没有人表示清醒。
嘴唇咬破了,血腥味让司马冲觉得一阵阵的恶心,他闭紧了眼睛,他知道这是一场和奸,参与的人有王敦,有那些不敢醒的官僚,还有他自己。面对刀戈,他们都舍弃了尊严,任由王敦为所欲为。
这被王敦按在几案上,狠命出入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更是整个的晋室,曾经高高在上的王权。如果父亲知道了,如果绍知道了,会怎麽想呢?他们愿意用生命捍卫的东西,就这样被自己送到了王敦脚下,听凭践踏。司马冲知道,他们会恨自己。怯懦如父亲,也在大军逼近时,奋起反戈,那大概是他一生里唯一的一次勇敢了,却被自己这样卑怯地划上了句点。
可是,即便这不是他们要的,即便他们会恨自己,司马冲也还是要这麽做。他要他们活下去,即使被过继出去,即使他们不认他,他们也总是他的父亲、他的哥哥,他们的身体里流著一样的血,只要想到他们都好好的,他就不会太寂寞。
说到底,他还是自私的吧,他还是为了自己,他永远无法像绍那样高瞻远瞩、顾全大局,他想的只是眼前的、微小的情爱,他想的是绍的手指、绍的体温,微笑的黑眼睛,他不要它们变得冰冷。
为了这个,他什麽都可以交出,什麽都可以忍。
“等你爹死了,我会扶你继位。”王敦抽身出来的时候,这麽说。
司马冲掩住自己的脸,笑了一声:“好,但是答应我,不要为难他们。”
“你心真软,司马家倒出了个圣人。”王敦靠过来,手指探入他体内,让那些又热又粘的液体流出:“看,我就喜欢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