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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东京事变(十一)(1 / 1)

幽暗的密林中,数名头戴面具,身披长袍的神秘人缓缓地行进在不知去向的道路上,他们的肩上扛着一台木制的轿子,里面隐约能看到一个跪坐着的少女。

甚尔立刻抬起手捂住直哉的口鼻,阻止他继续发出声音。

直哉本能地想要挣扎,却被他凑在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前面有人。”

“……”直哉立刻僵住不动了。

在他的心中,与甚尔之间的矛盾再怎么深,也都比不上眼下调查一色村的真相来的重要。如果能尽早调查清楚这山上咒力的来源,那么他们就能更快地回去与由纪子汇合,也就更有希望能保证她的安全。

事有轻重缓急,面对更加紧迫的突发事件,直哉只能暂时放下对甚尔的怨气,专心应对眼前的突发状况。

他飞快地抹掉脸上的泪水,顺着甚尔的视线朝前看去——虽然没有天与咒缚的强大视力,但他依旧能看到那顶突兀的小轿子。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那群带着面具的神秘人缓缓前进,没有一个人在中途发出声响。要不是甚尔眼力过人,很可能就与这一行人擦肩而过了。

“看出什么了吗?”甚尔侧头看向直哉。

直哉咽了咽口水,小声道:“那顶轿子……咒力几乎要凝成实质了,那里面坐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在他的视野中,深沉而污秽的咒力犹如泥沼一般盘踞在那一行人的周身,并随着他们的移动不断更换着自身的方位,咒力的中心就是那顶神秘的小轿子。换成是普通人,早就被这种程度的负面情绪压迫致死了,可看那些抬轿人的动作,似乎并没有受到轿中传来的咒力影响,一路平静地朝着目的地前进着。

甚尔远远地坠在他们身后,一直掩藏着自己和直哉的踪影。

“还记得那个在新干线上偷拍的女人吗?”他忽然毫无征兆地提起了被他打进病房的井村早纪。

直哉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好静静聆听。

“我在那家伙的相机里看到了一张蛮有意思的照片……”

这一点是甚尔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的,仅仅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在井村早纪的相机中,有一张一眼就能看出诡异的照片,如果说导致她被甚尔怀疑的导火索是那只跟在她身边的咒灵的话,那么这张照片就是让他彻底敲定了目标的关键。

如果不是因为直哉哭了,甚尔可能永远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简单来讲,就是甚尔在井村早纪的相机中翻到了有关条月御子的照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名字,只看见了一个黑色长发,脸上带有烧伤疤痕的少女被捆缚在一个祭坛模样的石台上,周围围绕着一圈带着面具身披麻袍的神秘人,每一个都用异常狂热的目光注视着她。

与井村早纪其他那些拍摄风景和动物的照片比起来,这一张实在是太过于离奇,以致于甚尔只用了一眼就牢牢记住了照片中的画面。

当问起由纪子时,她也给出了照片中疤脸少女的名字——条月早纪。

而现在他们又亲眼见证了鬼轿上山的模样,将二者联系到一起后,直哉猛地醒悟:“轿子里坐着的是条月御子?”

甚尔眯了眯眼:“那倒不好说。”

以他的眼力,能够看出轿子里是一个纤弱的少女身形,但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条月御子,还不能下定论。

按照由纪子的说法,她们摄影社一行人外出采风也足足有两天的时间,假如这期间井村早纪并没有离开她们单独行动过的话,那么那张祭祀的照片就必然拍摄于这之前。而在她们回到东京之后,早纪与由纪子二人也出于各自的原因没有及时返回学校。条月御子这个人究竟还有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过?这一点他们无从考证。

假如说条月御子已经消失了三天的话,那么她究竟还是不是存活的状态,这一点谁也无法断言。

甚尔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把实话透露给直哉,他含糊地说:“看样子像是照片中那个女人。”

见直哉没听出异样,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而直哉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顶轿子,并没有注意到甚尔的反应。

他问甚尔:“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甚尔回答:“那张照片里,条月御子的身上捆着的是一种很特殊的绳索,那上面有一种很少见的咒纹,是用来限制咒力的。如果那个轿子里坐着的是条月御子本人,那么跟着他们有可能就能找到那座祭坛,甚至找到那条咒纹绳索。”

那种绳索和上面的咒纹,甚尔只在禅院家见过,那是只有在收服等级很高的强大咒灵时才会用到的辅助道具。除了御三家之外,咒术界不该有人能拿得出这种等级的东西。

假如能把这个东西带回禅院家,甚尔就能向直毗人交差了。它完全可以被当做禅院家内部某些人和诅咒师勾结的证据,就算缺乏更多的线索,甚尔相信以直毗人的老奸巨猾都能把它利用好。

可一旦这件东西真的牵连到禅院家,那么这件事就不是由纪子有资格知道的了……就像甚尔对她说过的那样,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妙。

他一边跟踪着那台轿子,一边小声把这些道理都捋顺了讲给直哉听。目的就是让他知道,自己不是故意抛下宫崎由纪子一个人不管的。

直哉还是太年轻,听了甚尔这番话后,再次选择了相信。

他有些犹豫地盯着甚尔,小声地问:“所以你其实是为了保护她,才不让她跟上来的?”

甚尔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昧着良心承认了:“没错。”

“……你早说嘛。”直哉以为自己误解了甚尔,不好意思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刚刚不该吼你的。”

甚尔在心里嗤笑一声,心想:搞定!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那么只要跟着那顶轿子,他就能有机会拿到祭坛上的咒文绳索。至于那个轿子中的神秘少女,甚尔原本觉得麻烦不想管,但是他又怕直哉哭起来没完,于是只能默认会把她救下来。

果然,直哉提起了这一茬:“也不知道他们折腾这些事到底为了什么……我们把真相调查清楚,如果条月小姐也是受害者的话,就把她救出来吧!”

他目光中带着恳求地看向甚尔。

……小鬼头就是麻烦。甚尔嫌弃地在心中抱怨一句,然后认命地跟上了前面的抬轿队伍。

“如果她是被迫的,那我会救她的。”他如此保证道。

直哉总算心满意足,安静地趴在甚尔的背上,不出声了。

……

井村实业工厂。

简陋的小厂房前,竖立着一块简单的木牌。

由纪子在看到这一幕时整个人都惊呆了——这样一栋满打满算也只能容纳下二十人的小厂房,到底要怎样成为支撑一整个村子的支柱?

她咽了咽口水,抓紧了自己的背包带缓缓走向那间小工厂。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如果被人问起的话她就说自己是井村先生的女儿的同班同学,为了做学校布置的调研作业才会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深入了解实业对于本地居民的益处,希望可以得到采访工厂员工的机会……

可当她推开工厂没上锁的门时,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准备都白费了——根本没人会问起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因为这座简陋的厂房中根本就没有工人。

数个只比煤气罐稍大一点的铁皮罐子靠着墙体码放在厂房的一侧,而另一侧则摆放着一个置物架,以及一块简单的化验台。

由纪子试探性地轻喊了一声:“有人在吗?”

无人回答,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回荡在这个逼仄的空间中。

由纪子壮着胆子踏入厂房之中,近距离地观察着那些铁皮罐和化验台,有些器皿上贴着的标签她能看懂,可有些却如同天书。她拿出自己的相机,将这些未知的名称一一拍摄下来,然后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在下山的路上,由纪子的心一直在‘砰砰’地跳。她拼命地按捺着自己逃跑的冲动,按照记忆中的地址找到了一色村中又一个关键的位置——

条月御子的住所。

……

甚尔和直哉跟随着山中的鬼轿一路前行,最后目送着它被众人抬着消失在一处地下入口之中,连带着那惊人的咒力都跟着被带到了地下。

直哉面色凝重地盯着那处入口:“这整座山上的咒力,应该都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如果说鬼轿上的咒力是泥沼,那么这个入口下面就是深渊,一望不见底,令人见之生畏。

看不见咒力,也感受不到直哉心中的畏惧的甚尔无动于衷,在确认了没有人停留在附近后,他直接离开了藏身地,大步走向那群神秘人抬着轿子消失的地方。

越是靠近,直哉越是忍不住勒紧了他的脖子:“你、你小心点。”

甚尔手提长刀,神情平淡地应了一声:“放心吧。”

他这十五年来,亲手杀的咒灵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其中有低级到不入流的,也有危险到连一级咒术师都无法处理的。但他都活下来了,并将那些不可视的敌人一一祓除。

眼前这个连他的直觉都没有发出预警的地下入口,他还没放在眼里。

随手在地面上摸索两下后,甚尔便找到了那处开启入口的机关,拨弄两下,一道沉重的阀门便缓缓开启,向他们展示了那道黑沉沉的通道。

如同等待猎物上钩的巨口一般,直哉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通道尽头传来的腥臭气味。

他猛地捂住口鼻。

通道中是平缓的台阶,呈旋绕式往地下延伸。甚尔手里提着刀,背上背着直哉,一步步走下了未知的黑暗。

大概是走了半分钟左右,头顶上的自然光开始变得微弱,脚下的道路也不是那么清晰。这时候通道两侧的岩壁上忽然就多出了零星的灯火,地下深处传来的风带给这些火焰燃烧所需的氧气,也证实了这条道路通向未知的出口。

又是几分钟过后,他们总算再次踏上了平整的地面。阶梯的尽头是一条长廊,前方已经看不到鬼轿的踪影。但全程甚尔都注意过,这条道路绝对没有岔路,所以说即便看不到,他们的目的地也一定就在前方。

保险起见,他又颠了颠背上瑟瑟发抖的直哉:“咒力还是朝着这个方向消失的吗?”

直哉怕黑,也怕未知的危险,但他还是顽强地抬起头来直视前方,用颤抖的声音回答甚尔说:“嗯,没错。”

黑暗中他看不清甚尔的表情,不过听声音他似乎是笑了一声,然后直哉就感觉一张大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他吓得浑身一激灵,八爪鱼似的缠紧了甚尔:“什么东西?!”

甚尔又笑了:“不用这么害怕,有我在,不会出事。”

他或许只是简单地陈述一下事实,不过在直哉听来,这话却有着十足的耍帅嫌疑。

直哉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信他、不要信他、不要信他,然后强撑着说:“我才不怕,快去救人!”

甚尔没有拆穿他浑身都在发抖的事实,耸了耸肩后,任劳任怨地继续前进。

在穿过这条地下长廊之后,他们终于再次见到了那顶散发咒力的鬼轿。只不过这时抬轿的人和轿中少女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唯有咒力的残秽停留在此,证明着他们刚刚离开不久。

轿子后面,是一道金属浇筑而成的大门。

直哉喃喃道:“高五米,宽三米二十。”

假如这道门真的是钢铁浇筑的,那么就算是只计算它露在岩壁之外的厚度,它的重量都将达到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除非是有机关在控制着这道门,又或者刚刚那群人中有能够使用咒力的人,否则单纯以人类的力量是无法打开它的。

甚尔和直哉盯着这道门,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种预感——门后,就是他们一路追来所要探寻的目标。

在对视一眼后,双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决意,于是甚尔二话不说,直接站到这道沉重的大门前,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在靠自身敏锐的五感探测着门后有没有什么碍事的物体挡着,而他的感官给他的答案是没有。

直哉悄悄地问:“你能打开它吗?”

甚尔不屑地笑了一声:“那要看你对打开的定义是什么了……给你一个建议,等会儿抱紧点,别被我甩飞了。”

直哉虽然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不过还是下意识听从了他的话,收紧了自己抱着他脖颈的双臂。

紧接着,甚尔睁开双眼,他猛地一个旋身回踢,腰身带动着整条腿的力量,狠狠地劈下,天与咒缚下如同钢铁般强劲的腿部肌肉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一脚劈中大门的正中心!

在那理论以外的巨大力量压迫下,直哉清楚地听见那道厚重结实的铁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形变声。

下一个瞬间,浇筑在岩壁中的大门被整个踢飞——最先承受不住甚尔的力道的不是门板本身,而是起着固定作用的两侧岩石!

碎石横飞,粉尘缭绕中,铁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拍在门后的地面上。门板上被甚尔踹中的部位已经凹下去一块清晰的痕迹,直哉呆呆地看着那道凹陷,反思起自己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才敢和甚尔这个人形金刚闹脾气的。

而甚尔保持着踢腿的姿势,活动了一下脚腕后才慢悠悠地收回腿。他带着一脸典型的反派笑容,肆意嚣张地打量着门后神态呆滞的人群。

“开什么小会呐?介意加两个旁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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