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干线从京都到东京,去掉中间经停的时间外,差不多要三小时才能到达。
直哉跟甚尔闹了一会儿就撑不住了,脑袋一点一点地开始犯迷糊。甚尔没再招惹他,安静地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等着到站下车。
在途经品川站时,几个高中生打扮的少女嘻嘻哈哈地上了车,为了能和朋友尽情地说笑,她们特地选了这个时间点没有人的最后一节车厢。
“咦,”第一个走进来的女孩子一眼就看到了车厢尾部的甚尔,她犹豫地四下望望,“这里是最后一节没错吧……”
站在她后面的同伴嘻嘻哈哈地推她:“社长,快进去啦,一会儿门要关上了!”
“等等!”她来不及解释,就被推搡着上了车。
一群年轻的少女叽叽喳喳上了列车,有些人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车尾静坐着的甚尔,还在开心地嚷嚷着。直到被同伴拼命地眼神暗示过,才讷讷地住了嘴。
她们就近坐下了,和车尾离得很远。甚尔从头到尾没睁开过眼睛,乍一看就像是在车上补眠一样。
他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只是嘴角的疤痕给他平添了几分慑人的气质,让那些好奇打量他的女孩子们不敢多看。
不知是谁第一个注意到了倚在他身边的直哉,“喂,看那个人旁边……有点被座位挡住了,不过——”
“——啊,我看到了!好可爱!”少女小声惊呼。
比起看上去有点可怕的甚尔,似乎是睡得直打小呼噜的直哉更能吸引女孩子们的目光。他穿着一袭长襦绊,这种装扮在现代化的东京不是特别常见,再搭配上这个年龄特有的可爱眉眼和睡得红扑扑的脸蛋,可以说是隐形的女子高中生杀手。
“是兄弟吗?长得好像呀……”
“以前没怎么在这附近见过呢,是本地人吗?”
女孩子们小声议论纷纷,其中有一个在再三偷看过甚尔和直哉后,忽然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了相机。
在她周围的少女们被她的举动惊到了,“是要拍摄吗?这样不好吧……”
那名少女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不过她咬了咬唇,最后还是举起了相机,将镜头对准了车尾一大一小两个打瞌睡的兄弟,“我就是想拍个相片自己留念一下,毕竟他们两个实在太好看了嘛,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见。”
这幅画面实在是太好看,也太有故事感了,如果错过这一幕,她不知道哪一天还能再拍到如此令自己心动的场景。
少女在心里悄悄发誓,绝不会把照片外传,仅仅留作个人收藏。
她不顾周围朋友的劝阻,执意将镜头对准了车尾的两人,慢慢调整着镜头的焦距。
嗯……从这个角度很难拍到弟弟呀,体型太小,整个人都被哥哥挡住了,要不要再拉近一点镜头呢?
镜头拉近,少女更加清楚地看到了甚尔的脸,仔细看的话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呀!不过很抱歉,她更想把可爱的弟弟一起拍摄进来呢……
咦,等等,那位哥哥是不是醒了?
镜头里,神情平静的甚尔闭眼叹了一口气,然后忽然睁开了双眼,眼神清亮锐利,丝毫没有刚刚睡醒的朦胧感。
他目光一转——
少女持着相机的手微微一顿,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和镜头里的甚尔对上了视线。
少女:“!”
被发现了!!
偷拍被抓了个正着的羞耻感瞬间席卷了她,让她整张脸都烧得通红。她猛地收回端着相机的手,惴惴不安地回身坐到座位上,和四周慌乱的同伴面面相觑。
‘我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的同伴们也很是无措,拼命拿眼神示意她:‘都告诉你不要拍了!’
少女急得快哭出来,就在这时,一道微微有些倦怠的沙哑嗓音从她背后响起——
“——相机拿来。”
“噫!!!”少女惊呼一声,吓得差点跳起来。
她扭过头,正好和低头看她的甚尔再次对上视线,而这次没有了镜头的隔阂感,甚尔那冷漠的双眼显得更加冷酷无情了。他那健壮的体魄从低处看上去,就像一座压迫感十足的小山,让靠近他的人不敢抬头。
少女吓得猛地捂住嘴,她根本不知道甚尔是怎么出现在她背后的!
他们中间明明隔着十多米远的距离,怎么就一眨眼就过来了呢?!
少女的脑袋已经吓成了一团浆糊,瑟瑟发抖地用哭腔对甚尔说:“非、非常抱歉,请放过我……”
她周围的女孩子们也被甚尔的气势压得像鹌鹑,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甚尔用手肘倚靠着少女的座椅背部,听见她害怕的哭腔,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挠了挠头发。
“啧。”
他本来休息得好好的,忽然就听见一群烦人的麻雀上了车。叽叽喳喳也就算了,忍一忍也就快到东京站,可这群麻雀居然还打起了偷拍的主意。
这下甚尔再也无法继续装聋作哑,拍不拍照的他其实无所谓,但他很讨厌这种个人空间被窥视的感觉。
见少女吓得不敢动弹,他主动伸出手,把她手里攥得死死的相机拿了过来。少女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手中的相机就被夺走了。
“哎——”她下意识伸手去抢夺,却再次被甚尔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甚尔拿着这台时下颇为稀罕的柯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摆弄的,三两下就调出了照片历史。
他一边看,一边哑着声音问:“你们是什么人?”
少女们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后,才有一个看起来挺机灵的女孩壮着胆子回答道:“我、我们是同一个高中摄影部的社员,今天是出来做拍摄练习的。绘里她只是一时兴起,不是有意偷拍你们,真的非常抱歉……”
“嗯。”甚尔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鼻音,继续肆无忌惮地翻看着手里的相机。
相机的主人已经急得快哭出来了,她顾不上害怕,站起来就要去抢回自己的相机:“我根本没拍到你们!把相机还给我!”
甚尔根本就没理她,单手将相机举到少女够不着的高空,自己仰着头懒洋洋地继续看,“怎么,偷拍还有理了?”
这一听就是根本没把人家的解释往心里去,名叫绘里的相机主人眼看他越翻越往后,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急得直跺脚,“你到底要干什么?我都给你道歉了!快把相机还给我!”
能在这个年代用上带显示屏的数码相机,这个名叫绘里的少女想必家境不错,情绪焦急起来,语气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蛮横的意味。
甚尔向下瞄了她一眼,心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厌烦。
他伸出一根手指随意一推,就顶着少女的肩膀把她摁回了座位里。少女被他推得肩膀一痛,还没来得及痛叫出声,就被甚尔拿着相机不客气地拍了拍脸颊。
少女愣愣地抬起脸,直视着甚尔的双眼,看着他嘴角带着点不屑的笑意说道:“管好你自己。”
说完,他随手将相机抛回少女怀里,扬长而去。
“……”
名叫绘里的少女在同伴们担忧的眼神下渐渐回过神来。她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相机,见甚尔没怎么往后面翻才放下心,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宝贝相机,气得眼泪不停在眼底打转。
这、这个野蛮人!一点也不懂得礼貌和绅士吗!怎么可以随便翻女孩子的相册……还打她的脸!
气着气着,她咬着下唇把脸埋进臂弯里。
她的同伴们都轻声安慰着她,却不知道她藏起来的脸颊上飞满了红晕。
女孩悄悄捂住自己那不争气地跳动得飞快的心脏: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都被如此粗暴地对待了,她还会觉得这个粗鲁的野蛮人……
该不会是被唤醒了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想到这里,眼里的泪再也留不住,她万分难堪地哭出了声。
……
甚尔回到直哉身边坐下,只见这小孩还在呼呼大睡,从始至终没有被他们的动静吵醒过。
傻猪,他在心里嗤笑一声。
懒得管那群女高中生的反应,他上手就是一个捏脸,“喂,醒醒。”
“唔唔!”直哉正睡的香,忽然被捏了脸,疼得眉头直皱,口齿不清地嘟囔道:“别捏……”
甚尔松开了他,看着他睁开惺忪的睡眼。
“我们到东京了?”直哉带着点鼻音,懵懂地看向窗外。
甚尔双手环抱于胸前,低垂着眉眼,语气冷静地说道:“接下来我和你说的话,你安静地听,先别做出反应。”
直哉正伸出手去检查自己睡觉时有没有流口水,一听他这慎重的语气,动作当即僵住。
他小声问道:“怎么了?”
“在你睡着的时候,这节车厢上来了一群人,就在我们十三排往前的位置上……先别急着看。”
直哉顿时连眼珠子都不敢转了,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甚尔继续往下讲:“现在,用余光,不要直视。”
直哉顺着他的指示,缓缓将视线投向前方——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在看见了甚尔想让他看的东西后,直哉猛地屏住了呼吸,眼神一凝,而后飞快地闪躲回来。
他低着头,没有看清甚尔盯着自己头顶的表情。刚才那惊鸿一瞥让他瞬间清醒了,他气息凌乱地回答道:
“一只咒灵……和那晚袭击我的那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