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惠姐儿不比银姐儿沉稳,她往日里跟沈媚儿斗法斗得不少,两人见了,全没个好脸色,今日里沈媚儿是抽风了还是怎么了,竟然变得和气了起来。
惠姐儿看着捏在沈媚儿的手中的点心,只有些嫌弃,觉得她动作粗鲁至极,不过见她方才收了她亲手做的帕子,又难得“客气”,只得强忍着不适,将点心接了过来,不冷不淡的道了句:“谢过媚儿姐姐。”
“客气!”
说着,将这条新帕子塞进了自己的腰间,又转身,从剩余的食盒里挑了块自己最不喜欢点心递到了惠姐儿跟前,道:“喏,吃罢!”
沈媚儿这一递,倒叫惠姐儿愣了一愣。
沈媚儿闻言,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的交椅上,也不多话,只一门心思吃起了她手中的点心来。
惠姐儿用余光偷偷瞄了沈媚儿一眼,见她坐没坐相,吃没吃相,顿时嘴里微微咳了一声,随即挺起了身子,翘着小拇指一手缓缓将点心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口,一手微微张开,接在了下巴处,接掉下的细渣。
豆芽闻言,顿时感动得快要哭了。
沈媚儿笑话了她一眼,说着,又给范氏一个溏心球,给小元氏一个桂花糕,自己又拿了云丝卷走到了小元氏跟前,盯着小元氏盒子里的帕子瞧了一眼,正欲拿手去碰,伸到一半,见自个两只手都拿着点心,便很快将一只手里的一口塞进了嘴里。
腾出来的手将腰间的帕子抽出来,让小元氏替她将手擦拭干净了,便将盒子里的新帕子拿了出来,回来瞅了瞅,道:“正好我的帕子脏了,就勉为其难的用这条罢。”
便是前世,媚儿对其百般阴阳怪气,待人一走,她做的那些个点心,依然会全部下她的肚。
肚子是诚实的。
桂花糕,枣泥糕,云丝卷,溏心球,一个个点心有棱有角,捏得精致可爱极了。
沈媚儿有些贪嘴,见到这一盒子点心,便忍不住有些食欲大动。
这礼数,搁在村子里,叫装模做样。
若是以往,遇到这样的局面,定然是眼神都不会往这二位身上瞥一眼,直接绕过她们,二话不说,拿起舅妈手中的东西,直接劈头盖脸的一通批评讽刺,鸡蛋里挑着骨头罢了。
却说银姐儿同惠姐儿见到沈媚儿,纷纷起了身,朝着沈媚儿福了福身子,礼数教养从不缺席。
银姐儿的手艺,不愧为一绝。
这会儿,沈媚儿倒也不拘着自己,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捏了块桂花糕塞进了嘴里尝了尝,片刻后,沈媚儿瞥了银姐儿一眼,道:“味道还凑合,堪堪能够下咽。”
沈媚儿冷哼一声,只抓了块云丝卷递给了豆芽,道:“豆芽也尝尝。”
沈媚儿这话一落,范氏立马瞪了她一眼,继而笑着冲银姐儿道:“媚儿这小性子又犯了,她的意思是十分好吃,每回银儿做的点心,全被她一个人吃了。”
银姐儿听了范氏的话后,笑了笑,看了看范氏,又看了看沈媚儿,对沈媚儿今儿个的评价仿佛有些意外,要知道,若是往日,可得不到今儿个这般“好评”,沉吟一阵,银姐儿只朝着沈媚儿淡淡笑着道:“听媚儿妹妹这样说来,看来,银儿手艺确实进步了。”
这会儿,倒是认真看了二人一眼,唤了声:“银姐姐,惠儿妹妹。“
话音一落,沈媚儿直接越过了二人,走到了范氏跟前,只见范氏案桌旁放着个小食盒,食盒精致无比,里头的点心比食盒更加精致。
每一个动作,都是教养。
沈媚儿见了,不由瘪了瘪嘴,懒得搭理她,直接将整块点心一口塞进了嘴里,完事后,拍了拍手,又拿来茶碗,咕噜咕噜灌了半碗茶。
她的动作虽略有些跨张,却并不见粗鲁,且人生的好,怎么着都觉得好看,就连吃起东西,都觉得格外憨趣。
惠姐儿鄙视对方的同时,只依稀觉得自己的手中的点心好似不如沈媚儿的好吃。
吃着吃着,只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起来。
银姐儿待二人吃完点心后,只笑着冲二人道:“既然媚儿妹妹同惠儿妹妹喜欢这点心,明儿个我再做些送来便是。”
说着,银姐儿看了沈媚儿一眼,笑着冲范氏道:“伯母,其实,银儿今日过来,是特意代元陵城外那些孤苦无依的百姓们走一遭的,来替他们谢过媚儿妹妹的。”
说着,银姐儿笑了笑,道:“上回,我同惠儿妹妹路过城外,见城外有许多难民食不果腹,在城外扎堆,便商议一番,同镇上诸多姐妹们一道凑集了些银两及凑集了一些旧衣裳打算给那些难民们送去,那回,媚儿妹妹也慷慨解囊,捐赠了银两及衣裳,前些日子,元陵城的主事大人将难民们的事情解决了,得知咱们洛水镇的百姓们出钱又出物资做着善事,便特意将咱们洛水镇赞扬了一番,县太爷特意嘱咐银儿,让银儿务必将这些感激的话给所有姐妹们一一带到,这才有了银儿今儿个这一行。”
银姐儿一脸感慨又欣慰的说着。
这也是她今日难得对沈媚儿和气及宽慰的最大原因。
话音一落,银姐儿想了想,又冲沈媚儿道:“对了,媚儿妹妹,明日,我娘亲要带我一道去庙里祈福,我邀了惠儿妹妹一道,媚儿妹妹你去是不去。”
说着,银姐儿又道:“一是为难民祈福,二则是为天下苍生祈福,如今,北方战事渐停,唯愿天下苍生永享太平。”
银姐儿这副为天下大义的正统之姿一时将大家震慑到了。
屋子里久久没有人说话。
良久,沈媚儿忍不住低低咳了一声,正欲回绝,不想,范氏听了立马道:“去,去,这些日子正好闲来无事,又加之前些日子家里出了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正琢磨着要去庙里拜拜,既然银儿惠儿你们家去的话,那正好了,咱们也一道去!”
范氏一口拍案定论。
沈媚儿看了范氏一眼,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只得咽了下去。
“那好,那便这么说定了,明日出发的时候,我再来通知伯母和媚儿妹妹,伯母,我还得去其他姐妹家通报一声,就不久坐了,媚儿妹妹,咱们明儿个再聚。”
银姐儿说了正事后,便同惠姐儿二人辞行了。
走之前,还拉了拉沈媚儿的手,倒叫沈媚儿大感意外。
于是,沈媚儿在范氏的提议下,将二位姑奶奶亲自送到了门口。
“银儿姐姐,为何邀请那沈媚儿一道去祈福,那沈媚儿一贯矫揉造作,有她在,一路上还不得翻了天了,祈福本就是庄重之事,她可是连最基本的虔诚敬畏之心都没有了,哼!”
离开元家后,惠姐儿忍不住对方才银姐儿的提议起了异议。
银姐儿想了想,道:“媚儿妹妹的爹受伤了,听说伤得不轻,方才我瞅见她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瞧着不似以往那边盛气凌人,依稀觉得只有些可怜,便忍不住出言相邀了。”
想了想,银姐儿又道:“前些日子,隐隐约约听到了媚儿妹妹好像在说亲,亲事似乎不大顺利,被拒的好像是镇上那混混凤春升,那姓凤的,不是个好东西,不过听说后头有靠山,他们沈家那般人家,竟不惜为了媚儿妹妹得罪那凤家,我觉得沈家还是有几分骨气的。”
说着,银姐儿看了惠姐儿一眼,沉吟片刻,又忍不住道了一句:“而且,你没发现么,其实媚儿妹妹就是心思单纯了些,有些心直口快,其实并没有那样坏,相反,今儿个瞧着,还隐隐有几分可爱了。”
银姐儿同惠姐儿边说着边远去了。
沈媚儿送人回来,正好听到厅堂里的二人正在说话,只听到小元氏缓缓叹了口气道:“自打这回搬到镇上后,媚儿瞧着乖巧文静了许多,不吵不闹的,好像那日那事```那日那事就跟没有发生过似的,她爹爹嘴上不说,实则夜里时常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嘴上没说,不过我是晓得的,定是情愿她像从前那样大吵大闹,也好过这会儿这般乖顺听话,就跟暴雨前夕的风平浪静似的,直叫人心神不宁。”
说着,小元氏的声音不由又添了几分哽咽道:“媚儿```媚儿当真无碍罢!”
范氏忙不迭劝阻道:“媚儿长大了,放心罢,定然无事的,这不,明儿个正好咱们一道去庙里拜拜,也顺道陪媚儿散散心,多出去走走,日子一久,定然会重新活泼起来的,媚儿本就不是那般静得下来的性子,定然会好的。”
这姑嫂二人相互劝解安慰着。
沈媚儿在外头听了,顿时双眼一红。
哪怕重活一世,她依然令父母操心了。
她不由仰起脸,将眼中的红色逼退,良久,只大步踏进了厅堂,冲着首位的范氏及小元氏道:“娘,舅妈,明儿个要去庙里,好久不曾出门了,我想去街上置办些东西,明儿个在路上吃,在路上玩。”
范氏同小元氏听了沈媚儿这话后,双双对视一眼,下一瞬,只齐齐欢呼道:“成,成,也好,是该准备准备,是该准备,是现下便去么,要娘亲陪着一道么,还是```还是让豆芽陪着一道!”
小元氏是喜不自胜。
沈媚儿可做不来这些,让她捏着个帕子,曲腿福下身子,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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