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时齐寐开了口,他状似好奇的询问:“席娘子,这两位婶婶是谁?”
席安这才悠悠解释:“是二婶和三婶。”
“哦,原来是婶婶。”齐寐乖巧的叫了人,又道:“我原还以为是什么不相干的人,还觉得害怕,这进来一通说话好生凶恶,连敲带打的,像是寻仇夺财来了。”
席安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别怕,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嗯。”齐寐点头,看向两人的目光冷意一闪而过。
“她们既然不是这家里的长辈,席娘子是不是该把她们赶出去了?”
“那就让她们出去。”
“什么?你要为了这野男人赶我们走?”席二婶登时拔高了声音,张牙舞爪的就要这野男人好看。
“你算什么东西,我可是……”
席安朝她们走了过来。
她身姿比起八年前瘦小的模样,已经比二婶、三婶还要高了,七尺身高甚至连一些男子都比不过她。
从军多年,军营的痕迹在她身上刻画,当席安冷着脸看人的时候,无息无影的煞气倾泻而下,逼得人喘不过气。
席二婶多霸道的人,这下也彻底没了话说,犹如被掐住喉咙都鸡,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席安抖了抖袖子:“两位婶婶请吧。”
席三婶亲眼看她在集市上把几个大男人打得屁滚尿流,那凶神恶煞的刘头一些人找茬,她也平平安安的回来了,知道她本事不小。
当即能伸能缩,果断顺着她的脚步退出了院子。
快要离开时,三婶扒着门,往里瞧了眼龙章凤姿的齐寐,面上还带着慈祥的笑:“安丫头,安丫头,你还是多考虑考虑。”
“这多一个人多口饭,总不好花钱带回一个花瓶还叫你伺候着,多亏不是。你从军那么多年,多辛苦,不若就别嫁人了,婶婶养你也是使得。”
席安听着这话,眉头一挑:“哦?养我?”
席三婶点头,随即面露难色:“咱家虽然小,又要养你爷爷奶奶,但好歹是你的家人,有婶婶在必不可能短你吃喝。”
“只是咱家为了你父兄还欠了不少银子,听说你退伍有不少安置费……”
席安当即冷笑:“婶婶总说是欠了钱,欠了多少,今个一起说吧。”
席三婶心思一动,张口就要报出一个数字。
席安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却是叫她没话说了。
那账本就是那每月寄回的记录,席安随手一翻,冷笑连连:“顺便,三婶再解释一下,我这些年寄回的钱去哪了。”
席三婶面色一僵,装傻充愣:“诶,这债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她看了看太阳,作出一副急切的模样:“你瞧,这全家还等着我去做饭呢,我还是先回去给你奶做饭,这些咱们以后再聊啊。”
“婶,这账……”
席三婶摆了摆手,背影狼狈。
席安嗤笑,合上门就对上齐寐好奇的目光。
她动作一顿,不动声色的将账本塞回自己怀里。
“这账本……”齐寐欲言又止。
不是真的吧?
席安以指抵唇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唇角挑起一个狡黠的笑:“很好用,不必叫她发现。”
齐寐了然点头,眼神单纯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
席安手痒,下意识曲了曲手指,转身出了院子对着屋外好心的村民们道:“多谢叔叔婶婶过来一趟,叫你们看了笑话了。”
张婶子摆了摆手:“没事,你快回屋里去瞧瞧,有没有丢了什么东西。”
其他村民也窃窃私语。
“居然到侄女家翻箱倒柜,席家的人越活越回去了。”
“还不是瞧人家是个孤女,贪图人家那点安置费。”
“真可怜……”
……
席安道了谢,在门口站立许久,目送诸人离开这才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这一番闹腾,夜幕即将登台,太阳落幕台下。
席安去隔壁的老猎户家里借了碗米,草草煮了与齐寐同食。
那米不够精细,掺着谷穗,吃起来总觉得难以吞咽。席安却早已习惯,三下五除二将自己那份吃完,就开始收拾屋子。
两个婶婶来翻东西真是毫不留情,东西翻到到处都是。席安翻出一个破袋子将地上的那些垃圾一把塞进去,全要扔掉的。
正收拾着,齐寐凑了过来,好奇的拾起一件短衫,那短衫补丁遍布,比之其他破衣裳看起来还要破旧。
“这是谁的衣服,好破旧真的会有人穿吗?”齐寐略带嫌弃,随手帮她丢进布袋子里。
席安却是怔住了,半晌才开了口。
“这是,我的衣服。”
手上的动作当即顿住,齐寐回头,席安半身隐在黑暗中,微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原来还留着啊……”
她轻声说着,语气冷淡。
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反而无关紧要。
齐寐当即怔住,愣愣的看着她犹如没事人一般将东西收拾妥当,再推他去洗漱。
这农家没那么多讲究,洗澡都是拿着盆到屋子里的。
席安给他提了水,拿了个大盆,便要出去,谁知猝不及防被人拉住手腕。
她回头,一个温暖的怀抱向她敞开,将她结结实实的抱在怀中。
“你父亲,是不是对你不好?”
是了,明明家中父兄皆在,却让一个女子去参军,显然已经说明了答案。
再观那两位婶婶的态度,只怕不止是不好,剥削利用居多。
席安愣了一下,偏头打量着他如玉面旁,见他面露心疼与歉意,不免笑他心思柔软。
她早已不在意了。
不过,这也不错?
轻嗅着郎君身上似有若无的墨竹香,席安浅笑一下。
“齐寐,把伤……”
听到里面的水声停歇许久,衣料摩挲的声音逐渐平息,席安敲门三下推门而入。
她手上拿着药物,一边挽着袖口,漫不经心的朝屋里瞥去一眼。
这一眼,便叫她生生定住目光,随即迅速偏离开来。
却说齐寐沐浴出来,因没有合用的衣裳,便只着中衣,正用外衣擦拭着湿发。
世人皆说月下美人,齐寐容色过人,一身冰肌玉骨更似在金玉中娇养出来的。月下余晖洒落下来,落了他一身萤光,白得刺目的肌肤恍若泛起温柔光晕。
当即叫席安恍了神,一时不知该看向何方。
再一回神,只见齐寐目光好奇单纯。
一边撩开长发露出雪白的玉颈,一边好奇询问:“席娘子是又何事?”
席安当即失了言语,半晌才狼狈道:“我白日看你受了伤,拿了些药过来……”
齐寐乖巧的应了一声,顺手撩起下摆露出雪白劲瘦的小腿,上面青紫的痕迹遍布。
席安拿来的药是军队里惯常用的,她目不斜视,直勾勾的盯着那青紫瘀痕,好似能看出花来。
却没有注意到,男人居高临下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玩味笑意。
粗糙的手掌倒上药膏,温热的掌心贴在磕碰处,叫齐寐忍不住嘶了一声,小腿不安的摆动。
席安眉头一皱,连忙攥住他的脚踝,“别动!”
她说的严肃,眉眼间显露出几分凌厉。
认认真真上药,席安突然忆起齐寐许久未说话了,抬眸一瞧,对上那双水光粼粼的眼。
齐寐歪着头,神情认真的盯着她看。
像是一只漂亮的幼鸟,顺从的被同伴顺理着羽毛。
席安当即心软,轻声哄了一句。
“忍一下就好了。”
“怎么弄的腿上都是伤?”
“不小心跌倒了。”齐寐语气带笑,玉白的指点着下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
他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一双眼夹带着喜爱与占有。
席安并未察觉,反而没忍住笑了一下:“以后遇到危险,记得躲在我身后知道吗?”
齐寐没有答话,席安也不恼。
自己把人拐回了家,就算还不是自己的,迟早也要归了她。
上完药,席安去洗了手,回来的时候给齐寐带来了几个鸟蛋。
齐寐捧在手里把玩,一边好奇的问:“哪里来的?”
“去山上掏的,我先前记过位置。”席安解释一句,在他的注视下把壳剥好塞进齐寐嘴里。
“好吃吗?”
齐寐晚上吃不习惯这里的饭食,只动了几口,如今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一个平平无奇的鸟蛋堵在嘴里只顾着咀嚼,无声的点了点头。
席安又把剩下两个剥了,全喂给他吃。
席安看他吃的香,自己也忍不住笑意,半晌突然开口,“齐寐,是哪个寐?”
齐寐咀嚼的动作一顿,他抬眸定定的看向席安,原本乖巧无害的表情隐没在昏暗的天光下,莫名透露出几分危险。
“嗯,是睡觉、安眠的寐。”齐寐轻声说着,恍若呢喃。
席安本能觉得有些怪异,却没有深思。
只道:“很好的字,睡觉安眠。”
齐寐瞬时笑了,褪去隐秘的危险,露出远胜繁花的笑:“席娘子的名字也很好。”
“席安。”
他认认真真的咀嚼着两个字,像是念着自己深藏许久的爱意,透着缱绻温柔。
“也是好眠的意思。”
“席安。”
“嗯。”
“席安。”
……
明明是很普通的名字,却平白念出了几分旖旎之情。
席安全数答应,眼底眸光柔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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