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相认(1 / 1)

两人没再耽搁,径直上了门诊部四楼,小刘一直在楼梯口处徘徊,一见两人上来,他立刻迎上去。

“情况怎么样?”文子谅问。

“手术还没结束,不过幸好送来的及时,医生说首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小刘边回答边用眼睛觑着越诗,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文子谅把事情跟她说清了没有。

还在手术室门口抽泣的梁茵茵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虽然不知道文子谅为什么会来医院,但看小刘殷勤的样子,肯定是他通知了文子谅,难道最近梁振华跟文家走得近?

“子谅哥,你怎么来医院了?这位是?”梁茵茵走近才发现文子谅旁边还有一个女人,刚被小刘挡着,她没看清楚,现在才发觉这个女人相貌惊人的好看,这就是最近大院那些婶婶阿姨经常挂在嘴边的越诗吗?果然有资本,难怪能让文子谅带她回家见家长。

越诗最近总跟着文子谅回大院,所以大院里好些人都知道文家单身了快三十年的文子谅终于找了对象,大家自然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姑娘拿下了他,所以越诗在文家的时候,总有不少人找了借口上门拜访,于是就连梁茵茵这种跟文家基本没有来往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存在。

“这是我女朋友越诗,听小刘说梁伯伯从楼上摔下来了,所以我过来看看”,文子谅简单解释一句,旁的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梁茵茵虽然不知道小刘为什么要通知文子谅,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梁振华要是醒来了她该怎么办?刚才医生已经说过梁振华没有性命之忧,但他脑子受到撞击,有轻微的脑震荡,脑子里还有淤血,一时可能醒不过来,她现在担心的是他醒过来之后的事情,这次是小刘坏了她的事,要不是小刘,梁振华现在人已经没了,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按照她的设想发展,可现在真是一步偏步步偏。

越诗一直没有说话,不过她暗自打量了一下梁茵茵,这就是梁家的养女吗?看起来她似乎有些紧张,还有些心不在焉,手指一直下意识地来回摩挲。

几人在门外没等一会儿,手术室的大灯便熄灭了,文子谅连忙拉着越诗走上前去,几个医生和护士推着梁振华走出来,他的鼻腔插着气管,脑后围了一圈纱布,眼睛紧闭着,脸色蜡黄,看起来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

越诗下午的时候并没多注意过他的长相,如今知道了自己和他的关系,她便不由自主地看向病床上躺着的梁振华,他看起来特别虚弱,脸上的皱纹一道道的,嘴唇紧抿着,想来平时是个端肃严谨的性子。

听文子谅说他今年才59岁,但他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可能冥冥中真有血缘亲情的牵绊,越诗看着他苍老的面孔,心里倒真有些心酸,不说别的,就算她现在对他没有多少感情,但冲着他几十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妻女,甚至为此一生未婚,这就很值得她敬重了。至少比她大魏那个三妻四妾,将儿女视作筹码棋子的父亲要好得多。

“王主任,我爸的情况怎么样?”梁茵茵率先上前问道。

“手术很成功,但梁司令脑子里的淤血怕是得过几天才能散,这几天我安排他住在加护病房,等他醒来了,再转到普通病房修养。”

梁茵茵脑子里飞快算计着,加护病房的亲属探视时间是极短的,不仅如此,医生查房频次也特别频繁,也就是说她很难在医院做什么手脚,梁振华的身体是由医院的专家团队亲自会诊的,万一她真的做了什么,也是极容易被查出来的,所以这怎么看都是个死局,好在梁振华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她还能有几天的缓冲时间。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梁茵茵已经有些后悔了,她当时气性上来,没有多加考虑就对梁振华下了手,却没想到后续会有这么多麻烦,若当时她忍耐一点,跟他虚与委蛇应付着再作打算,兴许结果会更好一些,但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了,她只能尽力为自己寻一条出路,在梁振华醒来之前。

文子谅一行看着梁振华被推进加护病房,他们向医生咨询了一些梁振华的病情相关,医生一一答复后便离开了,因为梁振华刚做完手术,他们暂且还不能进去探望,所以文子谅便让小刘先送梁茵茵回去,他和越诗在这里守着。

梁茵茵稍微推辞两句就跟着小刘走了,虽然不明白文子谅一个外人为什么要为老爷子守夜,但这下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家里的一些痕迹她必须赶紧清理干净,不然拖到明天保姆回来再发现什么就不好了。

小刘下楼之前在文子谅耳边嘀咕了一句,文子谅冲他点点头,看着两人下去之后,他找医生要来了梁振华术前换下来的衣服,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果然放着下午他看过的那两张口供,他将口供递给越诗。

越诗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展开纸张,她才看了两三行就抬起头震惊地望向文子谅,文子谅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把纸上的东西看完。

刚才在路上他只是简单跟越诗说了一下她的身世,很多细节估计越诗压根不太清楚,但这两张口供看完,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情越诗心里大概就有底了。

“所以陈月香和越家那群人当年恩将仇报害死了我妈妈,然后又做贼心虚地收养了我,这家人可真是……”越诗心里火大,虽然她不是原来的那个越诗,但那个越诗小时候的记忆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里,越家可真够不要脸的,害死了救命恩人,抢走了人家的钱财,还要虐待着人家的女儿,不仅如此,陈月香甚至连未成年的越灵都不放过,糟践了越诗半辈子就不说了,竟然还要拿越灵的婚事换取自家孙子的前程,活该他们遭报应。

文子谅将那两张口供收起来跟越诗说道:“梁伯伯说现在越家兄弟暂时都关在当地镇上的公安局,他想等认回你之后再跟你商量怎么处置他们。哦,对了,越家住的那栋房子已经腾出来了,梁伯伯打算交给你处理,你要是打算留着,那就挂上锁留着,什么时候想回去住也行,你要是不想要那栋房子,他的意思是把那栋房子交到村上,由村上把钱补给你。”

越诗闻言思绪跑远了,她没想到那栋房子竟然还能要回来,“回头我问问越灵,那房子是当年她奶奶留给我们母女的,看她的意思吧。”

至于怎么处置越家人,他们的罪行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现在肯定是无法追责的,判死刑更不可能,最坏的结果就是到苦寒的地方劳动改造,据她所知,现在边远地区的农场改造可一点都不亚于大魏的边境流放,每年死在农场的人数目不小,越家人要是真被发配到农场,肯定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因为梁振华没有别的亲朋,所以越诗和文子谅便留在医院守夜,第二天天还漆黑的时候,小刘就开车过来了,顺带还给他们带了早点。

“昨晚梁伯伯到底是怎么摔的,他下午那会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文子谅早就想问个清楚了,只是碍于昨天梁茵茵在场,他一个名义上的外人不好插手梁家的家事,所以才忍到现在。

小刘看了一眼越诗,继而解释道:“昨晚我送首长回家之后,首长在饭桌上说吃完饭要跟茵茵小姐谈话,所以我和保姆吃完饭就先走了,但到停车场停车的时候我发现首长家里的钥匙落到车上了,所以我就回去给首长送钥匙,结果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开门,我一急就用钥匙开了门,刚进去就发现首长躺在楼梯口,他当时已经昏了过去。”

文子谅:“那梁茵茵呢?不是说梁伯伯要和她谈话吗?应该是说那件事吧,到底说了没有?”

小刘:“应该是没说,我进去的时候茵茵小姐好像是在她房间里洗澡,所以没听见我按门铃的声音,她跟我提过,说首长要跟她谈话,她想洗完澡再说,但她洗完澡以后首长已经摔了,所以应该是没谈成。”

文子谅思索了一下,他摇摇头:“那倒不一定,这事情发生的未免太巧了些,梁伯伯晚上刚要跟梁茵茵摊牌,结果就从楼上摔下来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这样吧,小刘,你这两天多留意一下梁茵茵的动向,有情况随时跟我联系,其他的事情就等梁伯伯醒来后再说吧。”

小刘脸色有点难看:“你是说茵茵小姐她可能……”

文子谅:“别那么严肃,我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巧合而已,没有证据我不能随便冤枉人家,只不过叫你这几天注意一点罢了,等梁伯伯醒了,一切自然就明晰了。”

小刘点头应下,越诗想起昨晚梁茵茵那莫名的紧张,她倒真觉得文子谅分析的不无道理。

医院三人这边妄自揣测着,而回到梁家的梁茵茵已经里里外外将昨晚的痕迹清理干净了,她微松了一口气后开始思考自己的退路,毫无疑问,梁振华醒来后是不会放过她的,所以她必须离开这里,可是去哪儿呢?国内不论坐火车坐汽车买票住招待所都需要介绍信,而梁振华是军方司令,以他的能耐,想找她还不是轻而易举,所以她在国内根本呆不下去。

国外也不可能,这几年国家对海外来往管控得非常严,每年没几个人能够以正当理由出国,她反正是没这个能耐,那么就只能往港都或澳城了,最近几年偷渡过去的国人不在少数,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想好后梁茵茵便早早就开始做准备,谁知道梁振华多久能醒呢?万一他很快就醒了,她那时候还没来得及走就完了,至于她的父母和弟弟,只要她这个罪魁祸首一走,以梁振华的性子,顶多是把她父母赶出首都以后不再来往,其他更过分的事他做不出来,所以这个她倒是不太担心。

把她房间这些年所有值钱的东西收拾好,梁茵茵又去梁振华的房间和他的书房搜刮一通,她要尽快离开这里,所以得尽量少拿些行李,于是她一件衣服也没收拾,箱子里全是首饰和钱财,将行李收拾好了之后,她若无其事地去了单位,单位里的不少同事知道她家境不错,甚至好几个人知道她是司令家的千金,她也从未隐瞒过这点,所以借着这个便利,她这几年在单位混得顺风顺水。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无法忍受脱下梁家千金这个光环,失去了这个引以为傲的身份,她可以预见,单位嘲笑她的人一定不会少。

中午吃饭时间,梁茵茵把办公室一个同事拉出去说话。

“张姐,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那个被称作张姐的女人爽朗一笑,“茵茵,你怎么还跟我客气,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了,只要我帮得上忙的,我肯定义不容辞。”

张姐是少数知道梁茵茵身份的人,平时在单位也总有意无意地奉承着梁茵茵,好在梁茵茵对她也算照顾,她亲弟弟当兵的事情就是梁茵茵帮着搞定的。

梁茵茵轻笑一声:“张姐,那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有个朋友想去港城,我知道你有门路,想让你帮我安排一下,越快越好。”

梁茵茵之所以会选择去港城,就是因为单位里这个张姐,她的亲妹妹据说嫁到了沿海,这几年偷渡的生意没跟着少做,所以她才起了这个念头。

张姐惊讶道:“去港城?茵茵,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朋友想好没有,去那边一去可就回不来了,而且只能靠海上的黑船偷渡,这要是被抓住了可不得了。”

梁茵茵毫不犹豫:“她想好了,张姐,你就帮我这一回,我那个朋友真的很着急,最好能在今天或者明天就走!”

张姐:“这么急?今天肯定是不可能的,最快也得到明天了,而且是在临海出发,你朋友要过去的话我给我妹妹打个电报,到那里后她会帮你朋友安排好一切的。”

梁茵茵:“那就明天吧,我明天得请一天假,我爸住院了,我得去医院照顾他。”

张姐连忙关心道:“首长没什么大事吧,怎么又折腾到医院去了?”

梁茵茵应付着答了几句,下午的时候,她陪着张姐去给她妹妹打了电报,晚上她直接去了趟医院,刚好让小刘换着休息了一下。

再晚些的时候文子谅过来了,这次他没带越诗一起,小刘见接班的人来了后便开车送梁茵茵回去,他照样第二天清晨去替换文子谅,而梁茵茵在小刘的车开走不久便拿着行李直奔火车站。

虽然文子谅提醒过小刘让他注意梁茵茵,但小刘到梁家也有几年了,他还是不太相信梁茵茵会对首长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所以他虽然把文子谅的话听进去了,但却并没有多在意梁茵茵平时的举动。

梁茵茵到首都火车站买了一张最早出发到临海的车票,七八个小时过后,下午时分她已经下了火车,来接她的正是张姐的妹妹。

张姐的妹妹告诉她,明天凌晨四点的时候有一艘黑船要渡河,问她是等下艘船,还是坐明天凌晨那艘,梁茵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凌晨那艘,既然要走,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而首都中心医院,直到夜幕降临小刘也没等到梁茵茵,不过他也没在意,只以为梁茵茵是这几天累着了所以才没过来,文子谅这晚来的时候带上了越诗,三个人正在医院长廊的座椅上说话,突然,查房的医生跑出来告诉他们病人醒了。

小刘一马当先冲进病房,文子谅拉着越诗紧随其后,确实,梁振华醒过来了,不过他的眼神稍微还有些木,直到他看到病床旁站着的越诗,他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嘴唇嗡动着想说什么,但发出的音节却含糊不清。

他的手掌费力地抬起,向着越诗的方向伸展着,看护的医生见状连忙安抚他:“首长,手术才做完不久,你可千万不能激动。”

但他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梁振华依然费力地向越诗的方向够着,越诗本来没打算说话,但见病床上虚弱衰老的梁振华眼神热切地看着她,她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子谅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你先不要急,不要激动,有什么事等你养好伤再说,好不好?”

梁振华的手颤巍巍地会握住越诗,他费力地点点头,情绪终于稍稍平静下来,只不过眼睛还望着越诗一眨不眨。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医生宣布探视时间结束,越诗他们要离开病房时,梁振华依然不愿意放开女儿的手,还是越诗哄着他几句,他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而在文子谅要离开病房时,他终于想起来一件事,于是他嘶哑出声叫住文子谅。

文子谅见老丈人有话跟他说,于是他附耳过去,一句“梁茵茵害我”赫然传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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