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绕着灵力的坚竹就悬在手心之上,跪在竹屋门前的女孩面容还未完全长开,明明只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眸子中却是区分于常人的坚韧。
虞千金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轻却坚定:“师尊息怒,弟子……不知。”
若说先前鹤离剑尊逼问虞千金所救之人只是为了试探她是否发现了自己的计划,那么此时虞千金油盐不进的模样便彻底惹怒了他,乃至怒意胜过了怀疑。
骨头硬是好事,但要分场合。
“啪”的一声,竹节再次落在掌心,生着细茧的掌心立时绽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汩汩温热的鲜血霎时涌出,滴滴往下落,淌在掉落在地的断裂竹节之上。
“知错了么?”向来高高在上的鹤离剑尊便连生气时说出的话都带着疏离的冷意。
虞千金垂眸看着眼前一尘不染的白靴,只道:“弟子愿接受师尊处……咳咳!”
话未说完,铺天盖地的灵压袭来,压得虞千金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呼吸愈来愈困难,仿佛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样。
奇怪的是,虞千金此时并不惧怕,甚至不恨殷欺风。
如果没有殷欺风,她早就不知在哪个山坳里被妖魔豺狼分食,哪有命活到现在……
就在虞千金终于被压趴了脊背的那一刻,殷欺风倏然撤了灵压。
他深深看了虞千金一眼,道一声“逆徒”,拧眉拂袖离开。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十分大,虞千金还因灵压的余威耳鸣,便没听清那两个字。
可说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师尊不喜欢她也不是一日两日,自己如今犯了事,被厌恶本就是没有悬念的事。
草草从衣摆上撕下布条缠在手上止了血,虞千金从日落跪到月升,殷欺风都没有再回来。
倘若是平日,以她尊崇师尊的性子,必定是要继续跪的,然而今夜不同。
还有人在等着她。
月色很明,虞千金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竹林十里外的一处巨石前。
巨石上爬满了青色的藤蔓,用手拨开,这才现出一个小小的石洞来。
皎白月色落在空无一物的洞中,虞千金皱起了眉:“人呢……”
昨日她从山下捡回来的病瘦少年已经不见,人间蒸发一般。
虞千金按下心中疑惑,放下藤蔓把巨石恢复原来的样子。她边在四周小心查看,找了许久还是未见半个人影,正要冒险出声叫喊,目光却在触到竹叶时陡然一颤。
如水的月光下,竹叶上的斑驳血渍被照得一清二楚,血液早已干涸,从颜色上来看,至少是几个时辰前留下的了。
虞千金缓缓伸出手去探查,呼吸一滞。
——那确实是人血。
想到昨夜满身染红、肩膀血肉模糊的少年,虞千金重重喘了一口气,心忽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她安慰自己那少年许是自己离开了,然而看到不远处地上灰白的痕迹时,虞千金整个人彻底坠入了冰窟。
鹤离剑尊以剑法闻名于世,其剑痕白如霜,她断然不会认错。
难道师尊已经发现了……
虞千金从未如此心慌过,边无措地奔走,边大声道:“师尊,您在哪?师尊……”
“师尊!”
烛台被扫落在地,梦境也随着滚落的蜡烛碎开。
额上的汗滴在灰色的被面,虞千金坐在榻上平复呼吸,回忆起梦境里的场景犹是后怕。
准确来说,她方才所见也并不能被称之为梦。因为,梦里的那些场景,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她确实在拳宗附近救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当时师尊为着这事疏离了她许多,那夜不见少年之后,虞千金一直惴惴不安。直到后来,师尊才告诉她,之所以那次罚她罚得那样重,是因为她救回来的不是人,而是魔。
她自以为的侠骨豪气,险些酿成大祸。
虞千金没有再追问那少年——那魔最后怎么样了,或者说不敢问。
毕竟人魔两界早不安生许久,提起魔来,几乎□□成的人都要啐上一口,更何况师尊还说,那是一只流着精纯魔血的魔。
本该被藏在记忆深处的事骤然出现在梦中,虞千金睡意全无。
时候尚不算太晚,未到亥时,宁停霜甚至还在习武场上练剑。虞千金索性下了床,打算再写一写剑谱。
拳剑门虽是“拳”字在先,可习剑的弟子占了多数,虞千金剑法不精,却几乎把当年看过的剑法都背了个滚瓜烂熟。
以至于当她试着写在纸上时,所得的剑谱与众多人苦苦追寻的至高功法分毫不差。
不知过了多久,虞千金正写着手头这套功法的最后一式,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红色。
手上的动作一顿。
下一刻,毛笔飞出,速度快得携起一阵破风声。然而那抹红衣却更快,展开了手中折扇在身前虚虚一挡,空中的毛笔便卸了力,“啪哒”一声落在地上。
“弦佩?”虞千金拧起眉戒备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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