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应该是哪家的公子……”
“可是城里公子哥不都有仆人伺候吗?这人好生奇怪……五爷爷咱们不会捡了个麻烦回来吧?”
“宗主都没说什么呢……”
万俟弘醒来的时候,耳边听到的便是两道说话声,一道苍老,一道稚嫩。
此时还不到午间,阳光斜斜从窗棂透进来,万俟弘被刺得眯了眯眼,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上着敷着沾水的帕巾。
万俟弘挣扎着想坐起来,然而一动作,便带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你、你醒了!”毛豆忙捂住嘴,一幅生怕他方才说的话被人听了去的模样。
张五倒是淡定,弯着背过去扶起万俟弘,又对毛豆道:“去请宗主。”
毛豆猛点头,一溜烟便跑了出去,去习武场找虞千金。
虞千金进来的时候,张五收拾了水盆正要出门,而万俟弘则颓丧地坐在床上,双目放空。
小世子惯有的张扬骄纵不知去了何处,靠在榻上的人苍白着一张脸,下巴处也生了些新长的胡碴,不过几天不见,万俟弘已经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若不是虞千金对万俟弘印象深刻,怕是要以为他换了个人。
虞千金站在房门处许久,正不知如何开口,却是万俟弘先发现了她:“虞姐姐。”
“你好些了吗?”这里毕竟没有大夫,虞千金只得自己上去为他把脉。
“好些了。”万俟弘竟没有躲开虞千金的动作。
虞千金也猜测出他应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才变成这样,但也不多问,只收回手道:“等烧退了,再休息两日就好。”
说罢,便要起身去倒水,腕上却忽地一紧。
万俟弘淋了雨发热,手上的温度烫的吓人,虞千金对待病人比先前温和了不少,倒也没有强硬地抽出手来,只问他:“怎么了?”
万俟弘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到底松了手偏过头去,声音微不可闻:“……谢谢你。”
他这么有礼貌,虞千金反倒不适应了,怔了好一会儿才答:“不必客气。”
她倒了水递给万俟弘,还是忍不住皱眉问:“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那天在集市不见虞姐姐后,我就找了几个人送我回瞰月国,可是只走了几十里路,就遇上了我爹仇敌派过来的刺客,送我的几个人逃的逃死的死,我拼了命才侥幸死里逃生……”
尽管已经过去几天,万俟弘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禁不住颤抖起来,像是那些身穿黑衣的持刀刺客还站在跟前一样。
虞千金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没事了,已经过去了。那……你是一个人回到这儿的?”
“是。我在一个山洞里躲了两天两夜,等那些人走了我才敢出来,山洞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有虫和老鼠,还有、还有蛇,可是我最害怕的不是这些……”
万俟弘虽然骄纵了脾气,但就算是被杀手避至绝路的时候都没有哭。
然而说到这里时他却哽咽起来,抖着声音道:“我听到那群刺客说……说我爹已经死了,候府、候府也被烧光了……”
眼睛里的泪水顺着尚带有少年气的下颌线滴落,万俟弘抬起头来看着虞千金,喃喃道:“虞姐姐,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像极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虞千金向来不擅长安慰人,沉默良久也只能干巴巴地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些人是为了引你出去才故意那么说的?”
万俟弘也这样欺骗过自己,然而他躲在树丛中窥见杀手腰上挂着的令牌那一刻,再也不得不接受瞰月国变天的事实。
那是镇国侯府里的令牌,没有他爹的钥匙,是如何也拿不到手的。
想到这个,万俟弘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眼中也布上了血丝。
虞千金看他状态不大好,自己又不会说话,便打算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
正要起身,万俟弘开了口:“虞姐姐,我想学法术。”
见虞千金微睁大了眼看他,万俟弘又略显慌张地改了口:“不是!我是想说,虞姐姐可以教我法术吗?”
不知怎的,几天前还那样肆意张扬的人变成这般谨慎的模样,虞千金心头陡然一软:“修行很辛苦,很多人在开头便撑不住了,你要想好。”
“我想好了!”听虞千金有答应的意思,万俟弘黯淡了几天的眸子终于又恢复了一抹光亮,“我会好好学的,别人能吃苦,我、我也能吃苦!”
虞千金认真地看着他:“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我想学。”这次万俟弘答的很干脆。
虞千金顿了顿,实话告诉他:“我这宗门不过才刚刚建起,到现在也才九个人,况且我是拳修,剑法不精,若你想学一身好剑法,不如往更好的宗……”
“我不去别的地方!”万俟弘打断她:“我就在这里。”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我只认识你,虞姐姐。”
虞千金没答话,只忽然转过头,对着窗上时隐时现的几个影子问:“你们觉得呢?”
万俟弘一愣,窗上的影子忽然也僵硬成一个奇怪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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