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裴闲的实际修为，本就不难觉察温暮云的惊异，更何况对方的反应如此明显。
但他还是佯装不知，只偏过略显苍白的脸对殷灵雨笑了笑：“只是普通发带。”
说着，缓缓张开了五指。
修长的指上绕了根细而短的白色发带，从款式到颜色都极为普通。甚至可以说，这样平平无奇的发带，鲜少会被精致的女修用来束发。
殷灵雨在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清裴闲手心上的东西不是虞千金所有之物，温暮云面色稍霁，倒是马上恢复了往日儒雅的神态。
不过，他显然比殷灵雨疑心更重，也更谨慎。
“师侄这发带倒是别致，可否让师叔看看？”温暮云在说话间起了身，语毕就做势要去挽裴闲指上的缚灵带。
见裴闲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温暮云满含试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难道方才……真是他看错了？抑或是，他这个看似病弱无害的师侄心思缜密，自知在此时拂了他面子会更显反常？
虽是如此想着，但温暮云手上的动作却快了，眼看指尖马上就要触碰到那截发带，裴闲忽然蜷起了手指。
与此同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殷灵雨很是焦急地上前为裴闲顺气。
裴闲掩唇咳着，咳得脊背都弓了起来，肩膀更是疼痛得颤抖，便连额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
而他手上的发带，已经因为这阵陡然而来的剧烈咳嗽，在蜷握手指的那一刻被收了回去。
如此，便顺理成章地推了温暮云要细看发带的要求。
合理，却也太巧合。
温暮云看殷灵雨和几个长老满面担忧地围着裴闲，清俊的脸上流露出平日里绝对不会有的轻蔑与冷意来。
忽而，聚在裴闲身边的人发出一道惊呼，接着是殷灵雨颤抖的声音：“师、师兄，你怎么……怎么会这样？”
温暮云这才敛起神色走了过去，只见裴闲摊开的掌心中，一朵黑红色的血花绽放其上。
再看裴闲，原本还只能称作病弱的脸上已经血色全无，覆着薄汗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在灯火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也是他生了这样出众的五官，若是随便换了个人病成这样，恐怕要被人当成妖或鬼的。
“师兄，你怎么样？”殷灵雨说着，便要拿帕子为他拭掉唇边的残血。
帕子被人推了回来，裴闲用随身的手帕拭了拭，微哑着开口：“我……我没事。”
但凡是个生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他有事。
于是执事长老潘善搭上他的肩膀，拍了拍：“师侄，你这病可托不得，快让师叔替你看看。”
随着他的动作，裴闲竟是颤了一下，面上痛苦之色更盛。
潘善虽生得虎背熊腰，但对体弱之人下手还是有分寸的，不至于拍一下就疼成这样。
众人疑惑间，只见裴闲苦笑着解释：“抱歉，师叔，我少时左肩受过伤。”
潘善这才安下心来。
几人还想再为裴闲探看，却都被他一一回拒，只道：“这是从前便落下的病根，也是请药老看过的，治不好了。”
他虚弱道：“让弟子扶我回去静养……静养一下便好。”
裴闲一副多说一句话就要断气的样子，几人哪敢再勉强他，便也依言招了弟子扶他回房。
“那师侄先去休息，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派弟子来取。”
裴闲轻声道了声“好”，勉强笑着对温暮云点了点头。
温暮云深深看了他一眼，似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良久，才彻底放下戒备，也含笑点了点头。
这病怏子和虞千金不过是名义上的师兄妹，实际才见过几次，怎可能会取得对方身上的东西？
许是他想多了。
殷灵雨看着裴闲远去的背影，则忿忿咬了咬唇。
方才裴闲拒她手帕的样子，活像她是什么外人一样，甚至带了冷意……就算是认识不久，裴闲总也该顾忌着她父亲的恩德吧？
愈想愈不甘心，恢复热闹的宴会上谁也没注意到寿星手里的帕子已经被绞得皱巴巴。
裴闲倒没兴趣管殷灵雨如何怨他，也没工夫管。
他刚刚咳血还真不是装的——虞千金那一拳打得实在太狠，他是夸张了些，但说半点没受伤是假的。
否则，岂不白白浪费了她在拳宗修习那几年？
“裴师兄，小心脚下。”弟子扶着他跨入寝殿内。
“多谢师弟，夜深了，你先回去吧。”
“是，师兄。”
弟子出去带上了门，裴闲直起“虚弱”的身子往榻边的小案上拿了一盒膏药。
卸衣之后，胸口上已然留了个淤青的印子，裴闲又好气又无奈地哼笑一声，认命低头上药。
至于缚灵带，则被缠在黑玉制成的扇柄上。
月白衬着玄黑，倒也还算合适。
虞千金昨夜教训完登徒子后默了一夜的剑谱，一早便把剑谱发给天未亮便起床的九个人。
也顺便补上万俟弘的入门礼。
“这是给我的？”万俟弘惊喜地看着手里的剑。
“对，以后便先用这个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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