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往事不过伤了皮肉,未及筋骨,并不如何严重。医士僵手僵脚地替她止血上药包扎完毕时,恰好裴初也已停下显军大队与米狐兰部下残兵的缠斗,收整好人马扎下营来,遣人请她去吃晚膳。
所谓晚膳也不过是些磨得较细的姜稞饼与硬得柴禾一般的风肉干。主帐尚未支好,裴初便同几名将领席地而坐,各自就着清水啃干粮,倒实在瞧不出半分皇帝排场。秋往事被担架抬到,一眼见到许暮归也在,正欲打招呼,却见他起身同裴初告了声罪,便径自到一边与众兵士同食。秋往事知他不欲见面,也不甚介意,又见裴初扔给她一份干粮便不理不睬,似乎并不打算立刻谈话,便要过一块包袱布将干粮一裹,说道:“我的人还在后头,不能耽搁太久,说几句话便走,这些容我带着路上吃吧。”
裴初眼也不抬地点点头,似是漠不关心,淡淡道:“秋将军要去双头堡救人,我也要去双头堡救人,你若执意要同路,我不阻拦。只是我绝同狐子不共戴天,你若存心同他们勾搭,不让我见到便罢,见到了,我管你姓秋姓叶,也只拿你当狐子打!”
“裴公说笑,米狐尝米狐哲皆是我亲手所擒,我又岂会与燎帮有什么瓜葛。”秋往事摇摇头,望着他微微笑道,“还有一事,裴公恐怕尚不知晓,裴节已不在双头堡,裴公若为救他而去,大可打道回府了。”
裴初霍然抬头,诧异地紧盯着她,促声问道:“什么?阿节不在双头堡?上哪儿了?”
秋往事指向背后道:“裴公子已平安脱险,护送着杨夫人往凤陵去了,想必与裴公在道上错过。”
边上众将皆是一讶,窃窃议论起来。裴初也怔了怔,显然并不如何相信,斜眼睨着她问道:“双头堡若已解围,你又是做什么去?”
秋往事无奈地摊摊手,答道:“双头堡虽已解围,四姐和二嫂的围却没解。”
裴初一愣,渐渐蹙眉,问道:“什么意思?”
秋往事轻叹一声,答道:“裴公子用四姐二嫂从燎人手里换回了杨夫人和南城。”
裴初面色陡变。众将也是一片嘈嘈,多半嗤之以鼻,脾气躁的早已跳起来指着秋往事嚷道:“小娘们血口喷人,节殿下会做这等事?呸,骗鬼呢!咱先前才同狐子残兵干了一场,那搓溃兵是哪儿来的?可不就是被节殿下打散的,俘虏都招了!”
众将纷纷附和,皆怒气冲冲地捋胳膊挽袖,似乎一言不合便要扑上来动手。裴初倒还冷静,盯着她问道:“你想必不是凭空胡扯,可是听到什么消息?”
秋往事如实答道:“我的人遇到他们了,顾南城这会儿还在我那儿,裴公若有兴趣可亲自过去问她。”
众人更是不信,皆劝裴初道:“皇上别上当,她定是设了套等我们钻呢。这会儿李烬之死了,她正愁没处安生,谁晓得安了什么鬼心眼。我们啥都别问,拿下她便对了!”
裴初抬手制止众人议论,默然半晌,沉声问道:“若阿节已不在双头堡,你还要同我谈什么?”
秋往事道:“我想请裴公助我去救容王妃。”
裴初冷冷道:“我为何要救容王妃?你又为何要救?莫非李烬之一死,便急着要转回容府?”
秋往事不置可否地一笑,说道:“燎兵势大,直指融东。容府出于私利,已布置了宋流将军按兵不动。裴公可愿看到燎人铁骑踏过平江么?”
裴初霍地背脊一挺,厉声道:“容府果真如此?”
众将也哗然一片,或是愤怒,或是不屑,或是讥讽,或是鄙夷,顿时有人嚷道:“皇上,这个咱们可不能坐视!正该让天下瞧瞧,谁是只图私利,谁是为国为民!”
秋往事知道这帮人最重大义,便又道:“原本燎人自己也正乱着,各部并不如何同意南侵,因此米狐氏便拿了老燎王之死做由头,追捕凶手的旗号一打,各部不从也得从。因此凶手跑到哪里,燎兵才能追到哪里,原本被裴公子横插一杠,乱了计划。可惜他又走了,燎人又逼着容王妃往东南跑,这会儿只怕已快到平江了。”
众人顿时又议论起来,虽大半仍是不信,却也有人梗着脖子嚷道:“节殿下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就怕受了蛊惑,行差踏错。皇上,他若真出了格,我们几个做叔伯的,可不能置之不理。”
秋往事倒吃了一惊,未料到有人敢当着裴初的面如此说话,更奇的是众人也纷纷点头应和,个个拍着胸脯,不是请为先锋截击燎兵,便是自告奋勇要捉裴节回来问话,一时闹哄哄一片,人人激愤不已,说来说去皆是一腔热血,却并无一人出来分析得失厉害。她一面讶异,一面暗自摇头,心知裴初向来不喜心有城府之人,身边亲信一直多是莽汉,自顾雁迟走后,更是寻不出一个运筹帷幄之人,凡事只凭义字当头,虽在乱世之中不失为一股难得的振奋之力,可思及前程,却不免令人叹息。
裴初在众人哄闹之下面色愈来愈是铁青,并不曾犹豫太久便抬头望向秋往事道:“秋将军,你所言是真是假,走一趟双头堡便清楚。若阿节果然做了通敌卖国的丑事,不必你开口,我自会对天下有个交待。他惹下的烂摊子我也会替他收拾,燎人绝踏不过平江一步,你可放心。”
秋往事听他语气严厉,又见边上众将个个皆是一副铁面无私的脸孔,唯恐他们真的为难裴节,忙道:“裴公子也不过是为保杨夫人和小南城不得已出此下策,至于容府在融东动的手脚,他又如何知道,无心之失罢了,裴公不必生气。”
裴初不置可否,一声不响地站起来,扫一眼正散开在草原上各自用饭放马的兵士,沉声道:“传令下去,该歇的抓紧歇了,咱们只留两个时辰,今晚连夜赶路。”
秋往事听他说走遍要走,吃了一惊,忙道:“裴公,我的人马还在后头,不如等明日到齐了一块儿……”
“不必。”裴初挥手打断,“秋将军,烈洲一事,我说到做到,从此不与你计较。但账可清,仇难消,你我依然不同路,就算你今日想向我称臣,我也绝不会答应。燎帮之事乃是大义,狐子我一定会打,可容王妃的性命,我却未必要顾忌。你若要救她,还是自己走自己的,我应承在燎境之内绝不同你为难便是。”
秋往事见他已决定截击燎兵,倒也并非定要同他一路,只盘算着需尽快知会李烬之免得他不防之下露了行踪,当即欠身一礼道:“也好,裴公大义为先,愿意出兵,我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再有他求,那便就此告辞。”
裴初遣人送她出营,看她走远,便招过许暮归问道:“暮归,你跟过她,瞧她刚才说的有几分可靠?”
许暮归沉吟片刻,答道:“她倒并非诡诈之人,与节殿下又有过一段交情,想来不至平白诬赖。她说来说去,也不过要我们打狐子,若有心欺瞒,大可什么都不说,只需任我们以为节殿下仍在双头堡便是,何必扯这个谎。因此我瞧,她今日所说多半是真。”
裴初略一思忖,点点头道:“看来我们是非走这一趟不可了。”
许暮归暗暗觑他一眼,本想劝他燎兵入容对大显并无不利之处,可料他必定不会接受,动了动唇,终究不敢开口,默默应了一声便即退下。
众人小睡片刻,夜半时分便整队拔营,摸黑上路,第二日午间,尚未到双头堡,先遇上了正在回迁的褚家兄弟一行。裴初素来瞧不上外族之人,对离开风境另立新族的褚家兄弟也殊无好感,不欲照面,便遣了许暮归过去循例打声招呼。
片刻后但见他一溜烟匆匆冲回来,神色甚是急迫。众将皆觉讶异,伸着脖子问道:“许子,这么快?问清双头堡情形没有?阿节那小子真捅篓子了?”
裴初正靠在树下打盹,听得动静,立刻招手唤道:“暮归,怎么回事?”
众将立刻拥着许暮归过去,在裴初身边围坐一圈,七嘴八舌地催促着。
许暮归平了平气息,开口道:“皇上,我打听过了,节殿下同褚家兄弟见过面,的确已护着杨夫人回凤陵了。双头堡的燎兵也的确已追着容王妃往东南去了。”
裴初冷哼一声,咬牙道:“小崽子当真反了!”
“皇上息怒,我问过,咱们昨日遇上的那拨残兵也的确是叫节殿下给打的,可见节殿下确如秋将军所言,不过是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绝无勾结狐子之心。”许暮归见裴初面色略缓,舔了舔唇,沉声道,“皇上,我还听到一个消息。”
裴初见他神情凝重,倒似这消息比裴节行踪更为重要,不由也郑重起来,坐直身体问道:“什么消息?”
许暮归抬眼望向他,答道:“我听堡众说,永宁太子曾在柴塔窝子出现。”
裴初怔了怔,一时尚未反应过来,问道:“永宁太子?哪个永宁太子?”
边上一名将领提醒道:“莫不是最近风传死后复活,活了又死的那个老江家前太子?”
另一人恍然大悟地叫道:“就是那个?都说就是容府李五的那个?”
“可不是,都那么传呢。”先前那人道,“江无望那小崽子近来在风都蹦跶得欢,和赵景升那帮狐子养的白眼货打得火热,这些没谱的消息都是打那儿冒出来的。什么永宁太子,我瞧压根儿就是他们胡扯出来同永安那伪皇帝打对台的!”
裴初思忖片刻,问道:“这个永宁太子传得云里雾里,一时说活了,一时说死了,一时说是假太子真李五,一时又说是假李五真太子。只是传来传去,却有一点,形迹始终只在风都。这会儿忽然打柴塔窝子冒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许暮归摇摇头道:“我也不知详细,诸家那个老二精得很,上上下下的口风都遮得严实。我挖了半天,也只问出那永宁太子是同杨家人一道来的,能耐大得很,听面目倒不是李烬之,身形却差不多,不知是他易了容,还是当真是别个。”
裴初皱了皱眉,显然有些烦躁,粗声道:“姓李的到底是不是永宁太子,到底是死是活都没个准,如今又冒出个这么个茬子!偏他贼娃子鬼滑头,死都不死个清清白白!”
众人也跟着连讽带嘲地骂了开来,不一刻便将容府、靖室、李烬之及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永宁太子皆骂了个遍。许暮归见众人只是嘻嘻哈哈骂得高兴,也无人提些分析对策,只得硬着头皮插道:“皇上,我以为此事关系重大。”
裴初回过头来睨着他,问道:“哦?怎么个重大法?”
许暮归平了平气息,肃容答道:“皇上,永宁太子复出,最受冲击的当属永安伪帝,可天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却始终不见永安有半点回应,这岂是寻常?能管住伪帝,压住朝廷的,只有一个卫昭,我猜定是他插了手。再看前一阵,卫昭明明被永宁太子人马围困在暮方,却忽然莫名其妙回到了永安,可知他同永宁太子间必有默契。我跟过卫昭,深知他只同李烬之秋往事关系密切,别个都不放在眼中,因此依我看,李烬之便是永宁太子这一传言多半属实。”
“哦?”裴初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又如何?”
“那便是说,”许暮归抬眼直视着他,“赵景升一伙多半是李烬之的人,风都之变是出自他手。而他同容王,眼下正较劲得厉害。”
裴初面色一变,咬牙道:“好小子,背后捅我一刀的原来是他!”
众将也个个怒不可遏,破口大骂。许暮归见话题又要被扯开,忙道:“皇上试想,秋往事明明已同容府掰了,为何急火火地要救王落?这于理不合。”
边上有人插口道:“不是说宋流倒向容府,融东告急么?赶着救火去了啊。”
许暮归摇摇头道:“这是她一面之词。宋流同李烬之是什么关系?那是铁打的心腹。若李烬之果然是永宁太子,宋流更是他一路相互扶持之人。若是李烬之死了,宋流与秋往事反目倒还不无可能。可若是李烬之没死,更挑明了永宁太子身份,我绝不信宋流会有二心。”
裴初面色一凛,冷声道:“你是说秋往事诳我们?”
“不错。”许暮归心下虽并不如何拿得准,却仍是肯定地点头,“李烬之同秋往事必定有所图谋,或许是想借咱们的力,或许是想咱们与燎帮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再出来一锅端,更或许,”他眼皮一台,沉声道,“是想诳咱们不知不觉上了永宁太子的船。”
裴初眼神一动,问道:“你意思是……”
“皇上。”许暮归答道,“您自从称帝,从来与靖室势不两立,也从没同别家势力联过手。若这回配合着秋往事打了这一仗,只怕不久就会传出大显皇帝认永宁太子为正统的消息。那时候他们摆出一副诚恳姿态,咱们承认固是万万不可,但若硬跳出来翻脸,只怕反让天下人觉得出尔反尔,过河拆桥。”
众将一片哗然,皆骂骂咧咧地嚷道:“好个贼娘皮,算计上咱们了!咱可不能上了她的贼船,索性这就回头,同她杀个痛快!”
裴初冷冷一扫众人,厉声道:“风人同风人在燎帮打起来,祈明之耻就是这么来的!”
众人顿时噤声,只有几个胆大的小声嘟囔道:“难道咱们就那么任她耍着玩?”
许暮归也道:“皇上,此事干系重大,不仅是风燎之争,更是李烬之与江一望之争。我们一心为国,恐怕到头来反便宜了奸狡小人。到底要不要出这趟兵,不可不三思而行啊。”
裴初眼中冷芒一闪,狠狠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万一宋流当真不妥,你想老子做千古罪人?!”
许暮归忙“嗵”地跪倒,想争辩两句,却涨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初正欲发怒,一眼看到他左眼上蒙着的黑罩,顿时软了下来,轻叹一声,拍拍他肩膀道:“暮归起来,我知你一心为我,只是我平素一直同你说,凡事皆有大义所在,不可以私利为先,秋往事若真是叶公之女,想来也该分得清轻重!”
许暮归听他执意不肯退兵,急道:“她未必分不清轻重,却未必不能轻重兼顾,名实俱得。”
裴初肃容道:“若真如此,那是她的能耐,咱们要么也能来个轻重兼顾,要么就只有回头再同她算账!”
许暮归与他刚正的目光一触,顿觉一肚子话都不必再说,心下虽仍有些不安,却莫名热了起来,只觉能同他并肩为战,便死也不枉一场痛快,什么功业名利都无非过眼云烟,不值一哂。
裴初见他神情激动,知他已想通,便拉着他一同起身,笑道:“暮归,你心思细,人又踏实,好好干,烈洲的位子,迟早要你去接。”
许暮归摇摇头道:“我不敢接卢爷的位子,只愿能至死不坠卢爷威名。”
裴初仰头大笑,拍拍手招呼众人起身上路。众人虽无异议,却仍对秋往事有些不忿,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裴初倒是神采飞扬,意兴风发,跳上马高举右臂大声道:“诸位兄弟,别婆婆妈妈的,你们都是卢家军,卢家军要有卢家军的派头!都把心里的火烧起来,管他什么狐子太子,阴谋阳谋,卢家军一把火烧过去,没有不成灰的!”
众人皆振奋起来,呼声雷动。许暮归却陡然一个激灵,一步蹿到裴初马前,大声道:“皇上,我有轻重兼顾之法!”
裴初一怔,尚未发问,他已飞快说道:“放火,咱们放火!时下风干物燥,西风正紧,管他什么狐子太子,咱们一把火烧了便是!”
裴初怔愣半晌,忽翻身跳下马背,促声道:“你是说咱们用火攻,烧他个底朝天?”
“正是!”许暮归用力点头,“咱们这会儿在西边,正是上风头,永宁太子也好,燎兵也好,都在东边下风处。只要由南往北烧上一线,自然火势燎原,一路往东烧下去,所到之处皆成灰烬,谁也逃不了!若秋往事所言是真,咱们一把火能解融东之急;若她所言是假,呵,那李烬之,只怕真的要‘烬之’了!”
边上众将七嘴八舌议论一阵,也皆点头附和道:“这主意好!咱们就是烧狐子,万一烧着别个,那定是有人弄虚作假,遭了天谴,不关咱们什么事!”
裴初眼神闪动,默然片刻,忽地翻身上马,振臂高呼道:“兄弟们,玩火去!”
秋往事回到营地时已是深夜,一下马便觉两腿发软,几乎不能支撑。正摇摇晃晃地向内走着,便见米狐哲举着火把匆匆迎上来,紧张地问道:“你受伤了?同裴初翻了脸?”
秋往事见他单独一人来去自由,立时沉下脸,大喝一声:“米覆舟!”
声音有些虚软,并不似她预想中的响亮,可不远处还是立刻传来米覆舟被惊醒的声音,只见他一个打挺跳起来,四下转着头道:“怎么了?怎么了?”
秋往事推开欲过来搀扶的米狐哲,一步一拖地走到米覆舟跟前,怒道:“你就让他一个人晃来晃去!”
米覆舟懵懵懂懂地愣了片刻才醒过神来,扯过米狐哲挡在身前,嬉笑道:“他这不是还在嘛。”
米狐兰也醒了过来,有些无措地站在一边,神情闪烁,似不知该拿她当敌当友。
秋往事哼了一声,不再多说,吩咐道:“叫大家起来,上路了。”
“上路?”米狐哲皱眉,“你这会儿如何上路,先歇歇再说。”
秋往事霍然回头,狠狠盯着他道:“我在释奴营中只剩一口气时,怎不见你来过问?”
米狐哲顿时语塞,颓然垂下头去,半晌才道:“你非要上路,至少坐我的马车,我骑马。”
秋往事冷冷道:“好方便你溜走?”
米狐兰忍不住嚷道:“要溜还等现在?若不是二哥担心你非要留下,我早带他走了!”
“担心我?”秋往事冷笑,“担心我万一输了让东漠捡了大便宜吧!”
米狐兰勃然大怒,正欲同她理论,米狐哲却拉住她,又默不作声地往马车走去。秋往事只道他已放弃,正欲招呼人整队,却见他自马车中抱了顾南城出来,轻轻摇醒,附在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便见她似是精神一振,轻快地跳下地,匆匆向这边奔来。
秋往事一见便知他打什么主意,因早见识过顾南城的固执,情知拗她不过,只得烦躁地挥挥手,一面向马车行去,一面道:“罢了罢了,我上马车,边走边医吧。”
顾南城似还不大满意,皱起眉头嘟囔着:“我还未看过你可经得颠簸。”
“经得起经得起,劳小大夫费心了。”秋往事一面不由分说地抱起她往马车内钻去,一面回头瞪着米覆舟道,“总之人若跑了,我这辈子都不同你打架!”
米覆舟立刻举手告饶,一闪身紧紧贴在米狐哲身边寸步不离。
秋往事也确实精力不济,钻进车内躺下没多久便昏沉起来,初时还应付着同顾南城一问一答,不久便迷迷糊糊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外间喧哗,一睁眼见已是阳光刺目,腿上已妥妥贴贴地缠上了绷带,顾南城歪在脚边睡得正熟。她掀开帘,一眼瞟见一名独臂大汉正同米狐哲推推搡搡地争论着,心下一怔,忙大叫道:“阿璨,你怎么来了?”
来人却是沈璨,他听得秋往事声音,立刻瞪米狐哲一眼,推开他直奔过来,尚未到得跟前便高声叫道:“将军,方崇文领兵入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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