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将自己和厉小意的事(情qíng)告诉了寂白。
寂白隐约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厉琛父母便离婚了。
厉琛父母结合属于家族联姻的(性xìng)质,父亲厉庭一直都是比较理智英明的企业家,他这一生如果有任何瑕疵,那应该就是在中年的时候,突然(情qíng)窦初开,一发不可收拾地(爱ài)上了别的女人,并且为了实现自己的(爱ài)(情qíng),不顾一切阻拦和压力,与和原配妻子离婚,将程潇娶回家门。
无良媒体曝光了这件事,一时间厉庭离婚事件在江城闹得沸沸扬扬,还上了各种街头小报的头条。
骄傲的厉琛也成了别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那时候,寂白和厉琛是小学同学,厉琛六年级,而她三年级。
那时候厉琛的(性xìng)格变如同现在的厉小意,聪明懂事,他在老师和其他小朋友面前,从未表现出任何伤心或者难过的(情qíng)绪。
母亲搬离厉家的那天早上,他还作为毕业班的学生代表,在国旗下发表了演讲,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严肃又正经。
可是黄昏时分,寂白发现厉琛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花园阶梯上,无声地抹眼泪。
寂白手里捏着一包刚买的大白兔(奶nǎi)糖,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颗(奶nǎi)糖。
“别哭哦,请你吃。”
厉琛抬起哭红的朦胧泪眼看了看寂白,接过糖果重重地掷了出去,然后跑开了。
寂白现在想来,应是他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不过那时候寂白真的好难过,那么好吃的大白兔(奶nǎi)糖,她好心分给他,却被他扔掉了。
自那以后,寂白就有点怕厉琛了,学校里她总是躲着他。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两人长大懂事,寂白时常会在宴会场合遇到厉琛,但两人关系一直淡淡的。
现在想来,厉琛父母离婚这件事,对年幼的厉琛的伤害无法估量。
寂白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厉琛(挺tǐng)能忍的,表面上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但她绝对想不到,谢随和厉琛还有这样一段奇妙的关系。
那段时间,寂白经常在校门口看到厉小意的(身shēn)影,他要么躲在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朝着学校大门探头探脑,要么就假装在旁边的文具店买东西……
他虽然蹲着谢随,却再没有主动现(身shēn)打扰他的生活,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
执著得就像个痴(情qíng)的女孩子
寂白走到梧桐树后,将厉小意拎了出来:“小孩,你怎么又来了呀。”
“我、我路过。”
“好巧哦,你每天放学都会路过德新高中,每天都让我逮到哦。”
“哎呀。”
厉小意挣开了寂白,咕哝着说:“我就看看我哥放学没。”
“你别叫他哥哥了。”
“为什么,他是我妈妈的小孩没错,那就是我的哥哥啊。”
可是你妈妈不认他,所以你不能叫他哥哥。
寂白当然不能这样说,小孩子不理解大人世界的复杂,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的,厉小意也仅仅只是想叫谢随一声哥哥而已。
“快回去吧。”寂白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厉小意看到边上有女学生拿着鸡蛋仔路过,他咽了咽唾沫,然后巴巴地望向寂白。
寂白拎着他的小书包,无奈道:“我请你吃鸡蛋仔,吃了就赶快回家,别耽搁写作业。”
厉小意连连点头。
甜品店的高脚椅上,厉小意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大口冰淇淋鸡蛋仔,白糯糯的小脸浮现一本满足的表(情qíng)。
寂白嫌弃地说:“至于么,没吃过鸡蛋仔?”
厉小意解释道:“妈妈不叫我吃这些外面的零食,说不干净,会拉肚子。”
“那你可别吃了,这么矜贵的小少爷,吃坏了肚子我没法交代。”
厉小意忽而放下了鸡蛋仔,像生气了一般,嘟嘴望着寂白:“我不和你玩了。”
“说得我很想跟你玩儿似的,你个小孩。”
“小孩怎么了,你没当个小孩啊?”
寂白无言以对,搓了搓厉小意的脑袋:“你不是有个很优秀很厉害的哥哥吗,干嘛还非得要和谢随玩啊?”
说到这个,厉小意叹息了一声:“厉琛哥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他对你不好?”
“不是不好啦,就觉得他不像别的哥哥对待弟弟那样,揍他欺负他,厉琛哥对我很客气。”
“小孩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不揍你还不好了?你要是给谢随当弟弟啊,铁定成天挨揍。”
厉小意蹙着小眉头,说道:“我们班的王启明,他哥就经常揍他,但也会给他买辣条,带他去打电动、看电影,厉琛哥对我很客气,但也从来不会带我玩,我想...谢随哥哥可能会不一样。”
寂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只能勉力劝道:“你谢随哥哥现在还不能接受你,这事儿急不来,你以后不要偷偷来德新高中,放学径直回家,遇到坏人就麻烦了,有机会,姐姐帮你约他出来玩。”
厉小意眨着大眼睛,希冀地看着寂白:“真的吗?”
“当然,我不骗小孩。”
“谢谢姐姐!”
寂白微笑着揉了揉他的西瓜太郎小脑袋:“行了,吃完快回家吧。”
“对了,小白嫂。”
厉小意话音未落,寂白拍他肩膀一下:“乱喊什么,叫小白姐。”
“好吧,小白姐。”他吐了吐舌头,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卡通信封:“我给谢随哥哥写了一封信,你帮我拿给他。”
寂白笑了:“还写信呢,我能不能看啊?”
“你别看,怪不好意思的。”
厉小意跳下高脚椅:“你帮我给谢随哥哥,但是千万不要让他扔了,我写了好几个晚上呢。”
“行,我一定让他看。”寂白送厉小意上了出租车,目送他离开。
晚上,谢随回到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的屋里,打开书包翻出课本,准备开始完成寂白给他布置的“家庭作业”。
课本里轻飘飘滑出一封信笺。
谢随以为是寂白给他的(情qíng)书,嘴角绽开浅笑,当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笺,却发现排头歪歪斜斜地写着——
“谢sui哥哥,你好哇!”
谢随眉头蹙了起来,将信纸揉成一团,反手准备扔进垃圾桶。
破小孩居然还潜入敌人内部阵营,把他女朋友都买通了。
他握着皱巴巴的纸团,站在垃圾桶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扔,而是打开了纸团——
“谢sui哥哥,您好哇!真的很高兴这个世界上,我另外一个哥哥,虽然哥哥有点凶,但我还是很开心!谢sui哥和厉琛哥很不一样,虽然表面看着很凶,但是心肠很好。希望谢sui哥哥不要讨厌我,我很乖的,(爱ài)您!”
小孩的字迹很规整,看得出来是很用心地写这封信,不会写的字,注了拼音。
谢随躺在沙发上,手肘枕着后脑勺,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左手拎着信纸,自然地垂在边上。
不是不在意渴望亲(情qíng),只是一个人孤独了太久,他已经忘了那是什么滋味。
他将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了厚厚的英语词典里。
年级篮球赛,如火如荼地拉开了帷幕。
寂白班上的男生组早在初赛就被淘汰了,女生组还比较争气,一路杀进了决赛。
但是对于完没有运动经验的女孩子而言,打球的画面有些辣眼睛,有抱着球跑的、撞人的、还有尖叫跺脚的...
裁判十脸无解地看着她们,都已经懒得吹哨子了。
寂白还想说遵守一下规则,拍着球跑,没想到(身shēn)边一个女孩冲过来,直接将她的球踢走了。
没错,她是用踢的。
寂白无语地望向裁判,裁判摆手,表示你们玩开心就好。
篮板下,丛喻舟他们几个男孩捧腹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哎哟卧槽,这些妹子也太生猛了!”
也只有谢随还((操cāo)cāo)着老妈子的心,站在线外,不住地指挥寂白——
“去篮筐下守着,她们投不进去的。”
“小白,你犯规了。”
“算了算了,别管了,抢了球就跑。”
谢随也是((操cāo)cāo)碎了心,跟着寂白跑场:“注意,防守!”
男孩们都在笑话谢随:“随哥,女生打球,看看就好啦,不用这么认真。”
谢随没搭理他们。
小白打得很认真,他当然也要认真地指导她。
考虑到女生的体力有限,比赛只有半个小时。
寂白哼哧哼哧地喘息着,熬到最后关头,双方都还没有人进球,一帮男孩都在嘻嘻哈哈地笑话她们。
真讨厌。
寂白不甘心,带着球跑到篮筐下,望了谢随一眼。
谢随做了个投篮的示范动作,于是她学着谢随投篮的样子,起跳,猛力一推,将篮球掷向篮筐。
篮球在球框上旋了一圈,居然进网了!
场沸腾,比男生们进球还(热rè)闹。
寂白这误打误撞进球,把比分拉成了0:1,连裁判都忍不住鼓掌了。
很优秀!
寂白大口地呼吸着,兴奋地冲谢随扬手:“谢随!我进了哎!”
“看到了,小白很棒!”
寂白跑到谢随面前,和他击掌。
谢随目光下移,望见她松散的鞋带,提醒道:“当心摔跤。”
寂白正要弯腰系鞋带,不过想了想,她将脚伸到谢随的面前。
谢随看着少女害羞的眼神,又扭头望了望周围的许多同学,温柔地问:“这么多人,不介意?”
寂白脸颊带着自然的潮红,低声说——
“谢随不介意,小白当然...也不介意。”
这句话酿得谢随心头泛甜,他毫不犹豫蹲下(身shēn),替她将松散的鞋带重新系紧。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颀长,白皙的手背漫着淡淡的青色脉络,一直蔓延到手臂。
场女生的心都揪了起来,艳羡地看着寂白。
谢随那样狂妄不拘的男孩,居然会亲自蹲下(身shēn)给女孩系鞋带,瞬间苏爆了一众少女心!
两天后,篮球赛男生组。
谢随班正好对上了陈哲阳的班级。
比赛开始前几分钟,寂绯绯和陈哲阳一道走进了篮球馆。她给他拿着衣服,还用毛巾体贴地为他擦拭脸上的汗珠。
寂绯绯和陈哲阳在一起了,虽然现在还属于早恋的范畴,但是父母对陈哲阳相当满意,觉得他为人诚恳又踏实,父亲又是从事教育事业,将来寂绯绯的生活也有了保障。
两个人开始交往之后,陈哲阳会经常来寂白家里吃饭作客。
他现在成了寂白名义上的姐夫,对寂白的关心也变得名正言顺,经常会询问她的学习(情qíng)况。
寂白对他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她总觉得,现在这种局面好像似曾相识。
上一世,陈哲阳成为了寂白名义上的男朋友,却总是对寂绯绯嘘寒问暖,关切备至。
寂绯绯不喜欢陈哲阳,因此他为了接近寂绯绯,选择迂回路线,先和寂白在一起的。
现在(情qíng)况好像反过来了,寂白真觉得有点可笑。
不过,寂绯绯应该体会一下被人当成替代品的滋味。
寂白重生回来,就是要让她把过去自己受的苦,通通尝一遍。
果不其然,当寂绯绯发现陈哲阳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飘向寂白的时候,她立刻生气了:“你在看谁呢!”
陈哲阳毫不掩饰地说:“小白在对面,我们要不要过去跟她打个招呼?”
寂绯绯狠狠剜了他一眼:“这么多人,你倒是一眼就看到她了。”
陈哲阳温煦地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这不是碰巧看到了吗。”
寂绯绯不想从他嘴里听到“寂白”两个字,所以岔开了话题:“你今天一定要把19班那些男生打趴下,别给我丢脸。”
“那是肯定的。”
陈哲阳跃跃(欲yù)试地做着(热rè)(身shēn)运动,准备要上场了。
这时候,谢随也入了场。
男孩们穿着统一的红色篮球衫,带来火辣辣的青(春)气息。
寂白看着人群中的谢随,冲他扬了扬手。
他浅咖色眸子在她(身shēn)上稍许停顿,眼神微弯,风一般无声地从她(身shēn)上掠过。
“之前有几场比赛,某人不是上课就是上自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寂白温顺地靠近他,浅笑着说:“今天很难得,你们班对13班嘛。”
13班是陈哲阳的班级。
谢随眸色愈深:“那就等着看老子怎么干翻他。”
“好啊,我看随哥怎么干翻他。”寂白笑容舒展了。
很难得能听到她柔柔的嗓音喊出“随哥”两个字,谢随心里痒酥酥,像是夏天里冒着泡的可乐易拉罐。
接下来的这场比赛,几乎可以说是创下了德新高中历届篮球赛比分差异悬殊最大的纪录。
体育部老师和裁判都快傻了。
整场比赛,陈哲阳所在的13班居然一颗球都没有进!
陈哲阳他们班是重点班,班上的男孩平(日rì)里你追我赶地埋头学习,连体育课都没有放过,他们哪能是19班这些个野小子的对手。
陈哲阳打篮球还不错,但也实在带不动一帮小学鸡。
输了个落花流水。
寂绯绯气得快炸了,自己的男朋友这么弱,被别人按在地上摩擦,简直不能更丢脸。
她将陈哲阳的书包狠狠地往地上一掷,转(身shēn)离开了篮球场。
寂白望向远处那个穿红球服的英俊少年,他(身shēn)都被汗水浸湿了,宛如被水冲过一般,(胸xiōng)膛急促地起伏。
他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指着那个52:0的比分,示意寂白看。
寂白嘴角抽抽了一下。
显然这场比赛,他打得比过去任何一场比赛都更加专注且认真。
他给她打了个520的比分。
谢随冲她比了个无声的嘴型:“懂吗。”
寂白抿着嘴,强忍住笑意,回应他:“不懂。”
就在这时,寂白偏头看到在篮球馆入口的地方,有个(身shēn)材高挑的女孩斜倚在墙边。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薄款浅粉色开衫,(身shēn)段窈窕而修长,她的目光同样注视着球场内的少年。
那人正是她的堂姐——寂静。
寂白蹙了眉,不明白寂静怎么会过来。
谢随换了衣服走出篮球馆的更衣室,远远地瞥见那个站在窗边等他的女孩。
阳光扑洒在她的脸上,温雅宁静,侧影与寂白竟还有些相似之处。
谢随望望(身shēn)边的蒋仲宁和丛喻舟,不解道:“她怎么来了?”
蒋仲宁笑着说:“总归不是来找我俩的吧。”
谢随走到寂静(身shēn)边,随手一撑,坐在窗框上,开口叫了声:“堂姐,找我有事?”
寂静嘴角绽开文静的笑意:“你乱叫什么。”
谢随耸耸肩,说道:“小白就在外面,你要不要去跟她打个招呼。”
“谢随,你开口堂姐,闭口小白,倒像是防着我对你有什么想法似的。”
谢随直接问:“找我有事?”
“我从来不(爱ài)欠人(情qíng)。”寂静从包里摸出一份资料递给谢随:“我听说你在备战高考,给你报了个寒假补习班,算是还你之前的救命之恩。”
“没必要。”谢随嘴角咧了咧,跳下窗框准备离开:“救你是顺手的事。”
“谢随,你听我说,这不是普通的补习班。”
寂静追上他:“这个班都是六位数起价的补习费,很多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一点基础都没有的那种,高三的寒假父母大多都会给他们报这个补习班,效果很好,我讲真的,只要肯用心,上个本科就跟玩儿似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查过你的成绩,你处于中等位置,比那些富二代强多了,你不是想跟小白念同一所大学吗,现在只剩半年不到的时间,如果不下一剂猛药,你怎么追得上她。”
寂静的话明显是戳中了谢随的软肋,他回头,狐疑地看了寂静一眼:“为什么帮我?”
“我说了,我寂静从来不欠人(情qíng)。”
“当初救你的人不止我,还有我几个兄弟,怎么没见你都给他们报个这什么补习班。”
寂静知道,谢随心思深沉且缜密,她若不讲实话,他恐怕不会接受她的帮助。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她望着少年那漂亮的浅咖色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你还在寂白(身shēn)边,她就永远无法成为我的威胁。”
谢随(身shēn)影僵硬在原地。
只要你还在她(身shēn)边,她就永远...不会成为威胁。
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厉琛说的是对的,他站在她(身shēn)边,会成为她的污点。
寂静将资料表递到他手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所以,要接受么?”
谢随垂眸看了看,资料表上,他的名字和基本信息都已经填写好了。
他接过报名表,转手摸出打火机。
“咔嚓”一声,细小的火苗便要漫到表格的一角。
寂静不动声色地望着他,望着他手上闪动的那一簇细小的火苗。
然而,半晌之后,谢随终究还是按下了打火机盖子。
他收下了这份资料表,一言未发地转(身shēn)离开了。
望着少年冷沉的背影,寂静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qíng)。
她所了解的谢随,是个极其骄傲的少年,在她说出了那番话之后,她原以为他真的会恼羞成怒地撕掉报名的资料表。
寂静从他那沉默隐忍的神(情qíng)里,看到了他对那个女孩刻入骨髓的向往,就像蜉蝣生命那一瞬绽放的美好,哪怕朝生而暮死,他却矢志不渝。
这样的男人,绝对能成大器。
谢随可堪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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