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铁鹰一脸急迫地找到张子含,严肃中充满期待,同时又警惕着。
张子含难过的时候喝酒,郁闷的时候抽烟,这都不可怕,就怕他喝茶,老教授是除张子含外唯一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喝茶的爱好,以前无论是张子含还是李臻都没有的,闫铁鹰向外甥女了解到张子含偶尔要茶喝,只是后期人格整合后出现的新癖好,尤其是每逢张子含抽烟或喝酒后,都需要用茶清清嘴,显而易见,这是李隐的人格。
老教授心里最不爱跟李隐打交道,按他的想法,这小娘们亡我之心不死,一心一意想害朕,而现在出现的恰恰是李隐。
老教授咳嗽一声,“我想跟张子含聊些事情。”
李隐斜眼望了一眼,带着女性蔑视的声音道:“滚。”
老教授急忙道:“正事,你知道的,我的想法是对的。”
李隐看了看,“你比我还疯。”
右手掏出烟,却被左手无情打掉,两个人格,共同支配着身体。
“老二,别闹,一起听听吧,咱这个师叔,每有惊人之语。”最终还是李隐做了妥协,张子含叼起烟。
老教授道:“上次咱俩讨论了催眠进行人格剥离,再异体上重现,种粮虽然没有活过来,但是你张子含重生证明我是对的……”
李隐的声音道:“这也是你还能活着的原因。”
老教授摆摆手,“恩怨先不谈,我欠你的,我认,用我儿子命来还,我也认,今天我说的,比这些都重要。”
张子含脸上出现了两种惊异的表情,他们两个身体,三个灵魂之间的恩怨是非,绝不是谁认与不认能彻底解决的,张子含其实很满意这种共生的事实,李隐则不然,如果最后关头不是她撕碎了了种粮的意识凝结体,最终可能让这个种地的捡了大便宜,只是没想到师父陈天高出手,最终落得还算稍好的结果,只是师父可能也不知道,还有她死本能幻化的李隐也在那一时刻新生了,只是她别的都可漠视,只有对两个人的歉疚,让他力量衰弱,不足以抗衡张子含的人格。
老王八蛋说还有比恩怨重要的事情,二人不得不诧异。
老教授紧盯着他的面容,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述说:“先前我跟子含聊过,万物最基本的存在,就是能量波【注1】,如果有灵魂,灵魂也是一种能量,能量能转化,却不会消失,1907年,美国的邓肯麦克杜格医生做了个实验,六个濒死的病人放在特制床榻上,在离开人世的时刻,测量体重,结果少了21克,邓肯认为人的灵魂重21克。”
张子含道:“为了验证你的结论,我给你准备了便利条件再次验证,现在有结果了?”
老教授道:“1996年的秋天,我就测试了一百位死者的体重变化,可能测量手段及精密程度有所提升,我得出的结论是,当人类死亡的时候,水分和一些气体会从人类的肉体释放出来,将这些因素扣除重量后重新计算人体死前与死后的重量,发现前后相差35克,而且没有胖瘦之分。离开人体的灵魂素粒子通常如水中浮萍般,漂浮在空中,没有附着点,呈现微粒子状态。如果这些微粒子会集合成肉眼可看见的程度,这就是人们眼中的‘幽灵’”
张子含道:“你不研究人,开始研究鬼了?”
老教授点头,“我有一个发现,精神力强的人,死后灵魂可见度高。”
张子含皱眉,他听明白了,要有一种方法,提升临死人的精神力,或者说,让要死的人,死前精神力高涨。
“你想让灵魂,或者说意识独立出来?”
老教授继续点头,“就是佛家的开悟,道家的羽化,或者说身外身,阴神,中阴身之类的。”
张子含道:“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如此极端事,只有达到极点才能出现。”
老教授意味深长,“那是无极生有极。”
张子含知道老教授不是来授课的,而是来寻求支持,毕竟能信的,只有到达极致的疯子,而张子含,恰恰就是。“你找到方法了?”
老教授两眼放光,“找到了,静中生动,暗中生光,用极静极暗打破桎梏。”
“我还有个想法,”张子含又点上一支烟,“人生七苦,达到极致后,当放下解脱。”
老教授心中一寒,就像张子含理解他说的,他也理解张子含,张子含的意思,是把一个人最惨无人道的打击,死不得,活不起,最终意识自动剥离。老教授能想到,这一定是李隐的人格出的主意,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折磨才是死不得,活不起。佛家说的人生七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每个人都大大小小经历过,似乎最终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看着那张明显是李隐的邪邪笑容,好似寒风刮过,起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二人,不,三人达成一致了,这将是一个跨时代的课题,不论最终结果如何,老教授是一条道走到死了。如果成功,儿子还有可能死而复生,就算失败,最多填写白骨罢了,世界各地每天都在死人,为了研究这个究极领域,死得也算其所。
老教授转过身,拍了拍张子含,更换了话题,“听说你收了两个徒弟?”
“三个,算上你外甥女。”
老教授补充道:“一个你教她植物对人心里产生的作用,进而用植物催眠,一个教她动物对人心里产生的作用,动物催眠,那南晴呢?你教她什么?”
张子含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送她一个木偶。”
“木偶?什么木偶?”
张子含似乎露出小女孩调皮的一面,“这个木偶可不简单哦?荣格做的。”
老教授刹那间心沉海底,一把抓住张子含,“你,你不能,我就南晴这一个亲人了。”
张子含把老教授甩出老远,“我只剩半个。”
这个小人,别人不知道,老教授心里清楚的很。
荣格小的时候胆子非常小,尤其一次教堂礼拜,磕破了头,从那以后,荣格就得了晕血症,后来症状泛化,发展到见到红色就怕,似乎浓浓的血液汩汩而出。7岁那年得了哮喘病还伴有间歇性窒息,那个时候,他自传中描述能看见他头上有金色的小人带着发光的蓝色圆环走动,后来各种幻视不停出现,几乎就是精神分裂。9岁的时候,坐在斜坡的石头上与石头对话,有问有答,然后他跑上了那个秘密小楼,雕刻了一个6公分的木头人,他把一切阴暗的思想,转移到那个木头人身上,后来每当不顺心,都会想到那个木头人。这个小人是一个意识的起点,也是另一个意识的终点,青年时期荣格一直忘记那个小人,直到35岁时再次想起,那时他已成家立业,他参照小人的样子,用石头雕刻了一个更大的雕像,摆在他的花园里,潜意识蹦出个名字,叫阿特马卫图,翻译过来,大概就是生命之呼吸的意思。
荣格雕刻的两个小人,木头的,代表死,石头的,代表生,石头小人后,是荣格的巅峰。【注2】
夜晚,灯亮如昼,高禄馨这丫头怕黑,怕是以后要浪费不少电钱,张子含坐在一旁,手中拿着已经发黑的木头小人,反复摩擦着,上官南晴鸟悄地往前蹭,猛地一把抢去,却被张子含躲过,“一边玩去,这个不能给你。”
“你刻的?好丑哦。”
张子含挥挥手,“院子里有个漂亮的石头人,你们俩玩那个去。”
高禄馨抱着一只金黄的小狗,诺诺问道:“那个,老师,你给我刻个石狗呗,一一姐给那个石头人装扮的花枝招展,好吓人的。”
张子含叹口气,“明天就给你刻。”
上官南晴高兴拍手:“石狗给禄馨,石人给一一,老师,你就从了我吧。”
张子含一拍头,力气不算小,几乎发出自残的声音,你还不嫌乱啊,你那舅舅想得挺好,找谁去做实验?谁又能把经历说清楚?到最后还不得你舅舅自己上?老二恨不得扒他皮抽他筋,不用说正中下怀,偷摸说几句话你舅舅就死无葬身之地信不信?老王八蛋也就算了,你个丫头骗子再胡闹,我都管不了她了,老二的心,嫉妒起来,那是无与伦比啊。
张子含不再管胡闹的女孩,只是想着苗茹放出去好长时间了,她带回来的那个人,是否能撑起实验到结束,外人的死,他懒得管,但是要让他活到最后,却是难了。
还有一个更难的,老二为什么把苗茹弄了回来?人的意识,到底能清除多少遍?将这些意识压缩到潜意识后,会不会信息大爆炸?
突然张子含一个激灵,他有些明白老二的想法了,李隐在他脑海中重重哼了一声,关闭了一轮月色,表达着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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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有种科学说法,电子是能量波的集合体。
【注2】:见荣格自传,这里有作者个人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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