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走过去开门。
门外廊灯亮着,怕小姨看不清路,她早先进来的时候,就把灯打开了。
江妄此时便站在那盏等下,帽檐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微凉的春风从门外吹进来,盛意问:“怎么啦?”
话音才落,便感觉一道力扯着她,紧接着她整个人都被江妄身上的气息包裹住。
他在外面站得久,身上尽是凉意,还有令人不可忽视的烟草味。
盛意任他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他的胸膛里。他的神色看着平静,心跳却不怎么平静,像波涛拍岸的海。
盛意用脸颊蹭了蹭他胸前的衣服,才伸出手去摸他的下巴。她看不见人,只能胡乱地摸,一双手在他脸上蹭来蹭去。
江妄被摸得不知道是痒了还是烦了,捉住她的手,盛意说:“不是说有事先走了吗?”
江妄:“办完了。”
盛意抬起头,目光落在他嘴角与温景如出一辙的淤青上,叹了口气,手指按上去。
“疼不疼?”她问。
江妄浑不在意地“唔”了声,声调懒散:“还好,习惯了。”
盛意这才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他身上就时不时带伤。
盛意推开他,转身想去找药箱,谁知脚步刚迈开,手腕就被江妄拉住了。
男人还站在原地,后背抵着门框,情绪看起来不怎么高,微低着头,睫毛在他眼下落下一片暗色的影子。
盛意说:“给你涂药。”
江妄便哼笑:“不用,小伤。”
盛意就没再继续走,她又被他拉回来,在怀里抱着。
盛意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上拥抱的感觉,两个人,傻傻杵在那儿,抱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黏糊。
但这会儿被江妄裹在怀里,她又觉出拥抱的好来,被爱人的气息紧紧包围着,两人温度相贴,有一种在别处体会不到的安心。
从小到大,大抵因为父母一直在外地,而她也一直生活在小姨家里,虽然小姨待她很好,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所以总觉得缺少一些归属感。
而这份归属感在她研究生之后,住回到父母的房子里时,也依旧未能寻找到。
但此时,她整个人被江妄用力箍住的时候,她恍惚间像是摸到了一点感觉。
小时候读诗,谁写过,“此心安处是吾乡。”
盛意不自觉地在他怀里蹭了两下,她不知道说什么,话题又绕了回去,憋着笑,故意问他:“你也是遇到狗了吗?”
江妄稍一思忖,便猜到温景是怎么编排他的了,他闷声嗯了声,没说话,盛意就笑:“怎么这么幼稚呀?”
她说:“哥哥这么大了还打架。”
故意压了压嗓音,语调娇嗔,她的身子被翻过来,下巴再一次被他捏住。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的姿势,男人掌控欲强,动作不容人反驳,但用的力道其实不大,怕伤到她。
盛意又从他身上看到那些只有用心去看才能察觉到的温柔来。
他低下头,嘴唇碰着她的,但不是吻,好像只是无意间碰到,他就用着这样的姿势跟她说过。
“我刚刚看到了。”
“看到他抱你了。”
音调依旧是低沉的,听起来有点儿波澜不惊,就好像就不带情绪的陈述。
天知道他心里压下了怎样的火气,他那时刚进院门,就从窗户里看到自己的女朋友被别人抱在怀里,而那个男人还明确同他讲过自己对盛意的心思。
他自问自己不是什么圣人,所以,即便理解,但心里那股火也的确不可避免地被点燃了。
他沉着脸,在温景走后,又在门口抽完了整整三根烟,才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然后来敲她的门。
不敢生着气来找她,怕吓到她,也怕伤害到她。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有些自嘲地笑了声,年少的时候,李临同他畅想自己喜欢的女生类型,讲到一半,问他:“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那时他们才念到高二,十几岁的男生,不可一世得要命,特酷特拽地说:“没想过。”
李临点头:“的确无法想象你谈恋爱会是什么样,你这种性格,谈恋爱很难会很投入吧?反正你往那儿一站,自然就有人喜欢你了,根本不需要你去花心思。”
他说:“不过,我还是挺想看看你为爱发疯的样子的,虽然这很难,但感觉那一定很有趣。”
那会儿,他刚喜欢上盛意,她坐在第一排,他们坐最后一排,每次自习课,他就趴那儿拉着江妄讲闲话。
大多时候都是他在讲,江妄在听,他只有偶尔才会接一两句。
那年刚入夏的时候,每个晚自习李临和江妄都会逃课出去买冰棍儿吃,有时候盛意发试卷发到他们的位置,李临就把冰棍藏到后面,正襟危坐,正经得不像他。
旁边的损友们都在嘲笑他,他也不以为意,等盛意走了,才戳戳江妄的手臂,问他:“是不是特可爱?”
江妄手里捏了支笔在转,闻言,抬头看了盛意一眼,恰好她也正看向这边,四目相接,她面无表情地转开了目光。
江妄的目光落在她通红的耳垂上,李临还在问:“你就说是不是吧?”
江妄合上书,后背靠到墙上,摸出个游戏机开始玩。
“还行吧。”他说。
他们关于盛意的对话其实并不多,毕竟,男孩子其实并不常把恋爱的话题挂在嘴边。
他们大多时候都在聊游戏,聊篮球,聊自个儿昨天夜里熬夜看完的足球赛到底有多精彩。
聊女生,但聊很多女生,而不是哪一个女生。
有时也会讲一些荤话,江妄大多时候都不参与,就在那儿听着,也不打搅,极少数时候会插一句,然后一堆人在那儿起哄,说不愧是江哥。
江妄敛起思绪,垂目看向盛意,很奇怪,或许正因为他记忆里有关盛意的片段太少,所以这时候回忆起来,那些片段反而变得格外深刻。
然而,点点滴滴,却又都在很明确地告诉江妄,那都是你错过的她的时光。
是他错过的,盛意的年少时光。
他之前只觉得惋惜,但刚刚在外面,温景同他讲起他与盛意一起长大的那些岁月的时候,那些惋惜便如长了翅膀的蝶,扑棱棱一起飞起来。
他又想起那时谢乔那句——她喜欢了你很多年。
他嫉妒温景,嫉妒他与盛意拥有那么多那么多回忆,他甚至嫉妒李临,他嫉妒他们那么早就看到了盛意。
而他那时候在干什么呢?
他冷淡,疏离,拒她于千里之外。
他给她心酸,眼泪,还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所以,生气其实并不是对盛意,而是对自己。
火气也不是对她,也是对自己。
悔意太盛,像火燎原,他必须要抱紧她,才能让自己得到一点疏解。
错过的,就用未来不回来。
缺少的回忆,从今天开始一点一点填补。
墙上钟表响起整点报时,已经半夜十点,安静拥抱中的两人被钟声惊醒。
盛意推推他,说:“小姨快回来了。”
江妄嗯了声,停了两分钟才松开她,他站直,才发现他甚至连门都没真正进去。
两人始终停留在玄关处,盛意低头给陈静冉发了条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才叹了口气,跟江妄解释。
“抱了一下……”她说,可这种事情,实在难说清楚,她心里坦荡,也知江妄定然也知道她心里坦荡,质问到这里,显然早就变了质,不再是质问那么简单,而是恋爱中人的情趣。
盛意最近被简希恶补了太多恋爱小技巧,她脑子里接收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知识,偏她学习能力又强,活学活用。
她伸手,小心蹭了蹭江妄的掌心,她说:“哥哥吃醋了吗?”
“哥哥”这两个字她已经叫得格外顺口,本以为江妄会否认,未想他竟然很坦然就点了头。
“你要怎么安慰我?”他问。
这题简直超纲了,盛意脑子里一瞬间划过无数个不能过审的念头,她是典型的胆大人怂,只敢在脑子里过过瘾,一旦操作起来,跑得比谁都快。
她索性把问题丢给他:“你想要我怎么安慰哦?”
江妄说:“又是你了。”
盛意改口:“哥哥。”
恋爱中的人,连这样无聊的对话,也能车轱辘很久。
讲到最后,盛意自己都受不了了,她踮起脚尖,嘴唇轻轻碰上他的,要推开时,后脑勺突然被人按住。
江妄后背靠着墙,她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脚始终保持着踮起的姿势。
他吻得凶,她根本逃不掉,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汹涌倾泻的情绪。
太浓了,像要把她揉进他的骨血里。
盛意被亲时也乖得要命,仰着头,配合着他的行动,安安静静承受着他给予的一切暴烈与温柔。
她眼里又溢出生理性的眼泪,眼角压着一片红色,脸也是红的,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
她的耳朵太敏感了,她瑟缩着,却躲不掉,她几乎站不住,手指抓着他的衣襟,在那里留下一片片褶皱。
夜好静,门外护城河边有阵阵虫鸣传进来,空气是凉的,但两人身上都变得好热。
不知过了多久,盛意手机突然响起来,荡在夜色里,两人都如梦初醒地松开。
盛意接起来,是陈静冉的电话,她轻轻喘着气,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般,心虚到嗓音都在颤抖。
“小姨。”她轻轻唤她。
陈静冉说:“喝了点酒,这边不好打车,有时间接我回家吗?”
她鲜少对盛意示弱,这话说得硬邦邦的。
盛意说:“您把地址发我微信,我这就过去。”
“行。”陈静冉说,“路上小心。”
盛意又轻轻呼了口气,说了声:“好。”
挂掉电话,瞧见江妄还站在原地,她脸上的热意终于降下来,找回几分理智。
然而,理智回笼后,害羞也跟着一起过来。
盛意刚洗完澡,身上只穿了一件很薄的丝质睡袍,他们刚刚情难自禁,衣带都被扯乱。
她胡乱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就走进卫生间里,砰一下把门关上。
卫生间里水雾已经散去,镜子里,她脸色潮红,衣带半解,脖子和锁骨处还有两道暧昧红印。
应该是刚刚江妄咬的。
她的心跳如擂鼓,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把脸。
走出去,看到江妄仍站在原地,一向冷淡的眼角也染了一片红。
盛意根本没过脑子,眼睛下意识瞥了一下他的那个地方,脸不由自主又热起来。
心猿意马想去撩拨他两句,但又怕自己承受不住撩拨他后的后果,况且,她还要去接小姨。
她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走过去,说:“那我先去……先去接小姨……”
结果,江妄却忽然冷笑一声,他睨着她,语调懒散:“这是打算用过就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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