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们并没有在外面逛太久,就回家了。
江妄和盛意先把林昭昭送了回去,盛意又给陈静冉打了个电话,本来想去接她回家的,但陈静冉说她去见朋友了,让她不用管她。
盛意点了点头,嘱咐:“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陈静冉显得有些不耐烦:“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
盛意便没再说话。
挂掉电话后,盛意把手机收回包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江妄侧头睨她一眼,盛意随口跟他讲了两句陈静冉的情况:“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医生说得很严重,但是她不愿意去住院,平时哪里不舒服也都忍着,不愿意跟我说。”
很小的时候,盛意就知道,陈静冉是那种典型的酷女人,就和她以前偷偷看过的言情小说里描述的那些女主角很像,一身逆骨,一生都在追求自由。
她理解陈静冉为什么不愿意住院,与其在医院里蹉跎掉所剩无几的人生,不如用这些时间去好好生活,去做自己想做却还未来得及做的事。
只是,理解是一方面,担心却也是一方面。
她是凡人,没有那么多宏大的理想,只想自己爱的人可以多陪伴自己一日。
她的叹息声越来越多,车子停在了十字路头,等红绿灯的空当,江妄不由得倾身过来,伸手在她鼻梁上点了一下。
力道不算轻,但也不重。
他的身子保持着半倾着的姿势,目光柔和地看向她。
“盛意,”他说,“一直叹气,会变丑。”
本来是想安慰她的,但这世上很多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劝她不要担心,告诉她各人有各人的名,这个道理她并非不懂。
言语太轻,薄如一张纸,有些时候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但有些时候,却只是杯水车薪,甚至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他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巧妙地转了话题。
前面绿灯亮起,他发动车子,窗外景象不断倒退,闪烁的霓虹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平白为他冷淡的眉眼增添了几分冶丽。
盛意看着他,没话找话地问:“如果我变丑了,你还喜欢我吗?”
“不会。”
盛意撇撇嘴,就听江妄又说:“不会变丑。”
他转过头,在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声中,淡淡开口:“因为我不会让我们盛意经常叹气的。”
他说得一本正经,言毕,便又转回了头,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始终注视着前面的路况。
看起来很冷淡。
但耳尖却红了。
他皮肤白,耳尖一红,看起来像透明的一样。
于是,盛意心里的汽水瓶又开始嗞儿哇地往外冒泡。
南城不算大,他们很快就到了景德巷,江妄将车子停在路边,两人一起往里走。
这两天景德巷游客格外少,很长很长的路上,才能看见一两个行人。
盛意双手插兜,亦步亦趋地跟在江妄后面,走到一半,男人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朝她伸出一只手。
他微微低着头,眼睛里压着几分不甚明晰的笑。
盛意心里一动,走过去,牵住他。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江妄不动声色把牵手的姿势改为十指相交的时候,盛意想,果然,不管是谁,谈恋爱的时候都会变得很幼稚。
走到门口时,盛意又看到温景在她家门口等她。
可能也不是在等她,或许只是正好走到了这里,因为他并没有给她打电话。
盛意不是傻子,以前一直没有往那方面想,是因为从小到大,温景一直待她很好,可上午那会儿,温景表现得太明显了。
虽然他极力压制,极力控制,但感情依旧外泄得厉害。
盛意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下意识松开了与江妄握在一起的手。
不是想瞒温景,只是,这样的场景实在尴尬,她面对尴尬的境况时,第一反应就是将大事化小,假装无事发生。
她知道这样逃避不好,况且,她和江妄走过来的那一路,长街上并没有任何遮挡物,想来温景早就看到了。
但身体反应已经做出来了,此时倘若再牵回去,未免显得有些刻意。
她蹭了蹭自己的鼻尖,被两人视线包围,一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抬头看了一眼江妄,出乎她意料的是,男人脸上表情看着竟然还好,是笑着的,虽然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全身散发的冷气也快要将她冻成冰块。
但表面的形象还是在努力维持。
盛意悄悄用指关节蹭了一下他的手背,想安抚安抚他,谁知,刚碰上去,就听男人喉间溢出一声冷哼。
声音很小,很短促。
幼稚得要命。
但盛意满心的担忧,瞬间就被他这声冷哼安抚了。
明明最开始,是她想要去安抚他。
她放下心来,脸上的笑也真切了很多。
他们已经走到门口,温景靠在门前一棵桃树边,走近以后,盛意才发现,他手里还牵着一根绳,绳子的另一端,是他家里养的那只小黄狗。
这只狗在他家里已经待了很多年了,盛意记得她初中的时候就在了。
起初是个流浪狗,跟别的狗打架,被咬得伤痕累累,最后被盛意和温景一起救回去的。
狗年纪大了,半步路也不愿意多走,趴在地上,显得懒洋洋的。
看到盛意,才来了几分精神,蹭上来。
盛意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想了想,问温景:“来遛狗吗?”
除了最开始看了一眼以外,之后温景便半分眼神也没有分给江妄,仿佛根本没看到这个人似的。
江妄仍旧站在对面的河边,晚风撩起他的衣摆,夜色掩住了他的神色,令人看不清情绪。
温景闻声,嗯了声,笑说:“这不是很明显吗?”
盛意便说:“大黄越来越懒了。”
温景说:“年纪大了。”
他说完这话,两人便没有更多能说的了,盛意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牵过江妄的手,给温景介绍:“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我男朋友。”
温景终于肯抬头,两个男人目光撞在一起,显然都不太待见对方。
温景哦了声,连声招呼都不愿意打,就说:“大黄还没吃晚饭,我先回去了,晚点再来看你和小姨。”
他走时,又看了江妄一眼。
等他走后,盛意本想跟江妄解释一下的,谁料男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却说:“突然想起还有一点事,我也先回去了。”
没等盛意反应过来,视线里就只剩下两道一样修长笔直的背影。
她叹了口气,往屋里走去,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想了想,还是给江妄发了条微信。
【盛意】:你生气了吗?
江妄没回。
盛意索性丢下手机。
这两天天有点热了,她上去把自己的床单全部换掉了,扔进洗衣机里,又换了套新床单。
刚换好,突然有人敲门,她打开,就看温景正站在门口。
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不知道到底去干了什么,脸颊和唇角都受了伤,但精神看上去好多了,起码比刚刚好多了。
没等盛意说话,他就直接进了屋,坐进沙发里,颐指气使地对盛意说:“我渴了,有没有可乐?”
盛意狐疑地看了他片刻,想问什么,但又觉得,这才是她认识的温景。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太熟悉了,早先那个欲言又止的他,根本不像他。
盛意顿了片刻,弯起眼睛,去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乐递给他,笑问:“你这出去一趟,被打劫啦?”
温景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不由得“嘶”了一声:“被狗咬了。”
他那明显就是碰击出来的淤青,哪里有狗能咬成这样?
但她也没有拆穿他,只问:“这次要在家里待多久?”
“明天回去。”
“怎么这么快?”
“嗯。”温景说,“本来没放假的,请了两天,想着回来看看喜欢的女孩的,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他还以为自己没暴露,这话说得极为顺畅,盛意顿了一下,问:“见到了吗?”
“嗯。”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温景笑问,“过得很好,不缺吃穿。”他低下头,须臾,像是有些自嘲地笑了声,“当然,也不缺我。”
盛意说:“那肯定是因为她没有福气!”
她故意加大了声音,显得很义愤填膺的样子,温景斜她一眼,半晌,叹了口气,他说:“盛意,我失恋了,现在很伤心,你要不要安慰我一下?”
不等盛意回答,他猛然拉住她,将她整个人都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盛意身子僵着不敢动,好在温景只是抱了一下,就松开了,他从沙发边站起来,说:“我走了。”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盛意说:“不再坐一坐吗?小姨应该快回来了。”
“不了,该走了。”他一语双关。
门外夜风吹进来,凉得要命,盛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看温景出了门,关上门,外面的夜色再一次被隔绝到了外面。
她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去阳台上把衣服收了,然后去浴室里冲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才发现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全是江妄打来的。她刚要回过去,门却再一次被人敲响。
她疑惑道:“谁?”
夜色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我。”
作者有话要说:江妄:是我,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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