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天皇帝确实已经烦不胜烦了,若是一两个大臣、甚至一派势力的大臣力主杀来俊臣也都好办,可现在是满朝的文武大臣都站到了来俊臣的对立面,前赴后继的进言。即使她身为天下之尊,也不由生出顾忌之心,不得不慎重考虑此事。
这种形势同时又令她非常愤怒,感觉自己身为皇上连一个臣子都保护不下来,很没面子,而且群臣纷起施压,让她生出被群臣骑到了头上的羞辱感。
心情郁闷难解,因此她令人御架北苑,想骑马游玩散散心。
则天皇帝骑着匹白色骏马,漫步在北苑幽静的林间,一名高大俊伟的男子执辔相伴。
她一路都沉默不语,良久才轻声问道:“吉爱卿,外面怎么样了?”
吉顼位居右肃政中丞,乃则天皇帝的心腹爱臣,经常伴驾左右。他曾和来俊臣联手审理刘思礼案,大杀海内名士三十六家,也是位心狠手辣的酷吏。
吉顼闻言,眼皮一跳,说道:“一切还好,就是朝中议论纷纷,众臣不解皇上为何对来俊臣的极刑迟迟未予敕许。”
则天皇帝瞅了他一眼,说道:“来俊臣有功于国,你说朕能不考虑这些吗?”似责怪,若征询,君威难测。
吉顼眼珠一转,跪在地上,沉声说道:“皇上,来俊臣聚结无赖,诬构良善,赃贿如山,冤魂塞路,是为****,不杀不足以平息民愤、不杀不足以安顿朝野,其死何惜!”说完身子梗直,跪在那里。
则天皇帝静静的看着他,眼神则神游了,许久,才说道:“明白了。”
当晚李云逸就收到了有关的情报,反复翻阅了几遍,终松了口气,对缘儿说道:“来俊臣命不久矣。”
缘儿好奇地问道:“先生从哪里看出来的?”
李云逸分析道:“皇上已经被这事折腾得身心俱疲,所以才有北苑散心之举,跟随的又是心腹爱臣。现在连心腹爱臣也劝她诛杀来俊臣,内外交困,她也受够了,决心放弃来俊臣了,所以才有明白了之语。杀来俊臣在意料之中,只是吉顼这名酷吏,竟然是相王布在则天皇帝身边的一个棋子,则令人倍感意外啊。相王好厉害的布局,这件事的玄妙处,就在于即使有人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吉顼会是相王的人。”
缘儿有些担心的望着李云逸,说道:“相王既然如此老谋深算,那先生与他走得如此近面,岂不是很危险?”
李云逸微微一笑,淡淡说道:“那也未必,他若不能真心相待,我也不会轻易跟随他。”
令李云逸更感意外的是,第二天,则天皇帝就下令将来俊臣斩首弃市。同日处斩的竟然还有被来俊臣诬陷下狱待死的前宰相李昭德。果决善断,雷厉风行,算是让李云逸见识到了上位者的霹雳手段和泄愤心理。
这件事让他生出极大的戒心,暗暗布局后路,凡事都给自己和属下们留出退路,避免将来落得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结局。
斩首这天,洛阳城的老百姓倾城而出,都去看热闹。苏秀清恨透了来俊臣,坚持要去法场亲眼瞧着这恶贼授首,缘儿和小青雀跃着也跟着起哄。李云逸考虑来俊臣即将伏法,其党羽爪牙肯定早已作鸟兽散,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答应了带她们去看。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李云逸还是吩咐了崔济,让他带几名手下暗中随行保护。
马车驶到街上,只见街上简直比节日还要热闹,车水马龙、人流涌动,都朝着一个方向汇集,法场!
离法场还很远,马车就堵塞住了。李云逸和诸女只好下车步行,汇入人流之中。这倒让李云逸他们享受到了人们发自内心那浓烈的情感,人流涌动,议论声随行。
“真是老天有眼啊,来俊臣这恶贼也有今天!”
“哈哈,是啊,老天开眼啊!”
“二大爷,你也来了,店铺怎么办?”
“哈哈,能看到来恶霸伏法,让我关十天店门,我也愿意。”
“是啊,以后我们开店的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勒索了,老天有眼啊!”
“王兄,这下可给你报仇了。”
“是啊,晚生忍气吞声,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啊。”
“不知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把整个朝廷都动员起来跟来俊臣这恶贼作对,否则没人治得了这头恶狼。”
“听说就是血洗来府那些人做的,他们各个会飞,来无影去无踪,遍访朝中大臣,这才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不是那样的,我听说是一位隐居的绝世高人,实在是看不过眼了,略使妙策,这才将一盘散沙的大臣们凝聚在一起,共同对付来俊臣。”
“不管是谁做的,能除掉来俊臣这个大祸害,都不愧是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
苏秀清、缘儿、小青抿嘴而笑,充满自豪的望向李云逸。
人流在法场周围开始凝滞,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将法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李云逸和纪良将缘儿、小青、苏秀清挡在了中间,翘脚向法场望去。
施刑开始,来俊臣人头刚落地!
人流便决堤了一般蜂拥而上,围着来俊臣的尸体,喊声,笑声、咒骂声响成一片,人们疯了一样把来俊臣挖眼剥皮,掏出五脏六腑。短短几分钟,整具尸体就变成了一摊肉泥,践踏一地。
然后人们各个眉开眼笑的离去,法场上只余下了李德昭头、身分离却丝毫未扰得尸体。
皇宫里,则天皇帝闻听法场发生的一切,呆若木鸡,喃喃自语道:“民心啊,民心啊。”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苏秀清则又恢复了她那文静淡雅的神色,只是每每望向李云逸时,眼里都会隐约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深情。
缘儿和小青并没有看到现场那血淋淋的一幕,当时她们三女被李云逸和纪良挡住了视线,因此坐着马车回程的路上,二女叽叽喳喳兴奋的议论着法场的见闻,能让来俊臣伏法,这可全是公子的功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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