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爱卿,你可有证据能够证明你所言非虚?”天和帝坐在上方,似乎对他的结论并不是那么意外。
穆远修点头道:“微臣已经找到了证据。第一,便是这个。”他命下属拿出小盘,里头是他从现场找到的黑色小球。
“这是什么?”左相站在他旁边,看见这东西时愣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这东西能成为证据。
穆远修拿手碾碎了一粒,然后看着手上留下的黑灰,说道:“玉常宫昨夜火,烧毁了很多东西,留下了满地的灰烬。可就算是灰烬,也不尽相同。就比如此物,正是丝绸燃烧后留下的痕迹。”
“微臣本想,许是宫里比较讲究,门上悬挂的灯笼说不定就是用丝绸包裹的,那么会留下这些痕迹,也不足为奇。可当我让一位小公公带我去别的宫走了一圈,我才发现,宫里的灯笼也是用纸糊的。那么,这丝绸从何处而来呢?微臣猜测,这应是贼人用来点火之物。”
家恍然悟,原来还有这些说法。可也有人觉得穆远修有点武断,他说:“穆人观察得很仔细,可本官觉得,单靠这点东西,也不能判断就是有人故意纵火吧?说不定是他们救火时不慎被烧了衣角留下的。”
穆远修没有因为他的怀疑而着恼,反而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孺子可教的意味在里面。他说:“左御史说的有理,此物的存在虽有些突兀,但也不能完全证明就是贼人用来引火之物。可本官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其他的证据。”
“来之前,本官向玉常宫里的小太监核实了一遍,玉常宫这段时间并没有翻修,最近的一次,也要追溯到今年的八月了。可本官却在那里,闻到了新鲜的桐油味,此物燃烧之后气味刺鼻,闻久了还会让人恶心想吐。本官的一个属下也可以证明,因为此人一闻见桐油味便会起疹子。”
“试问如不是有人蓄意纵火,这桐油又是哪里来的?这味道从侧门一直延续到正门,这也是为什么,火会从外头烧着,并且一被发现就这般猛烈的原因。”一般着火都是从里头烧到外头,这里却是从外头开始的,冬日虽然干燥,可普通的灯笼掉下,也不可能轻易地烧着门。
天和帝赞道:“穆爱卿不愧是理寺卿,这么一会功夫便能将此案分析透彻,那么你说说,如果要找出这幕后之人,应该怎么做呢?”
穆远修思索了一下,说道:“此案的关键应该在桐油上,此物并不寻常,只有在修缮宫殿时偶尔需要,由内务府统一管制。所以只需查一下内务府的册子,看近期有哪些宫来领了桐油,用在何处,剩下的在哪,一查便知。”
“好!”天和帝看向众臣,说道,“尔等都应效仿穆爱卿,这才是我魏的能臣干将!”
替穆远修拉了一波仇恨之后,天和帝宣了内务府总管前来觐见。内务府总管还是先帝定下的太监何永贵,此人身高体壮,极为圆滑,无论和哪位贵人打交道都能让别人气冲冲地来,高高兴兴地走。
“奴才参加圣上,不知圣上唤奴才前来有何吩咐?”何永贵没上过前朝,今日突然被传唤过来,还有几分新鲜感。
“朕今日让你过来,是想问问,宫中最近是否采买了桐油?”天和帝问道。
何永贵思索了片刻,不好意思地说:“圣上见谅,近来宫中采买太杂乱,奴才一时记不清,还请容奴才查一查。”天和帝准了,他便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飞快地翻阅起来。待翻到某一页时,他的动作停住,用手指点了点。
“圣上,奴才查到了,近三个月里,只有上个月采买了两桶桐油。冬日不比春夏,要修缮的东西也少。”
“那你再查一查,看哪些宫来取了桐油?”
何永贵又掏出一本册子仔细翻阅,翻到一处便将边角折一折,家都看见,他一共折了三下。
“启禀圣上,奴才查到了,一共有三个宫派人来取了,分别是坤德宫李太监取了三斤,秀春宫王太监取了三斤,还有贤宁宫张太监取了一斤,其他的都还在内务府的库房中。”说完,他将册子合上,塞回袖中。
“确定再没有人支取过了?”
“奴才确定。”何永贵笃定地说。
天和帝挥手让他退下,然后说道:“既然人已经找出来了,便将他们带过来问话吧。”
张福海亲自带人过去传他们,并且将他们支取后有剩余的桐油一并带来了。
三个小太监一脸惊惶,也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尔等近期是否去过内务府支取桐油?”天和帝威严地声音响起,几个小太监跪在地上连忙称是。
“这桐油是取来做何用的?”
“回圣上的话,这是秀春宫锦绣姑姑让奴才去取的,她说房里的柜子被虫子蛀了,让奴才去取些桐油帮她刷一刷。”王太监说道。
天和帝看了一眼他身前放置的小桶,里头装的三斤桐油,只剩下一个桶底。
“多的柜子,刷得完这么多桐油?”
王太监马上解释道:“奴才取回来后,其他姑姑们见了,也说要刷一道,奴才那天便帮她们都刷上了,圣上若不信,可以遣人去看一看,奴才不敢撒谎。”
天和帝点了点头,看向另两个人,问道:“那你们的呢?”
张太监道:“奴才是后头去的,作用和王太监的一样,因为秀春宫的姑姑们刷了柜子高兴,多嘴了几句,柳絮姑姑气不过,便让奴才也去支一点。奴才不敢多要,只拿了一斤,刷了柳絮姑姑和茵草姑姑的柜子后,剩下的全在这里了。”
他说这话时,天和帝有些尴尬,后宫争宠一事很常见,贤宁宫是淑贵妃的宫殿,秀春宫则是张贵妃的,两宫一向势同水火,奴才间也是攀比成性。这奴才倒是实诚,他面前桶里的桐油确实还剩了许多。
坤德宫的李太监一直没有做声,见天和帝的视线向他扫来,一下子就绷不住了,连忙磕头求饶,声称自己是借宫里的名义领回去自用的,他用了两次后,就放在自己房间里。前些天一直都在的,可前日他回房,突然闻到一股味道,才发现桶已经打开,里头的桐油被人偷走了。他本也没放在心上,想着应是哪个小太监毛手毛脚干的,可没想到圣上竟会来问。
线索到这里看似断了,但实际上家心知肚明,偷桐油的必定是坤德宫的人,而且那人就是纵火之人。
常朝就进行到这里,还想要继续了解的臣们只得抑制住心中的好奇,恋恋不舍地走了。不过天和帝将穆远修留下了,意思显然就是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的,最后的结果他们肯定能知晓。
……
坤德宫里,皇后听人禀报说天和帝正带着几个人过来,其中还有身为外男的穆远修时,不自觉地捏紧手上的针线,直到掌心被刺痛才反应过来。
“出去迎驾。”她说。
“是。”
一群人刚走到坤德宫门口,天和帝就来了,他指着李太监说:“皇后,你来得正好,这人与昨夜的纵火案有些关系,现在你把坤德宫的人全都叫出来,朕要问几句话。”
皇后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天和帝:“圣上难道怀疑是臣妾指使人去放火的吗?”
天和帝直直地盯着皇后的眼睛,把她看得有些不自然了,才开口道:“皇后多心了,朕并未怀疑谁,只是穆爱卿查到此人与案件有些干系,过来问几句话罢了。”
“圣上如此张旗鼓带人来臣妾这里查案,还说没有怀疑臣妾?就算之后证实了清白,也会令臣妾威严扫地,再无脸统率后宫。”
天和帝看着一脸怨气的皇后叹了口气:“皇后,你要以局为重。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你宫里的人确与此案无关,问几句话又怕什么呢?你也不必担心威严扫地,这后宫之中,再无一人可以越过你,她们若要多嘴,你只管责罚便是。”
“圣上的意思,臣妾明白了。要问便问吧,反正臣妾这脸,因为稷?也早已丢尽了。”皇后再维持不住以往温婉的模样,冷笑一声,退到了一旁。
她这幅样子,反倒让天和帝有些心软了。这样的她,才更像她,而不是一天到晚都端着一张温婉的假面对着所有人。
只是,她为何突然提起虞稷呢?天和帝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忐忑。
皇后的坤德宫中,下人一共有四十五人,其中宫女三十人,太监十五人。宫女和太监的住所不在一处,二者平时也不相往来,所以留下被问话的只有除李太监外的十四个人。
人数众多,一个个地去问,显然是很浪费时间的,而且也不一定能问出来。穆远修扫视了一遍下面的人,决心诈一诈他们。
“宫中失窃,丢了些东西,圣上特命本官前来调查。如有偷盗者,赶快上前一步,也免了那些刑罚。”
在场的小太监们面面相觑,脸上神情有些紧张,可却没一个人站出来认罪。
穆远修盯着他们,然后说道:“看来各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正好,本官前两日从钦天监弄来一样神器,只要一试便知谁是偷盗者。”
说罢,他走出门外,过了一会又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个布袋子。
“这里头的就是神器,若没做亏心事,你们便伸手进去摸一摸它,待所有人都摸过之后,这神器会告诉家,谁才是那个偷盗者。各位,过来吧。”
他展开袋子,从小太监的身边一个个走过去,待他们拿出手后,让他们握紧拳头,不许打开。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自然不敢违抗命令,有几人脑门上都沁出了汗,一看就知道他们肯定有问题。
天和帝和皇后在一旁看着,对他手中自称是钦天监弄来的神器很好奇,结合众人的反应来看,难道这东西真有用?
一轮之后,穆远修道:“现在你们把手摊开,本官让神器告诉你们,谁才是偷盗者。”
一群人将手摊开,十三只白白净净的手中间,夹杂着一只漆黑的手。穆远修手疾眼快地把那人往外一拉,叫道:“此人就是盗窃者。”
那人惊怒不已,也叫了起来:“你胡说什么,咱家怎么会是偷盗之人?”
“神器告诉我的,难道还有假?”穆远修紧盯着他。
那太监嗤笑一声:“里头不过是块炭罢了,穆人何必和咱们取笑?”
神器竟是一块炭?众人一脸惊讶地盯着那布袋子。难不成穆人刚刚是在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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