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舟暂住在了粟荔家里。
粟荔把她安顿好后,就收拾东西回老家了,毕竟还有几天过年,再不回去,真的要被家里人催死了。
粟荔有个很好的家庭,爱她的爸妈,可爱的妹妹,每天晚上都要和家里视频。
平时也是只要有时间就会回家。
她离开前很不放心,让喻舟尽量少出门,要买什么或者要吃什么都点外卖。
“过年那几天可能没什么店子开门,你就提前去楼下超市把菜买好,别去远了,赶紧买好赶紧回去。”
粟荔走之前还在这么嘱咐她。
现在这个社会,网上的人都神通广大,随随便便就能把人的信息都人肉出来。
小心为上。
只要过了这一段时间,网上有更多的新闻八卦出来,大家就会渐渐把她淡忘了。
她说一句喻舟就应一句,全部答应下来。
这些道理她都懂的。
可还有——
“钱不够的话,我房间床头第二个柜子有张银行卡,里面有两万,能应急用。”
“密码是我的手机尾号。”
和粟荔不应该客气,她只留了两万,那就是专门为喻舟留的。
喻舟可以不用,但粟荔留着也是保障。
喻舟没拒绝,只是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粟荔离开后,喻舟坐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却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么,静静坐着的时候,手不自觉就开始抖。
一个人,只剩她一个人。
其实出院的时候她就在想,如果不是会浪费医疗资源,如果不是要多花很多钱……她愿意这个年在医院过。
医院里有善良的护士姐姐和她说话聊天,周围有很多人,还有门口都守着保安,要一个一个的查腕带才放人进来。
很安全,很正规,晚上旁边床的人不打呼噜的时候,也能睡的比较好。
喻舟把自己包里的东西都清理了下。
银行卡里还剩下最后两千块钱。
她辛苦打拼了两年,兢兢业业,没想到到最后撑不下去了,就只剩下这两千块钱。
这点钱,连保镖的工资都付不起。
说起保镖……
喻舟捏着手机,盯着上面的号码,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拨出去。
喻舟听粟荔的话,一直在家没有出门,直到除夕前一天,她准备下楼买点年货回来。
外面好热闹啊。
特别是超市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喻舟想找个购物车都找不到。
还差点被人挤来挤去。
手里这点钱得盘算着过完这个月,等年后风波熄了,她得出去找工作。
以她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是没办法在这行干下去了。
不然就还是干回开本行吧。
看能不能当个舞蹈老师什么的。
喻舟没怎么来超市买过菜,也不太懂,就想着什么菜容易做,又便宜的,简单买点回去就好了。
幸好油盐酱醋那些粟荔家里都有。
喻舟排队付钱。
周围都是家人们一起来的,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句讨论,说晚上要不要包饺子。
“你说你们北方的,除夕吃饺子,初一吃饺子,初二也吃饺子,咱今年不能换点新花样?”
“饺子怎么了,那不有韭菜馅芹菜馅三鲜的好几种,都不一样的。”
突然有了点过节的氛围。
除夕,是家人应该聚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的节日。
喻舟想,饺子其实挺好的。
可惜她不会自己包,只能买速冻的煮。
从超市出来后,喻舟把口罩戴好,帽子戴上,尽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到楼下保安亭时,她突然听见旁边两个人提到她的名字。
“你真别说,这个叫喻舟的长得还挺好看。”
喻舟下意识的转头去看,看见两个男人正拿着手机,凑在一起看。
“好像也是屿市的,说不定哪天在路上就遇见了。”
“这不是爆她电话号码了嘛,你查一查ip,说不定和咱一个小区呢。”
“一个小区怎么了?真遇见了,你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两个人说着,又笑了起来。
知道这只是调侃和开玩笑,但那种贱兮兮的,带着色情的语气,让人心里特别不舒服。
喻舟脚步逐渐慢下,手里提着袋子,手没意识的又抖了起来。
她低头,把帽子又往下压了压,停在原地,怎么都没办法再继续往前走了。
她明明之前也只是十八线,为什么这件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好像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铺下来把她整个人都罩住,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周围好像都是豺狼虎豹,危险默默的潜伏着,每一个人都不安好心。
喻舟在原地站了十分钟,准备进去时,却见那两人还在。
其中一个抬头向她看了过来——
喻舟吓得往旁边躲。
她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行动比大脑几乎更迅速,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一般,拨通了封翌的电话。
他声音从手机传出来的瞬间,喻舟还吓了一跳,低头看才发现已经接通了。
是她刚刚打的啊?
封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什么事?”
“我——”喻舟话卡在喉咙里,怔愣了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脑子都转不过来。
“你现在在哪里?”喻舟小心问了一句。
那边似乎不想回答。
“我有点事找你。”喻舟问:“你在屿市吗?”
沉默了下,那边说了个地点。
喻舟应了声“好”,挂断了。
地点在飞机场附近。
喻舟打车过去的,到地点后下了车,小姑娘独自站在风中,四处张望。
她手里紧紧攥着包,好像里面有天大重要的东西一样。
再打开地图,再三确认,就是这个地方。
不然再给他打一个电话问一下?
喻舟正这么想着,后面一大群人举着灯牌横幅那些跑了出来,也不管有没有人,嘴里喊着谁的名字,冲的要多快就有多快。
喻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了。
人流把她冲的站不稳,手上东西都差点掉了,被左挤右挤的,脚也莫名被踩了。
一时间头都晕了。
突然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她被人拉着往前了两步,随后一双手臂横在她背后。
留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来,瞬间与外面混乱的人流阻断,喻舟抬头时,就看见男人冷硬的侧脸,和高大的身躯。
直到人潮散尽,一切又安静下来。
封翌松开手。
喻舟眼里懵懵的,就这么抬头看着他,还没太反应过来。
“看到这么多人,自己没长腿,不会躲远点吗?”
封翌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可喻舟听见,只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就隐隐有点难过。
“你去哪里了?”喻舟犹豫的问他,却又小心翼翼的,声音都不敢大一点儿。
问完怕他不明白,又解释说:“是……那天晚上……”
给他打电话的那个晚上,他为什么不接。
“有事。”封翌回答。
网上的新闻铺天盖地,把她说的糟透了,喻舟也不知道封翌看没看到这些新闻——
而至于他说的有事,她也并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追问是什么事。
正如她之前所想,封翌他……不止这一份工作。
或许人家出更多的钱,所以他优先去做另一份工作,那确实,她无法干涉。
封翌看了眼时间,好像还有事要忙。
喻舟把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叠红色的钞票,有三千多。
小姑娘眼里有些无措,慌张的眨了几下,像极了被惊到的猫儿,把钱捧在手里,看得珍贵又小心翼翼,张了张嘴,终于说出话来。
“不好意思,这个月工资忘发了,是因为我之前待在家里没出来,不是故意不给的。”
喻舟已经没钱了。
她赔了个底朝天。
刚才在来的路上,她越想那些人的目光越觉得害怕,她又想到自己一个人,要是再遇上那天晚上那样的事,她该怎么办。
就算封翌只能一个月找五次,那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能获得弥足珍贵的安全感。
这对她很重要。
可她全身上下已经连三千块钱都没有了。
唯一值钱的,是脖子上的一条项链。
那是喻舟用自己第一次挣到的片酬买的项链,她记得很清楚,是六千七百块。
那是她除了舞鞋外第一次给自己买那么贵的东西。
因为很喜欢。
只有很喜欢的东西她才舍得花那么多钱。
可就在来的路上,她看见有典当店,虽然很舍不得,还是把项链当了。
只当了三千块。
是这个月的工资。
喻舟双手捧着,把钱递给他,眼睛睁着一动也不动,里面却有说不尽的难过,那瞬间周围的气息都焉了下来,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开口。
“封翌,这个月工资发了。”
“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上次的事,就那一次,她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她太害怕了,一想到接下来的那些日子,她就害怕的浑身发抖,迫切的需要抓住点什么,好让自己活的不那么糟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