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终章3(1 / 1)

这把伞时絮没从头做到尾,从技术上依然比旁边的学徒好很多。

学徒是个小姑娘,蹲在时絮边上看。

“你之前做过吗?”

老师傅去吃饭了,这间狭窄的店铺就剩下时絮和小学徒。

时絮给伞上了最后一道桐油,撑开挂在顶上。

她想:还是粗糙了一些,跟从前那个世界的工序比。

当年那把青白色的伞现在的符音镇依然能找到,时絮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

没做系统之前,没经历家破人亡之前,她做事向来随心所欲。

学戏是喜欢,干一行爱一行是她,想干什么干什么,喜欢女的也没人能阻拦她。

成为系统后规则太多,在做一件事之前要思考利弊,就算是随心所欲的角色,那也是制造出来的。

背后都有一套精密的算法。

“做过啊。”

时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天气很热,伞铺的空调是去年新装的,透明的门帘阻挡了外面的热气。

时絮看着拿把伞,“我晚点来取啊。”

小学徒嗯了一声。

她觉得还少了点东西,又喊了一声:“姐姐,你是不是要挂个伞穗啊?”

时絮一只脚都踏了出去,回头看了一眼:“我来取的时候会挂上的。”

今天是七夕,这家店的电视正好被小学徒放了一个地方台,在播十几年前的偶像剧,背景音乐甜得要命。

时絮也看过,她哼着歌走了。

沈添青换了衣服,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时间。

时絮说她再过半个小时过来。

自己去玩了才过来,真是的。

沈添青想是这么想,又有些雀跃,就算她的行程只排了一天,依旧带了个小行李箱。

她挑挑拣拣,又换了条裙子。

故地重游,当年的裙子早就不见了。

那年沈添青穿着浅蓝的格纹裙,年纪还撑得住青春气。现在的岁数乘二还不止,就算是相同款式的裙子,也换了料子和别的设计。

她没戴任何首饰,鞋也是平底的。

头发披着,脖子上的纹身到底还是遮不住,索性放弃了。

等到陶宜在门口等到沈添青,差点吓了一跳。

沈添青乍看素着脸,其实画着很仿素颜的妆容,有种野蛮生长的劲在里面。

她本来就属于小脸很学生气的模样,但是气质一点也不清纯,给人的一贯印象都是那种嚣张侵略,是浓稠得化不开的艳红,很难让人想到她从前也有宛如枝头梨花的时候。

“你和姚方方晚上自己玩吧。”

沈添青一边走一边说,陶宜觉得这口气活像自己是孩子。

她还是哦了一声。

时絮刚从外面回来。

八月的天气很热,旅馆一层空调都没开,电风扇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古董,转圈的同时还发出铜片打在罩子上的声音。

跟墙上古朴的钟像是互相应和。

指针正好走到了六点,沉闷的钟声在空气中散开,本来跟前台妹妹说话的时絮在这个瞬间福至心灵地抬眼,对上沈添青惊喜的眼神。

好像是第一次见一样。

但她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沈添青却依然会为她们的每一次见面而雀跃,即便是同床共枕。

沈添青突然就往下跑,时絮吓了一跳,急忙上前。

后面的陶宜心想:至于吗,老夫老妻了。

有些人好像无论在一起多久都像是热恋中,陶宜眼睁睁地看着沈添青抱住孟蘅,最后黏答答地要去亲。

无所谓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哪怕这个不为人知的小镇娱乐信息不发达,但是前台妹妹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啊!

时絮:“饿了吗?”

沈添青:“那你要吃我么?”

时絮笑了一声:“晚上有夜市,逛逛吧。”

沈添青有些失望,被时絮抓住了手:“你怎么这么着急?”

沈添青:“都说小别胜新婚,新婚当然要……”

时絮有些无奈:“要吃什么,砂锅还是烤土豆?”

沈添青:“大排面吧……不知道那一家有没有倒闭。”

她们慢慢悠悠地在街上走。

天色渐晚,暮色都要被黑夜吞没,沿途的店铺亮起灯,但是她俩已经找不到从前的那家店了。

沈添青:“那就随便吃点吧,这么多年了不开店也很正常。”

她抱着时絮的胳膊,“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七夕的小镇也很热闹,中学生在街上打闹,路边的格子铺放着老情歌,有小孩的学步车擦着水泥地。

谁家的狗趴在路边,野猫窜过,站起来汪汪汪追了过去。

这个地方空气似乎都带着古旧的味道,沈添青都有种是时絮把自己带进照片里的感觉。

“你有那种能力吗?”

时絮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高腰阔腿的牛仔裤更显得她腿长。

摘下古装头套后她的头发刚刚到肩,时絮嫌麻烦,在脑后扎了个揪。

沈添青看她,总觉得这人现在也太年轻了,看着跟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

时絮:“什么?”

沈添青:“就把人带到照片里去的那种……比如我给你一张我的床照,你到我床……”

沈添青越说越小声,在时絮的眼神下越发心虚。

有种自己是色鬼投胎的感觉。

时絮笑了一声:“没有。”

沈添青噢了一声,还挺失望。

时絮:“最后一个烟花都放给你看了,我什么都没了。”

时絮摊了摊手,7707给她的那些道具包,一些东西实在不堪入目,她觉得没必要用。

眼睛好了的沈添青反而很喜欢,隔三差五让时絮吓一跳。

刺激是刺激,但哭的也是沈添青。

时絮拿她没办法。

沈添青:“行吧。”

她转头看了一眼,倒着走了两步,“这里和以前差不多欸,不过我现在可以喝酒了。”

时絮:“你在这边喝酒过?”

她皱着眉想了想,被沈添青猛地扑了一下,“你根本不记得我了吧?时絮!我是不是你可有可无的一个认识的人啊?”

沈添青的声音嚣张无比,压根没这句话该有的委屈,像是下一秒就要咬时絮一口。

时絮干脆背起她走了几步,托着这个人的屁股,把人的手往下拽,“时絮是谁啊?我不认识。”

沈添青哼哼一声:“是我的亡妻,你只是我新抬进来的妾室,不准造次!”

时絮觉得她纯粹是最近给晏牧雨写综艺脚本写上头了。

“亡妻还占着位置干什么,妻主什么时候让抬一下妾身的位份呢?”

时絮笑了一声,路边热闹得很,有不少人看向她们。

时絮早就习惯了旁人的眼光,自顾自地往前走。

反而是沈添青有些不好意思,又要下来了。

“那我是宠妾灭妻,不行不行!”

她还在演,时絮干脆走到了一个烧酒摊买了一杯酒。

糯米酒味道香甜,时絮喝了一口递给沈添青。

沈添青:“还想贿赂我?”

灯光仿佛给人罩了一层滤镜,使得沈添青看上去仿佛一如当年青葱。

时絮抿了抿嘴,酒的味道回旋在口腔,她点头:“这只是个开头。”

沈添青在知道时絮早上就到了之后好奇得很,“还有什么?”

时絮:“你猜?”

来符音镇过七夕是时絮提的,本来沈添青想时絮杀青之后回家,她们去新开的主题游乐园玩。

时絮七夕原来还有商演,都被推掉了。

沈添青猜不出来,符音镇是她从前和时絮交集的地方之一。

《西川遗风》制作组是沈添青在没重新遇到时絮的遗憾,但是这个遗憾无法补救,横看竖看全是命运的惩罚。

注定要让她辗转反侧,求而不得。

现在时絮故地重游,难不成是想要补偿我?

沈添青忍不住想入非非,被时絮牵着又走了好几百米。

符音镇制伞工艺还没完全工业化,手工伞也分档次。

时絮做的是最普通的那种。

沈添青看着这间小小的店铺,连个牌子都没有,有点茫然。

时絮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小学徒刚好抬眼,喊了声姐姐。

沈添青瞬间就不高兴了。

时絮指了指头顶,“可以取下来了吧?”

沈添青抬眼,这间店面很小,远远不及刚才街上那么多伞撑起的顶。可是这个瞬间,这一把伞,却好像叩开了她的心门。

让她一瞬间重回当年。

青白的伞,青白的衣服,时絮那个角色。

走远了的背影。

和她再也触不到的的余生。

她痛不欲生的十二年。

这把伞是时絮买的,道具组后来不知道放到了哪里,最后只留了一把后面的替代品。

沈添青带走了自己买的黑伞,高悬室内,金边如同时絮之余她的人生。

是昏暗里的光芒。

时絮早就付了钱,她拿下伞,打开又合上,转了两圈。之前买的红穗挂到了伞柄,红得夺目,其实根本不衬这把伞的颜色。

她递给沈添青:“喜欢吗?”

沈添青看着伞穗追着的那把金锁,看上去就价值不菲,而且崭新夺目。

不知道是时絮什么时候定做的。

上面写着永结同心。

时絮搂着人出了门,冲小学徒道了声谢。

外这条街没外面的夜市热闹,偶尔能听到犬吠,远处是夜色里的青山,有零星的灯。

是很多年前沈添青站在旅馆房间窗前看到的景色。

夏天的风都是热的,远处那一片天好像在打雷,光芒撕裂黑夜,震颤出一片亮色。

等一下这边就会下雨了。

沈添青抓着伞,想到那年时絮冷淡的表情。

又抬眼,看了眼身边近在咫尺的人。

转换了时空姓名,这个灵魂却在爱我了。

沈添青越想越兴奋,又浑身无力像是要瘫倒在地,她定定地看着时絮,看得时絮都无奈了。

“不喜欢吗?”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还以为……”

“喜欢死了!”

沈添青大声地回答,这边没什么人,老房子和店铺在黑夜里显得孤独。

一个小镇的热闹像是在特定的时间,半边热闹半边冷清。

她们站在冷清里,情绪却滚烫得灼人。

时絮:“喜欢就……”

她话还没说完,沈添青跳起来抱她,像是完成了少女时期不敢做的事情。

跳起来去亲时絮,用力地抱住时絮,把自己当年还没懂的感情全都说出来。

“喜欢你,喜欢得心都要碎掉了。”

沈添青踮着脚抱着时絮,这个时候又懊恼自己为了装嫩不穿高跟鞋。

“你以前好冷啊,根本不理我的!”

“我总是想,要是当年我脸皮厚一点,粘着你,你去哪都跟着,是不是也会和你一起死了。”

沈添青的声音闷闷的,她靠在时絮怀里,嗅着这个人的味道,。伞被她捏着,同心锁是时絮的保证。

不用什么上穷碧落下黄泉,她就在的承诺。

时絮:“没不理你。真不理你,你见不到我。”

时絮抱起沈添青,把她放到了一边的石阶上。旁边是石桥,没有灯带,只能看到天上的月亮落在小河道的影子。

月影被风吹皱,又好像把沈添青的心吹得颤巍巍的,让她下意识地抬头索吻。

时絮低头,重重地亲了她一下。

“我把全部都交给你了。”

沈添青摇着头:“不够不够!”

她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不过那年她又太懂事。

叛逆期的导火线是时絮,这个时候需要时絮来灭火。

没有灯,只有远处的喧嚣。

在陌生又熟悉的小镇,她们相拥,仿佛要亲到地老天荒。

那片云还是飘了过来,小雨在盛夏绵绵,雷声还没抵达,远处的轰隆威力不大。

沈添青还在攻陷时絮,企图掌控全局。

那把新做的油纸伞撑开,伞面清雅。时絮握着红绳坠着金锁的伞柄,背靠在粗糙的墙面,一只手扣着沈添青的腰,咬着对方的唇,把衷肠诉在这种追逐上。

回去的时候沈添青腿都是软的。

等到躺上床,她依然满面潮红,掌心还有一根红绳,从伞穗上抓下来的。

她看着时絮被雨打湿的背影,换衣服的模样,闭着眼又睁开,心想——

老天对我也很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谢谢大家看到这里!!)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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