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高估一个人,但永远不要看轻一个人。
——《李相浮宅斗准则》。
这本书虽然没有正式出版,但早就形成一套完整的理论,每晚睡前都会在李相浮脑子里过上一遍。
翌日,他主动给秦伽玉发出邀约:“不是说好请我去射击俱乐部?择日不如撞日。”
秦伽玉收到短信时,正在一个几乎暗无天日的工厂,周围全是打磨石头的声音。可见度不足,手机屏幕多少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取下护目镜,确定没有看错信息内容。
以往都是自己主动发出邀约,李相浮唯恐避之不及,如今一反常态凑上来,实在让人无法不多想。
秦伽玉权衡后不想将主动权交去对方手中,以退为进想让他打退堂鼓:“带着你‘儿子’来么?”
李相浮秒回:“不,二人世界。”
没得到回应,片刻后他再度发来语音:“你在哪,我去找你?”
主动送上门来的通常不是好东西,秦伽玉皱了皱眉,在推辞和接受间,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李相浮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双方约在下午三点。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两小时,李相浮琢磨着怎么从秦伽玉身上得到检测样品。从前他静不下心时喜欢弹琴看书,如今多了一项活动:投喂红尘。
暂时占领了张阿姨的地盘,小火炖着牛肉,他拿着锅铲站在一边等着。
身侧玻璃映照出另一道影子,李相浮回过头:“二哥?”
李安卿:“你忙你的,我只是来传达爸的旨意。”
“……”
抽油烟机开着,说话听不大清,李相浮关掉后打开窗户,顺便用筷子戳了戳牛肉,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小弟,去谈个恋爱吧。”
“……”李相浮闻言哭笑不得问:“爸的原话?”
李安卿:“千言万语,可汇聚成这一句话。”
对于李相浮深夜携女子归来礼佛的事情,李老爷子无比头疼,在行云寺被梵语强行放空大脑的感受重新回来,觉得这孩子过度清心寡欲了些。
至于筱筱事件,则被李老爷子淡忘,更多觉得是一种胡闹。
筷子轻松戳过肉的纹理,李相浮关火捞出后说:“我会慎重考虑。”
说是慎重,眼睛和手上的动作高度统一,明显只在想着怎么给红尘做好一顿饭。
李安卿也没多说,结束长辈交代的工作没在厨房多待。
两点左右,李相浮到庭院放下精心准备的料理,耐心等红尘吃完,赶去赴秦伽玉的约。
·
因为审批尤其严格,全市只有两家射击俱乐部。他要去的那家离住处至少隔了三个区,驾车太麻烦,李相浮索性临时雇了一辆车。
一路畅通,抵达时刚好还有五分钟的空余供他走进去。
俱乐部的占地面积相当大,包括背后的一整片森林,专门开辟出来搞彩弹丛林枪|战。
核验登记过身份,有专人领着李相浮进去,他猜测秦伽玉已经先一步抵达,那人向来喜欢掌握主动权,突然被约出来,少不得担心会有猫腻提前跑来观察情况。
果不其然,在宽广的休息区域,李相浮看到了正坐在圆凳上低头看手机的秦伽玉。
他冲引路来的人摆了摆手,后者识趣离开。
接着李相浮从后方绕过去,地面铺着一层厚绒毯,脚步声被弱化到几乎不可闻。
[棠棠,我能真切体会到你的难过……]
秦伽玉文字才输入一半,似乎感觉到什么,一扭头,猝不及防看到身后站着一伸长脖子偷看的人,他反射性猛地站起来,连手机都差点砸出去。
“哦豁,”嘲弄的语气不加掩饰:“原来还是情圣。”
“李相浮!”喘息声有些重,秦伽玉还没完全恢复到规律心跳,第一次眼中有了明显的恼意:“你几岁了?躲在背后吓人好玩么!”
李相浮笑得毫不掩饰,甚至还拍了拍手:“自己胆子小还怨别人。”
明亮的笑容让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久违的青春气息,仿佛一瞬间又恢复了几分少年时期的咄咄逼人。
秦伽玉心头郁气诡异地消散,不再计较刚刚那茬对方幼稚的举动。
他转身朝体验馆的方向走,没走两步,突然停步等李相浮跟上来。
“我喜欢各走各路。”李相浮说。
“我也喜欢,”秦伽玉先前被吓了一跳,没了平日那副故作高深的感觉,显得冷淡不少:“但你盯得我头皮发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李相浮今天的目光让人格外不舒服。
确定背后衣服没有粘着头发,李相浮不动声色走上前,保持并肩而行的状态。
体验馆里是统一的橡胶子弹,按个收费,秦伽玉出手阔绰,连同李相浮的子弹钱一并付了。
射箭和打枪是两码事,李相浮从前没怎么玩过这个,第一枪毫无意外地脱靶。
秦伽玉的姿势倒是很标准,在最合适的时候按下扳机,稳狠准地命中靶心。
“直说吧。”秦伽玉直起身子:“你在打什么主意?”
李相浮:“单纯小聚而已。”
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了决定,设计偷走一根带毛囊的头发可不容易,随便找个借口当场打一架,直接给他薅下来一小撮就成。
浑然不知道有人在打自己头发的主意,秦伽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他走出一段距离去接电话。
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和梨棠棠聊天。
李相浮摇了摇头,又打了一枪,依旧没有命中靶心。这次的失误一半得归咎于心思不在瞄准上,他的余光一直留意着秦伽玉那边。
梨棠棠养父人快要不行了,作为子女能直接支配财产,在秦伽玉眼中的价值恐怕更胜以往。
李相浮盯着靶心上的红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另一部分继承权在白箬手上,秦伽玉路走窄了,梨棠棠道行明显没白箬高,倘若白箬在其中做些手脚,结果是什么还不一定。
想到这里,李相浮走到另外一边,也开始打电话。
“你已经有几天没联系我了。”那边的声音能听出一丝哀怨。
李相浮:“突然听到钢琴曲,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打出去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被这个说法触动:“你总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出现。”
语毕白箬抱怨起梨棠棠的不懂事,指责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和别人的未婚夫纠缠不清。
李相浮漫不经心听着,研究起手|枪外部构造。
“不如我们去国外生活,远离这一切。”
白箬一句话让他险些手滑。
真正的恋爱脑李相浮只遇到过一个,苏桃。
那是一个可以**上事业性命的神奇存在,至于白箬,背地里还靠虐待包|养的十八线发泄情绪,显然爱情在她这里无法凌驾在个人和权势上面。
对方大胆提出这个要求,李相浮瞬间明白梨父所谓的失足掉下楼梯,绝对有人为因素在内。白箬必然扮演了什么角色,如今心虚不安,才想要撤离。
“你还有棠棠。”李相浮劝了一句。
听他亲昵的叫梨棠棠的名字,那边白箬冷笑不已,若不是太了解女儿的德行,日夜担心梨棠棠把家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心仪的男生,她哪里用得着出国。
就在这时,李相浮忽然话锋一转:“去外面散散心也好,我知道有个地方沙滩很美,踩在上面热度仿佛能暖在人心里……”
说话时他望着秦伽玉的背影,想象着对方费尽心思追到梨棠棠,却得知白箬卷走大部分钱时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连带着声音也透露出几分愉悦。
白箬错将这当成一种温柔,已经开始畅想国外生活,由于李相浮的声音太过有磁性,听久了忍不住有些口干舌燥。
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白箬起身出去倒水,路过梨棠棠房门外时脚步猛地一顿。大白天锁着门,里面隐约还有交谈的声音,她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停下脚步趴在门上偷听。
当梨棠棠说起父亲坠楼梯的真相时,白箬当即挂断了和李相浮的电话,用力拍了拍门:“开门!”
梨棠棠向来不怕跟父母对着干,开门时脸色难看抱怨:“叫我干什么?”
见她手机屏幕还亮着,白箬不由分抢了过来,粗暴往墙上一砸。
手机当场碎屏阵亡,梨棠棠呆愣一秒,吼道:“你凭什么摔我手机!”
联想起父亲出事前的一些事,她心中悲愤,竟是直接冲上去,用拳头拼命捶打面前人。
这些天的情绪迎来一个爆发点,白箬寸步不让,二人顿时扭打撕扯在一起。
·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下午李相浮不在,李老爷子特意叫来李安卿,询问让他劝的话有没有劝。
“小弟说过会认真考虑恋爱的事情。”
李老爷子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确定没有说谎:“意思传达到位了?”
李安卿轻点了一下头。
一直到晚上七点,李相浮也没有回来,晚饭时,李老爷子无奈:“他该不会是为了逃避,躲在外面不肯回来?”
李戏春闻言抬头说:“相浮抠门,不会舍得付酒店费。”
“……”
正说着,玄关处传来动静,以为是李相浮,李老爷子张口便道:“正聊着你呢……”
一抬头发现是李怀尘,后面的话收住:“我还以为是你弟弟。”
“他被叫去问话,”李怀尘道:“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李老爷子一怔:“问什么话?”
李怀尘:“他那个高中同学梨棠棠,家里出事了。”
李老爷子放下筷子,神情严肃,没有直接一问到底而是选择先听事情原委。
李怀尘继续说:“梨棠棠小叔报的案,他下午去黎家,发现母女俩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听说救护车去的时候,白箬满脸血意识不清,口中一直呼唤着小弟的名字,至于梨棠棠,则是‘秦珏,秦珏’叫个不停。”
“……”
李怀尘:“巧合的是,意外发生时小弟正和秦伽玉在射击俱乐部。”
李老爷子早就从李安卿那里听说秦伽玉改头换面的事情,皱眉道:“这不正好说明他们没作案时间?”
李怀尘点头:“现场没有第三人,从伤口看,初步判定是母女俩在互相伤害。但白箬出事前的几分钟在跟小弟通话,秦伽玉则在和梨棠棠打电话。”
“……您不用担心,接到消息后我已经托人去打听情况,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是例行问话,相浮很快就能回来。”
李老爷子听完全过程,面色怪异:“……这是真人真事?”
他活了半辈子,分开听都明白,放在一起却一句话都没听懂。
李怀尘走过来坐下吃饭,淡淡道:“我个人很想给他们投资拍一部电影,有望成为悬疑电影之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