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戒法大师布上祭台,立于国君身侧。
随即,便见炎温瑜朝身侧侍立之人招了招手,小声吩咐了几句什么,众人又等了片刻,见一禁卫手中端着金色锦布遮盖之物行来,向炎温瑜躬身行礼之后,便当众揭开布盖。
那托盘上,竟是传国玉玺。
戒法大师愣了愣,久久盯着托盘中的玉玺,未发一言。
观礼众人也纷纷惊愕,不解其意,连只等国君亲自说明此举的含义。
炎温瑜坐于高台之上,面朝祭台之下一众大璩权贵,高声道:“如诸君所见,朕双腿有疾,膝下唯有一女,尚且年幼,又体虚多病,实在不适合接替朕之皇位。”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台下观礼之众顿时议论纷纷。
难道所有人都猜错了?
此次天祭,并非为立嗣所开?
炎昌君掀了掀眉,眼神颇有几分意味深长,听得身后众人窃窃私语,他抬了抬手,示意手下心腹稍安勿躁。
“故而,今日借天祭之机,朕有一事欲昭告天下。”
炎温瑜闭上眼,深呼吸,而后又将胸腔滞阻的浊气缓缓吐出,方接着上一句,“为黎民苍生与社稷之福,朕愿主动退位让贤,请戒法大师代为把关,另选仁德之君为大璩之主!”
一石激起千层浪,炎温瑜这句话,几如一道惊雷落下,直将祭台下的众人震得两耳失聪。
主动让贤,这般胸襟气魄,乃是万载以来,王朝历代君王之中,第一人也。
戒法大师双掌合十,叹了一声佛号。
炎温瑜的决定,在他意料之中。
众人都以为国君欲排万难,强立帝女为嗣,但此行必定招致镇北王的不满,此人非是善茬,说不定早已收买了皇宫禁卫,在城外布好兵阵,当庭逼宫。
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目的不详的东冥氏在暗处窥伺。
炎温瑜不傻,也足够理智,心知即便戒法大师修为再高,亦是双拳难敌四手,恐难止住即将掀起的乱世。
故而,他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当众宣布主动让贤。
戒法大师的心顿时跌落谷底。
因为这祭台上发生的一切,正与无量神尊的指点一一相应。
他幽寂的双眼扫过祭台四周,神识捕捉到宫中几缕古怪的黑烟,方才还天高云阔的碧空不知何时暗了下去,灰蒙蒙的云层汇聚于皇庭上空,引人无端心沉。
台下观礼之客一片惶然,很快气氛便变得紧张起来,国君既打算退位让贤,这继位之人是何身份,便值得商榷。
几乎所有人都同时看向镇北王炎昌君,此人乃国君亲族,又位高权重,修为高深,实在最合适的人选。
众目睽睽之下,炎昌君却极沉得住气,他权当看不见自四处投来的视线,手中把玩的黑玉核桃仍不疾不徐地盘旋着,似乎没有要做出头鸟的打算。
炎温瑜把话说完,最后道:“便请诸位为大璩推选一位贤德之君!”
台下众人私下小声议论片刻,便见得炎昌君身后站起来一名氏族族长,拱手谏言:“鄙人拙见,陛下正直壮年,龙躯尚健,可纳新妃,或许不必急于让位。”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附和之声,各州权贵与仙宗代表也不乏赞同点头之人。
炎昌君仍是一派闲适之相,大有隔山观海,不问朝政的意思。
但国君话已出口,哪有收回的道理,炎温瑜沉声驳斥:“朕心意已决,此项不作考虑。”
见其如此态度坚决,众人便壮了胆子,开始有一两个人提了各州皇室旁系亲族之名姓,直到第三个人站起来,才点到镇北王之名。
而炎昌君三个字一出口,顿时就像往祭台上压了一座山,再没有谁站起来提名。
台下雅雀无声,但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局势,倘使炎温瑜真要让权,最终这帝国权柄多半就是镇北王的囊中之物。
戒法大师便在此时上前一步,向众人道了声佛号,方开口道:“既有三位提名,便以民意决天子。”
他一摆手,祭台上空凭空出现三颗色泽各异的菩提子,菩提子悬浮于空,外围环绕一圈符火,形成三道小字,指代方才提名的三位权贵,正在风中起伏跳动。
“这三枚菩提子可收集愿力,诸位心中属意之君,承天命而生,其运将旺,便请各位决断吧。”
戒法大师这一招举重若轻,却令在座之人纷纷心头一跳,集万民之愿力,这招法可谓神乎其技。
只片刻,指代炎昌君的符火已然壮大数倍,完全盖住了另外两颗菩提的风头。
民意择君,炎昌君无疑是众望所归。
戒法大师看向炎温瑜,后者则推着轮椅上前几步,朝东侧台下高声道:“国舅为新君,乃民意所向,不知国舅可愿接下这传国玉玺,登基为王?”
直至此时,炎昌君才眯了眯眼,审视般瞧着台上之人,后缓缓起身,面朝台下众人拱手行了一礼,而后行上祭台,伏地叩首,向国君一拜。
“鄙人不才,既承陛下与诸君之厚望,便恭敬不如从命罢。”
如此,便算定下新君,仍是由戒法大师主持传位仪式,将传国玉玺授予新君。
交接仪式十分顺利,目之所及,乃是一片繁荣之景。
可戒法大师心头却越来越沉,灰蒙蒙的天空也像预示着什么,云层越压越厚,天空越来越暗,隐隐还能听见几声雷鸣,令台下观礼之众无端惶恐。
银甲禁卫端着传国玉玺走向炎昌君,后者也站起身来,双手欲将托盘接过。
便在这时,忽然狂风大作,祭台上掀起一阵带血的腥气,不知哪里来的沙尘卷上祭台,迷了众人的眼睛。
霎时间,整个祭台笼罩于烟沙之中。
戒法大师眼疾手快,拂袖一扫,只一刹便将台上迷雾拨散。
台上几人皆毫发无伤,可随即,便听得咚一声响,木质托盘跌在地上,那递交传国玉玺的禁卫跪伏于地,吓得浑身哆嗦,颤着声道:“玉、玉玺不见了……”
戒法大师猛然抬首,沉声一喝:“留步!”
其声如雷,滚滚漾开,声浪竟化作实质,隔空击中一无形的人影。
虚空中荡起波纹,一道黑影凭空而现,显然是在方才那一声厉喝之中受了伤,连浮空而立都难维系,径直从高空掉了下去。
可他落至半空,立即从人群中跃起数道黑影,争先恐后将其接住,再朝后一抛,几人协力,试图将人救走!
“放肆!”戒法大师将手里佛珠扔了出去,引线断开,一百零八枚暗棕色的珠子散开,结成灵阵,封住四野,阻断这批人马的退路。
大乘境大能亲自出手,随侍于炎昌君的几名高手也纷纷加入玉玺争夺,那几名黑衣人无所遁形,几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被擒。
忽然,乾坤殿上传来锃锃琴音,这琴声入耳,竟有封禁灵力之效。
众人回头,便见得大殿屋顶端坐一席青衣,琴声倾泻而下,如山涧清流,泠泠悦耳。
可体内灵气却因此变得滞塞,就连戒法大师也受其影响,出招的速度被大幅减缓,封于殿外的一百零八颗珠子其中一枚被琴音所破,原本密闭的防线因此被划开一道缺口。
局势立即发生变化,那群黑衣人全然不顾惜自身性命,以肉身阻截戒法大师,并在其掌风将要临身之际陡然自爆,猖狂的笑声激荡于殿庭之上:“佛门中人,竟当众大开杀戒!”
碎肢残骸如一场大雨,散了一地,惊变发生不过须臾,祭台四周的看客还未回神,便被当头泼了一盆血雨。
几个黑衣人前仆后继地赴死,最后一人终于将玉玺待到阵法外沿。
只差一步,他便可逃出生天。
可就是这一步,令他命丧黄泉!
破空之声乍响于耳侧,他悬在空中的身体陡然一震,胸口竟凭空开了一个窟窿。
再看仔细一些,穿透胸膛一击毙命的,竟是一枚黑玉核桃。
炎昌君脚下步子一迈,缩地成寸,转瞬间便至那黑衣人跟前,袖摆轻扬,其人尸身断作数截,青白二色相应的传国玉玺则轻飘飘地浮在他面前。
“哼。”其人一声冷哼,视线抬高,敲响远处乾坤殿顶上的青衣女子,“东冥氏想从本王手中夺得传国玉玺,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罢!”
东冥乐立在屋脊之上,唇角划过一丝殷红血迹,可她眼中却笑意不减:“是么?”
其声刚落,一道白衣人影便凭空现于炎昌君身后。
祭台上,国君失声惊呼:“帝师!”
局势陡然逆转,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便是戒法大师,也难以维系沉稳淡泊之态,在看清来人的瞬间,脸色一变再变。
背脊猝然浮现一抹凉意,镇北王骇然失色,心中同时警铃大作,浑身灵气浮于体表,防着身后之人致命一击。
岂料,炎承钺无心取其性命,竟径自从他身侧越过,一把夺过传国玉玺,转手抛置于禁阵之外。
玉玺腾空,划过一道浅浅的圆弧,落于阵外之人手中。
传国玉玺被葱白五指轻轻拖住,浑不在意地抛置把玩。
艳丽红裙摇曳生姿,玉潋心眉目间带着轻佻的浅笑,盈盈然望着殿前众人。
阙清云则持剑立于玉潋心身侧,面朝惶惑之众,轻笑道:“天玄至宝,流落在外已有万载之久,如今物归原主,诸君功不可没,多谢了!”
劲风卷起她二人衣摆,浩然天地之间,这一红一白两道倩丽之姿,竟盖过台上台下所有人的锋芒,绽放不可匹敌的华光。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这个剧情你们猜得到吗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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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王:我竟是唯一的小丑,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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