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距仙宗同盟聚首大会尚有半月余,这日,听澜宗突然迎来两位合道境的神秘高手,阙清云不得不抽出空来亲自接待。
彼时,玉潋心正在云仙居楼阁上教殷晴雪认字。
殷晴雪体弱,不能修炼,住在殷府这些年,便以读书认字打发时间。
故而她年纪虽幼,却已读过不少书,背过好些文章。
记忆被残嗣抹去了,那些原本认识的字因此也变得不认识,可她念书的习惯和书写的能力被保留了下来。
她跟着玉潋心一块儿照抄静心咒,即便那些字她都不会念,却也能写得有模有样。
玉潋心初见殷晴雪的字迹,还为之惊叹,这一手字,阙清云见了,必定喜欢。
她伏在小姑娘身后,握住殷晴雪柔软的小手,将相对复杂的“阙”字一笔一划书写下来。
末了,又在“阙”的后边补上“清云”二字。
阙清云。
殷晴雪念字,每次只发两个音,中途总要顿一下,磕磕绊绊,很是不顺。
玉潋心也不着急让她记住,写这三个字,不过是假公济私,她自己想写罢了。
小姑娘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眸,指着白纸上的笔势隽永的三个字,问玉潋心:“仙师?”
阙清云是玉潋心的师父,也只能是玉潋心一个人的师父。
所以,虽将殷晴雪带回了云仙居,玉潋心却不同意让殷晴雪拜入阙清云门下,殷晴雪又不愿接触听澜宗内其他弟子长老,故而这阵子,对阙清云都以“仙师”相称。
“嗯,是仙师。”玉潋心微微一笑,鼓励地揉揉小姑娘的脑袋。
殷晴雪仰起头,轻轻抓着玉潋心的衣袖:“写,姐姐。”
玉潋心笑:“你想写我的名字?”
“嗯。”小姑娘点头。
“好啊。”
玉潋心眉眼弯弯,心情愉悦地扶着女孩儿的手,在“阙清云”旁边写下三个字:玉潋心。
两个名字并在一块儿,玉潋心瞧着顺眼,便不自禁勾起嘴角,洋溢微笑。
云仙居庭院里日光晴好,草长莺飞,清风徐来,不时还响起几声唧唧虫鸣,气氛和谐融洽。
阙清云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美人入画的景象。
她在院中站了一会儿,直至玉潋心觉察到她的气息,从书案中抬首,相隔数丈之遥,与之对视。
阙清云眉目柔和,笑容清浅。
玉潋心停笔,身姿摇曳地行至围栏边,双手托腮笑吟吟地唤她:“师尊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往日这个时间,阙清云应当在前山同秦剑风和宗里那群老家伙商讨宗务,得过了午时才能回云仙居修炼。
故而早上,玉潋心大都是和殷晴雪在一块儿,看看书,抄抄经文,悠闲度日。
不知不觉间,这样平静的日子,竟已过去月余。
这会儿才过巳时,不想阙清云竟就早早出现在云仙居了。
“有事相商。”阙清云语调平缓地说道。
随后轻拂衣袖,将衣物扔向楼阁上的玉潋心。
短短四个字,乍一听似与往日无甚无别,但落在玉潋心耳中,竟听出几分柔和的感觉。
她抬手一招,此物落入手中,是一份文书,落款处写着四个烫金的小字:仙宗同盟,末尾的位置还盖了印戳。
其内容只区区几句,大意是仙宗同盟已获悉邬舟山藤妖作祟之事,因其涉及云罗宗违规饲养残嗣的罪行,仙宗同盟特发此令,请阙清云提前动身前往大璩国都,详述此事经过。
玉潋心看完后便蹙起眉,扬起这份文书向阙清云求证:“所以,咱们得提前出发?”
岂料阙清云竟摇头,道出一句:“为师先行,你如期启程便可。”
“何故?”玉潋心挑起眉毛,“师尊又想撇下弟子了?”
阙清云却道:“邬舟山妖魔作祟已有数月,这些所谓大能早先并不理会,如今邪祟已除,距离聚首大会仅有半月,却叫为师提前启程,潋心不觉得蹊跷么?”
玉潋心顺着阙清云这话一细想,好像确是如此。
“那师尊的意思是?”
“潋心与为师分头行动,为师先去探探风声,若无异动,自会传讯于你,这几日,还需潋心替为师瞧着宗里的动静。”
阙清云不像以往那般将心中想法藏着掖着,竟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同玉潋心商量。
玉潋心被阙清云诓骗了许多次,不敢轻信:“师尊当真这般想法?不是又抛下弟子独自涉险去?”
“文书都在你手上,为师的话还信不过么?”阙清云不恼,语气始终平和。
玉潋心撇撇嘴,就算人证物证什么都有,若阙清云有心糊弄她,她到底还是算计不过的。
遂哼道:“最好如此,倘若师尊再哄骗弟子,弟子未发现倒也罢了,一旦被弟子瞧出端倪,后果可要师尊自负。”
这狠话未激起半分波动,阙清云长身如玉立在院中,微笑着,神态温和。
阙清云随两位仙宗同盟的高手先行启程,玉潋心则留在宗内,盘膝于云仙居的露台上纳月华清修。
忽然,她睁开双眼,眸心划过一道暗芒。
随即清风拂过,她的身影也一同于原地消失。
入夜后,起伏的山峦幽深寂静,远远望去,仿佛蛰伏的凶兽,不知什么时候苏醒过来,只需震一震腿,便能将群山摧毁。
听澜宗内各大高手都在自己的居所潜心修炼,只有山林间不时振翅飞过的鸟儿发出一两声清脆的鸣叫。
而在这夜幕之下,一处幽深无人的地方,一道黑影借着山间林木的掩映在听澜宗内穿行,数息间行过数里,于两块高大的石壁夹缝中隐蔽之处驻足稍候。
某时,他抬眼看向天空中的月色,心中计算着约定的时辰。
没过多久,山涧下吹来一阵潮湿的夜风,另一道人影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的山道上。
两人于黑暗中对视一眼,以暗语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东西呢?”黑衣人率先开口,嗓音嘶哑。
来人抬袖一挥,便有一只精巧的玉瓶子自空中掠过,落入那黑衣人手中,其人拨开瓶塞轻轻嗅闻,确认此物真假,复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动手?”
立在阴影中的人便回答他说:“待你们替我除去心腹大患,玉潋心的性命你们拿去便是,想什么时候动手都可以,但有个前提……”
其人话音稍顿,忽的沉下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见到阙清云的项上人头。”
云雾散去,皎白的月光照亮藏身于阴影处那道人影,不是秦剑风又是谁?
黑衣人低低一笑,对秦剑风的心态了如指掌,他收起玉瓶,朝秦剑风抱拳道:“秦宗主放心,清云仙子既落入我等手中,已是插翅难逃。”
听闻此人之言,秦剑风冷哼一声,拂袖道:“最好如此。”
言罢,他转过身躯,身影又随风散去,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黑衣人盯着他离去的方向顿了须臾,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嘲的冷笑,遂重新戴上兜帽,转身没入黑暗中,沿着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行经一片幽暗茂密的丛林时,忽然,他心中警铃大作,当即脚步一顿,骇然看向不远处。
黑暗的枝梢间,立着一道幽魅的暗红人影。
来者并未遮掩身形藏匿身份,一身娇艳的红裙穿在身上,一眼便能将她和听澜宗内其余人等区分开来。
此女眉目生得精致,神态妩媚,魅惑天成,可她的双眼却如一汪深潭,静谧清冷,幽深晦暗。
与之对视的瞬间,感受不到些微情谊,有的只是森然冷笑与无尽的杀意,由此可见,她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红衣女子抿唇微笑,遥遥瞧着他:“说出幕后是谁,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其声宛若莺啼,婉转动听。
“你……”黑衣人如临大敌,后退一步,试图掏出腰后的匕首。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刀柄,一道黑影从侧边扑上来,将他的胳膊齐根咬断。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脸色扭曲,可他甚至没能来得及发出惨叫,一根漆黑的藤蔓拔地而起,卷住他的身体,封住他的口鼻,令他圆睁双眼,却只能呜呜嘶鸣。
前一刻还在那树梢之间的玉潋心下一瞬便猝然出现在他眼前,两指轻佻地勾起他的下颌,冷艳魅惑地说道:“没有实力的人,是没有资格反抗的。”
玉潋心以与情人耳语那般温柔的语气,贴着此人惊惧的脸孔,小声说:“既不听话,便到此为止罢。”
那双惊恐至极的眼珠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藤枝凌空起舞,随后闪电般穿入他的眼球,将他的脑袋捅出一个窟窿。
片刻之后,一件黑袍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玉潋心左手拿着一只小玉瓶,右手则擒着一枚混浊的青紫色精魄。
掌心金红色的饕餮符印明灭之间,这魂魄便被其一口吞去了。
揭开玉瓶瓶塞,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竟比黑衣人受伤后留下的血腥味还要重。
玉潋心皱紧眉头,脸上笑意收敛,眼神森冷。
这瓶中之物,竟是她的血。
以往为了每年能按时开启镜虚门,过一阵子阙清云便会从她身上取走一些活血。
本以为那些血都已经用于激活秘钥,没想到,这秦剑风还偷偷留了一部分,保留至今。
不论秦剑风动机为何,这一举动着实令玉潋心作呕。
瞧了眼那件破碎的血衣,玉潋心两眼微眯,嘴角勾起凉薄的弧度,随手抛出一物,落在不远处。
那是一枚腰牌,刻着秦剑风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拖延症犯了好多天,今天终于正常写出三千字的更新:з」晚上还有一更!
又妖又飒的小徒弟不值得小可爱们留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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