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这么叫我。”
许融挣开他,后退又斥责。
“为什么不许?从前你不是想要吗?”林信徐徐跟进。
“那是从前。”许融勉强撑住了道。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他叫出来那样子,根本不怀好意。
她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嘴角噙着玩味,眼神里却酝酿攻击,身躯里同时藏有压迫与引诱,令她生平头一次意识到,面前的不是那个瘦削冷漠的少年了,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成年男人。
“好。”
男人很好说话,当真不叫了。
“你——你老过来干什么?”许融忍不住,又斥他。
林信停住的只有嘴,他脚下一点没停,直把她逼到了床铺前。
小腿遇到阻碍时,许融才发现她选的后退方向也不好,但这间卧房就算比原来萧家的北院大不少,也不过就这么四四方方一块地,她又有多少选择余地?
“你别怕。”看出来她真的慌了,林信有点诧异又安抚地道,拉她在床边坐下,“我没骗你,你不愿意,我什么也不做。”
手碰到床铺,有了支撑,许融才镇定了点。
她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怂,可见实践的重要性,经验这回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是不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平白出现的。
“我是不是误会了?”林信又问她。
他褪去了那些让人心慌又心惊的神态,看上去只是认真纯粹,许融戒心稍去,道:“什么?”
她没明白他发问的意思。
林信抿了抿唇,这一刻,许融的那些紧张情绪好像全部传染到他身上去了,他目中闪亮与幽黯两种矛盾光彩交替出现,开口时声音低柔:“你对我……其实也有意对不对?”
他语意笃定,却又掩不住的紧绷,乃至有一点脆弱。
因为他理智上分析出了答案,可情感上却不能真的确信。
他有这样幸运。
许融:“……”
她还想要嘴硬一下的。
可她怎么辜负得起这样的赤诚。
她甚至有一点惶恐而觉得自己不配。
“你,”她没有答,先问,“你喜欢我什么?”
“全部。”林信郑重而坚定地告诉她。
许融飘了一下:“我有什么好。”
“哪里都好。”林信毫不犹豫。
“那你呢?”他迫不及待,追着又问她,“有没有喜欢我?一点点也好。”
许融哑了。
……怎么会只一点点?
真是一点点,她至于把自己烦恼成这样。
她恐惧未知,不能想象真正投入一场婚姻,但她身为人的情感始终存在,她没有断情绝爱。
从前那么多的岁月里没有吃过爱情的苦,固然因她画地自封,但大概也因为,她没有遇见过对的人。
许融抬眼,打量着他。
这个人……原来是这样的?
她从没想到过的类型,但一旦在眼前真切,就好像也无可取代。
现在叫她想她可能有别的什么理想型,她想不出来。
林信有点失望,又有点急,想催她,又不太敢——恐怕催出不想要的答案,只好屏气凝神,由她打量,耐心等待。
许融别过了头去。
林信忍不住,拉了下她的袖子。
——到底怎么样?
这句话他含而未问。
他不出声比出声更磨人,许融终于轻轻地,点了下头。
咚。
是林信猛地站了起来,而后头撞到了帐顶上。
许融不知他是怎么撞的——照理是不会的,转回头来见他捂着脑袋,惊讶又有点好笑:“——你撞哪了?疼不疼?”
林信摇摇头,才重新坐下来。
他坐得比先还端正些,只是伸手来牵她的手,十指扣到一起了,忽想起什么似的问她:“可以吧?”
问是问了,表情先写满了“我觉得可以”。
……那就可以吧。
在许融的时代,互相告白完成以后牵个手什么的是基本款,她头都点了,还不至于矫情这个。
但林信牵了她一会,又不安分了,脸凑过来:“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许融退了退:“不知道。”
她始终适应不来他开始展现进攻的一面,就想躲。
然而本来还有一整间卧房可为后盾,现在就剩一张床了,她能躲到哪儿去?
他又凑近一点,微微的吐息快到她脸上:“你想一想。”
还有这样的——
许融招架不住,只好给他个含糊的答案:“就这一阵吧。”
叫她仔细分辨,她也分辨不出,是那个雪夜他的放手?是逃亡一路上他不坠的心志?又或是更早他就展露出来的天赋与坚毅?
对他的欣赏从很早就开始,这份欣赏什么时候变了质,她就真的不知道。
林信倒也不为难她,兴致勃勃地又问:“那我是哪点好?”
许融有点受不了,嘀咕:“你还没完了?”
“你才问了我。”林信理直气壮,只是说完声气又低了点,显得很包容地道,“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低头捏她的手指肚玩,还拉开手掌来比了比,发现小了一圈,就轻笑了声。
许融觉得他像是才得了一个大号玩具,正在新鲜又心爱的兴头上,而她嘛——自然就是那个玩具了。
许融说不好她喜不喜欢这个设定,就觉得他这么鼓捣出各种动静来怪烦的。
但烦着,却又不想撵他走。
大概,这一切对她而言也是新鲜又有趣的。
她不知道她这种默许对林信来说是种鼓励。
他是一个二十一岁的正常男人,隐忍多时终于得到承认,怎么可能止步于跟她牵牵手就算?
他把头抵到她的肩上。
许融微讶,不知他又怎么了,低头想查看他的表情。
颊边忽然一热。
挨了一下偷袭。
许融呆了下,伸手要打他,到半截了觉得似乎没那么严重,改为推他。
推不动,他赖在她身上,只是把脸露了出来,嘴角弯着,眼睛里闪闪发亮,全是笑意。
许融红了脸,毫无力道地斥他:“——别闹了。”
“我没闹。”林信不认,还说她,“你脸红了。”
“说的好像你没红。”许融反唇相讥。
两张晕红的脸对面相觑,僵持片刻后,终于林信服软:“好,我红。”
许融没有比较高兴,她反而有点惊觉地受不了——这是什么无聊透顶又幼稚到底的对话!
恐怕她真正三岁的时候,也没和人较过这种真。
她痛下决心,觉得应该撵他走了,话未出口,却忽然被人轻轻往后一推——他推她,就真是容易极了,抵到床头板壁上,而后薄而柔软的唇挟着灼热紧张的气息一并侵入了她。
……
许融僵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却也和没反应过来差不多,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说规矩也规矩,除了亲她,手脚都老老实实的,可说不规矩……许融很快气都喘不上来了。
这样的遭遇她不算陌生,从前有过一次。
但那次她最大的感觉只有冷,如果一定要再加上一个,那就是疼。
跟这次完全不一样。
春夜,松软的床铺,刚沐浴过的干净身躯,不发生点好像都对不起这种种的缱绻气氛。
他也温柔很多,不再有那时穷途末路的担心,他细细而珍视地吻她,开始很不熟练,只懂拿唇瓣碰她,但这种事大概是不需要老师的,就在她的无措里,他自学得飞快,眼睫无害垂着,吻却渐次深入,丝毫不容她拒绝。
……虽然她从头到尾也没想得起要拒绝。
许融非常不争气地承认,撇开那份莫名的矜持不论,本心里的她也是有点想的。
她早处于成熟的年纪,特殊的成长经历才抑制了她在这方面的发展,但这不意味着,当真正令她动心的人出现时,她还能坚守得住。
……这时候坚守了干嘛呢,岂不是怪亏的。
想是这么想了,一旦理论到了实际中,许融又还是怂,感觉到他唇齿越来越热,气息也变紧促,她从沉迷中醒过来,有点怕,终于挣扎推他,在间隙里道:“……唔要了。”
林信倒听话,只意犹未尽地又轻吻了下她,就顺着她的力道退后,见她发丝不知何时散乱,还抬手帮她理了理。
许融头也不敢抬,坐着平复了好一会气息,终于说得出整话来:“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嗯。”他低声答应。
却并不动,仍坐她旁边。
许融等了一会,忍不住了:“你还不走?”
“不想走。”林信诚实又诚恳地道。
许融忍不住抬头瞪他,撞进他满蕴情意的眼眸里。
“……”就忽然又消气了。
“那你也要走。”她勉强道,也不想讲道理了,只管提要求。
“你困了先睡,我陪着你。”他好脾气地笑了笑,“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其实他是可以要求留下来的,但他不要求,许融就也不好一意孤行自己的,她只是又觉得不好意思:“睡觉有什么好看的?我也不要人陪。”
林信若有所思了一下:“那你是不想睡?”
他便又倾身过来,把许融吓了一跳,认输:“我睡,我睡。”
她老实地躺上了床,先连脸一起蒙到了被子里,被他伸手过来扯开:“你这么睡,对身体不好。”
管这么宽。
她平时才不这么睡,还不是他在。
心里接连腹诽,许融索性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丢给他一个后脑勺。
总算这回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好像又轻笑了一声。
……
后来的后来,许融以为她应该睡不着的,但灯熄了,夜静了,房内暗下去,另一个人的呼吸若有似无,当真如他所说,只是陪伴着她,不知何时,她也就睡了过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