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严毅踉跄后退两步,低头一瞥胸前被贯穿的大洞,心神震撼。
虽然在赤阳之息的作用下开始急速自愈,但刚才那瞬间的冲击,令他只觉得全身几乎被一击震碎,仿佛死亡近在眼前。
“这、这股力量...”
能轻松破开他的护体气机,那林天禄的境界恐怕还要在蜕变境之上!
这完全超乎想象的恐怖修为,令他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惊喜激动。
此人——
或许就是他等候多年的贵人!
“原来就是你们两个在岸边放鞭炮玩,吵人清净?”
淡漠声音悠然响起。
严毅连忙抬头望去,就见林天禄已从坊船中踏步走出,朝此地靠近而来。
“节日里放鞭炮确实能增添欢庆气氛,但若将鞭炮故意对准他人,你们怕是得到长岭县的监狱大牢里好好坐上几年才行。”
林天禄踱步走来,手中正随意转动着一柄赤色长剑,显然是刚才在渡江之时抓住。
“尤其是投掷这种危险品,更得数罪并罚。”
咔嚓!
林天禄随手将此剑掰成两截,丢垃圾般扔到了一旁,面色平静:
“刚才,就是你用这玩意儿企图伤人?”
“先生果真强悍,无愧这坊间的种种传闻!”
严毅深吸一口气,正色拱手道:“是在下有眼无珠,竟不慎冲撞了先生所乘坊船。还请先生海涵,谅解这番无礼之举。”
“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林天禄眼神微凝。
眼前这长相极为阴柔的邪魅男子,毫无疑问正是妖鬼。
但细细观察,却跟他之前遇见的所有鬼魂差异甚大。
至少,普通鬼魂可挡不住他刚才的反击。
他瞥了眼后方的登仙坊。
在离开前,这登仙坊内还热闹非凡、哄笑声不止。可如今却噤若寒蝉,无声无息。甚至连坊内灯光都全数熄灭,吹拂着令人不快的阴风寒意。
“你又做了些什么?”
“妖鬼之事,可不能让凡人随意瞧见,我索性让他们暂时睡上一觉。先生不必多虑,他们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严毅儒雅温声道:“不过,我更好奇先生究竟从何处获得奇缘,看先生这般年轻,莫约弱冠年纪,但这身修为怕是此世无常人所能及。”
“你可以猜猜看。”
林天禄的身影悄然消失。
严毅见状顿时瞳孔一缩。
——好诡异的身法!
刹那间,原本想趁机溜走的姜植身形一滞,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身影。
他心中掀起惊骇,正想伸手抓向不远处藏身的季杭以作要挟,林天禄已然拂袖一挥。
“你不要过来呃、啊啊啊啊!”
姜植体内阴气直接被强行震出体外,面容迅速枯槁衰败,当即一头栽倒在地,只剩气若游丝。
在林天禄眼中,此人虽不是妖鬼幽灵,但其身上同样血光缠绕,甚至比那程家程阳华更为浓郁,怕是害人不计其数,手中血债累累!
无需将其当场格杀,只需将其体内阴气全部震散沦作废人,事后再交由官府审判,让那些受害者家属与朋友都来瞧瞧此人的下场!
林天禄回头正色道:“季掌柜,趁现在离这里远一点,此地有些危险。”
“多、多谢林夫子!”
季杭连连点头,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还请小心!”
目送着季杭踉跄逃远,林天禄这才收回目光。
“此人被击倒,你看起来反倒面不改色。”
“他只是随时都可以填补空缺的幽鬼术者,又何须我怜悯。在他们为了力量而抛弃人性的那一刻起,他们早已死不足惜。”
严毅甚至没有看这姜植一眼,那火热眼神至始至终都死死盯着林天禄,嘴角扬起:
“如今,唯有林先生您才值得我好好看个清楚。”
“你跟其他的鬼魂有些不同。”
林天禄眉头微挑。
他之前碰见的所有鬼魂,全身上下都满溢着冰冷阴气,一眼便可瞧出异常。
可眼前这头妖鬼,身上却弥漫着与活人无异的暖意,甚至连那缠身的血光都极为稀薄,甚是诡异。
“这是自然,毕竟我活了数百年,早已脱离邪灵层次,由赤阳之息重塑身躯。更得机缘踏入蛮境,寻常鬼魂自是无法与我比较。”
严毅又好奇问道:“不知林先生又是何来历?”
“不过是山间一介书生。”
“看来先生不愿说真话。”严毅蓦然娇笑出声:“但是无妨,先生既然拥有这般恐怖修为,那便恰恰足够了!”
说话间,他蓦然抬起右手,只见折扇上风雷涌动,赤炎炸起,在一阵天地异象中化作煌煌炎剑。
旋即,他执剑俯身,仿佛化作一抹残光流影,席卷如潮般的汹涌焰势正面袭来!
——叮!
林天禄以双指紧紧夹住了直逼眉心而来的剑尖,热浪作风溃散,自身后炸开余波狂风,令衣袍猎猎作响。
严毅瞳孔紧缩,面露惊色。
只见缠绕在剑刃上的恐怖热浪竟飞速消弭,直至林天禄手指微颤,这炎剑当即寸寸崩断,将严毅也一并强行震飞了出去。
他踉跄着站稳脚步,看了眼冒起黑烟的右手,神色惊喜至极。
“这五成修为也试探不出先生底细,看来如今...正我施展此生绝学之时!”
严毅披发仰头大笑,似是畅快万分。
林天禄听得一阵面色古怪。
这鬼,难道疯了?
不过他很快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并非来自自身,而是周围环境。
原本暗淡无光的江岸码头已然消失,取而代之则是一片山林原野,四周笼罩着淡淡白雾,泥土芬芳、虫鸣之声更是清晰可闻。
“林先生,在下对你的惊世修为敬仰不已。我在此世活了数百年,可是初次见到如先生这般匪夷所思的男子。若非我们双方身份不同,我当真想坐下来与先生把酒言欢一番。”
淡雅温润的轻笑声在四周回荡,却难以分辨其具体方位。
“先生不必再找了。我这阴术可不是那些邪灵所能媲美,阴阳融汇交织,魂源心界自成万物风景,哪怕是先生您也不可能找的到我。”
林天禄凝起眼神扫过,就见周围到处都飘散着浓郁灰气。
正如其所说,仿佛每一寸土地、每一颗树木都是部分化身,玄妙难测,确实比当初那萧兰竹施展的幻境要高明不知多少层次,栩栩如生似真实世界。
不过——
“你还是从树上下来吧。”
林天禄笑了笑:“要是脚滑一下,小心摔个底朝天。”
他还是能看得到。
“......”
四周环境似安静了片刻。
“...先生竟能看透我的魂源心界,果真匪夷所思。”
“不过,我若继续躲躲藏藏下去,确实有些无礼,索性下来与先生一见。”
话音刚落,一抹身影便从上方悠悠飘落。
林天禄微微仰头望去,但很快露出一丝讶然。
因为出现在眼前之人,并非刚才所见的俊美男人,而是...一位婀娜女子。
妖媚性感的薄纱长裙随风舞动,长发如瀑般散落至脚踝,美艳面庞上流露着暧昧笑意。
待悄然飘落地面,她撩动背后飘荡的长发,身上衣着更慵懒轻浮,金丝束胸裙边随意散落至臂弯,束带绑腰,将身段更衬的诱人万分。
“你...”
“这才是我原本的模样,先生之前所见,不过是为少些麻烦而特意捏造的身躯而已。若想唤我真名,叫我‘严伊’便可。”
严伊执手妩媚一笑,并无做出何等撩人举动,但眉宇间却流露出常人难以抵挡的邪异魅力。
林天禄面色古怪道:“你若把衣服穿的整齐一点,我觉得麻烦就能少很多。”
这衣服可忒色。
“呵呵~先生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有趣不少。”
严伊美眸如月,掩唇轻笑两声:“怪不得那三位女子皆寄情于你。”
“那你现在又想做些什么。”
“自然是...与先生大战一场!”
严伊嫣然巧笑间素手虚握,一抹霞光刹那间凝聚显现,化作一柄极为通透靓丽的虚影之剑。
“这便是我踏入蛮境所得到的能力...不,是我严伊耗尽此生所踏出的...与其他鬼魂截然不同的道路,是独属于我的招式。”
她那宛若兽瞳般的双眸中,绽放着璀璨的柔亮光泽。
“我在此世活了五百年,早已看惯沧海桑田,人间冷暖。随时光荏苒,我渐渐抛下一切只求长生,却也淡忘了过去。
直至走到今日,仍伴于我手的唯有这一柄‘心剑’,一柄渴求着强敌之剑。”
“我在各国游历多年,寻访各地,只求遇见能让我心潮澎湃的至强者,寻求那份刺激,能让尘封多年的枯死之心再度跳动。
而先生你...是我此生第一次遇见,第一次让我这般心颤!”
严伊看似随意地架起手中虚影之剑,仿佛当真只是普普通通的柔弱女子。
但在这一刻,林天禄却能感觉到眼前这妖鬼气息油然一变,变得更加深邃悠远,仿佛将这五百年来孤身经历的一切都化作心意,全部汇入剑锋之中,却又返璞归真,如融入湖泊般寂静无声。
视线瞧去,隐约能感受到来自对方心底深处的孤寂与彷徨。
那一幕幕悲欢离合,如幻觉在其背后闪烁流动。
此方世界便是其意志所化,此剑...便是她一生修为!
“先生,还请接下我这一剑。”
“...好!”
一切无需多言。
林天禄正色几分,勾起心底那一丝悸动。
严伊微微仰头,逐渐瞪大了美眸。
恍惚间,仿佛在其背后瞧见连绵不绝的荒古大山,径直蔓延至世间尽头,无数仙雾缭绕,霞光四射,恍若人间仙境。那磅礴气息如过境之风拂过此界各地,其势似荡平万物,肃清世间妖魔。
威压降临,仿佛欲将其神魂泯灭!
仅仅一眼,便已令她心神几乎失守,那虚影之剑上裂纹密布!
“先生竟如此...”
她茫然错愕了片刻。
至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双方如天堑般的差距。
但沉默半晌,她却渐渐握紧了剑柄,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喜悦笑容:“这,便是我此生所寻的意义!”
她寻求五百年,这一生最终的答案就在眼前!
并非是人、并非是鬼,而是她作为严伊的渴求之物!
嗡——!
长剑一出,卷起微风落叶,挪影幻形间,剑尖轻若无物般点至林天禄眉间。
“......”
层层水波荡开,离眉心不过一寸,却终究难以寸进。
咔嚓!
虚影之剑悄然崩碎,化作点点星光自眼前消散。
严伊仿佛早有所预料,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闭上眼眸,随着手中之剑一同散去。
昏暗的江岸码头。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无风无浪,寂静无声。
——噗通!
严伊蓦然身颤,重重跪倒在地。
没有任何挣扎反抗的必要,更无须厚着脸皮再作强撑。
他幽幽一叹,脸上露出释然解脱的神色:
“——我,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