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海边天气不算好,狂风不止,云层厚到连一丝阳光都漏不进来,让盘旋的海鸥也呈现出乌鸦一般的黑色。
港口边一开始还有搬运工来往工作,但很快,风速强到他们必须要拉住锁链才能站立,港口上的商人不得不将所有员工都安排到船厢和住所中去。
巫女看着远处卷起的云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抬手按在心上,另外一只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袍里的塔罗牌。当年她也是这样站在皇都的港口,从此离开炼金塔,而现在她同样站在这里,为人类的错误争取一点活路。
巫女深吸了一口气。
把莱茵斯带出来,欧珀恩会循着银尾的气息赶到——然后,杀了他。
如果可以,巫女当然希望能够自己动手,那是最快最稳妥的选择。但莱茵斯不是千年之前那些普通鲛人,他相当于邪神的一部分,最珍贵的那部分。
巫女的炼金术只限于预言以及其延伸出的几个领域,她没本事彻底杀死神明的一部分。但有一个“东西”可以做到,欧珀恩吞了那么多黑尾的血肉,在某种程度上,他确实可以替代奥格斯特。
同时因为劣等人鱼的特性,他不需要□□,不会对莱茵斯产生任何侧影之心。
……也许会抱着银尾还没凉透的尸体做些恶心血腥的事情,但绝对不会影响到她的计划。
巫女每一口呼吸都是海边湿凉的空气,沁凉得直冰得她发颤。
她拿出水晶球,用自己最友善的声音——“莱茵斯?”
莱茵斯还在昏睡,他消耗的体力实在太大了,将枕头捂在小腹上睡得不太安稳。微微张开呼吸的唇瓣红肿湿润,像是才被人舔吻过。抓在薄毯边缘的指缝微微发红,像是擦伤一样的痕迹,但谁都知道这种地方想要擦伤有多难。
夏天暑意未消,但莱茵斯却将薄毯裹到了脚。仿佛只要露出一点点,都会被人吮吸揉按,直到出现他不得不低声啜泣求饶。
莱茵斯突然颤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低泣。他被欺负得太狠了,连梦中都仿佛有一条黑色的尾巴如同蛇一样缠在他身上,死死不放。
窗外闪电划破天空,奥格斯特搂着小银尾的腰让人往自己怀里睡了一点。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垂眼不太高兴地叼住莱茵斯后颈上的一小块,含在牙尖慢慢磨。
“唔……”
莱茵斯幽幽转醒,下意识蜷缩起来护住腹部。
他这两天一直这样,奥格斯特只要伸手碰他的小腹都会让莱茵斯哭出来。孕囊的发育和即将要怀异种带来的恐慌让莱茵斯一点风险都不敢冒,仿佛奥格斯特的靠近都能让那些透明的卵在他肚子里成型一样。
“莱茵斯我后悔了。”奥格斯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现在已经比莱茵斯高两个头了,如果是在水中完全伸展出黑尾鲛人的形态,完完全全能将莱茵斯整个拥在怀里。
连带着声音也从曾经的清冽变成如今的微哑低沉。
莱茵斯只想捂住耳垂。
然后他就听见了巫女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只需要来到走廊从左数第三扇窗户前就可以了,我在那里等你。”
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淋下,莱茵斯一下子就清醒了。
今天逃离确实是他和巫女订好的时间,因为他小腹中的那个器官,已经发育好了。犹如实质的威胁直接悬挂在头顶,莱茵斯只能快一点逃走。
哪里都好。
然后,他就被咬住了耳垂。
奥格斯特似乎是生气了,但鲛人即使是恼火也时长让人无法察觉。要不是莱茵斯已经习惯奥格斯特的所有小动作,还真发现不了。
——所以,自己做了什么吗?
莱茵斯的一颗心悬了起来,睁着眼睛不敢反抗也不敢回头。
“……我一点都不喜欢莱茵斯哥哥现在在做的事情。”奥格斯特停了一下,一瞬间,莱茵斯耳边响着的女声戛然而止。
神明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自己领地上发生的入侵?
只是他纵容了而已。
奥格斯特握住莱茵斯的手指,一点点把它们掰开藏进掌心。莱茵斯哪里都是软软的,骨骼纤细,即使他并不缺少锻炼。
“我一直都能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我听见她说要救莱茵斯出去,而哥哥居然也同意了。”
不像欧珀恩和巫女,莱茵斯只以为奥格斯特是怪物而已。更何况黑尾第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时,浑身遍布伤痕,连行走都困难。
人类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神明了,但巫女所代表的炼金师却出现在贵族生活的方方面面。在莱茵斯的认知里,他一直以为奥格斯特不会发现巫女的计划。
所以他在生气吗?
莱茵斯只觉手脚冰冷,无意识地咬住下唇。
奥格斯特不住亲吻莱茵斯后颈的皮肤,将那里舔咬到热烫才停下来。双臂死死锁住莱茵斯纤细的腰肢,侵略性地将人整个抱在怀里。
他一直保持着竖瞳,这代表鲛人的本能在翻滚。
莱茵斯就像是一颗熟透的浆果,每时每刻都在诱惑着奥格斯特。孕囊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奥格斯特完全可以把莱茵斯侵犯到捂着肚子求他出去,如果小银尾想要反抗的话,邪神有一万种方式来威胁。
孕囊要么塞满卵,要么就塞其他东西。奥格斯特甚至可以连接莱茵斯的精神,让他体验一下贵族喜欢的小情趣。彼时莱茵斯一定会特别乖,什么都愿意做。
恐惧确实很美味,但这两天,奥格斯特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莱茵斯全然信任自己的模样。
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对比,因为他无论对莱茵斯做了什么,在小银尾这里“奥格斯特”都是最好的弟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小竹马。
但这两天,莱茵斯一点都不亲近他。奥格斯特能品尝到他身上的情绪——恐惧、羞耻还有迫不及待的远离。
这就是奥格斯特突然改变想法的原因。
身后的鲛人沉默了一会,然后把莱茵斯抱起来靠在床头。
“莱茵斯想不想知道我打算做什么?”
小银尾水蓝色的眼瞳看着他,尾巴尖尖紧绷地翘起来。
“我本来打算让莱茵斯和那个女人走的,就像是你们计划的那样。”他抱着莱茵斯下床,走到窗前停下。一只布满鳞片的手臂突然趴在了玻璃上。
!
莱茵斯下意识惊叫了一声,攥住奥格斯特的前襟,得到了鲛人满意的亲吻。
他们就在一楼,落地窗两边探出狰狞的利爪,这些蜥蜴一样的劣等鲛人在奥格斯特的命令下,窸窸窣窣朝这边聚集而来。
“因为现在整个帝国都是这些东西,无论莱茵斯到哪里,我都能找到。”
鲛人不带什么起伏的话让莱茵斯怔愣地看着他,无意识地落下眼泪。
奥格斯特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莱茵斯的额头。
他能化作最可怕的欲|兽,就像是之前把莱茵斯折磨到哭都哭不出来的样子。但有些时候,他又能纯洁得宛若主神。
“别哭了,莱茵斯哥哥一哭我就心软到没办法,只想要给你跪下才行。”
“……骗子。”莱茵斯用涩哑的声音反驳。
他都不敢想自己要是真的逃了出去会怎么样。
这些可怖的怪物会像狗一样追随他的气味,时时刻刻汇报给奥格斯特。鲛人即使坐在行宫中都能掌握他的动向和所有反应。
然后呢?他会怎么办?
莱茵斯突然打了一个冷战。
外面怪物酷似鲛人的耳鳍让他霎时间没了安全感。
奥格斯特会不会命令这些怪物……
莱茵斯挣扎起来,想要下去。
“别动,别动。”奥格斯特轻声安抚,转身不再让莱茵斯看窗外可怖的景象,“我什么都没想做,而且正在向哥哥忏悔曾经的出格举动。”
他用了忏悔这个词,就像是莱茵斯才是他的信仰的神明一样。
“莱茵斯,但你知道外面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他们都曾经是贫民,过着穷困艰难的日子。然后有一天,可能是一个人,也有可能是几个人,突然发现本来就不干净的饮用水里居然混了一点暗红色的沉淀物。
但贫民是没有选择的,他们还是继续饮用。但鲛人的血肉从进入身体的一瞬间就开始改变他们身为人类的特性了。
而这些血肉的来源,就是我。”
奥格斯特笑了一下,“莱茵斯哥哥知道的对不对,那个时候我可狼狈了,被你从河边捡起来。”
“我那个时候失去了一半的身体,刚刚苏醒,连思维都是混沌的。只能凭借本能来到莱茵斯身边。”
莱茵斯舌尖抵了一下前齿,“可我明明……”
“你是一条银尾。”奥格斯特推开门往外走,雨水带来的凉意让莱茵斯抖了一下,奥格斯特抽出一只手帮他掖了下毯子,让小银尾雪白的下巴露出一点。
“刚才外面那些才是被我的血肉转化出来的鲛人,莱茵斯的尾巴是银色的,而我是黑尾,不可能有能力把莱茵斯变成现在这样。”
“之前装成其他人说哥哥是怪物只是没忍住,我总是很喜欢看莱茵斯在我怀里哭泣有不敢逃离的样子。”
他直接把自己当初的恶劣说了出来,鲛人确实在道歉,但那种甜蜜的愉快根本无法掩饰,直让莱茵斯羞耻。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把我放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要求。
“可我想和你解释所有的事情。”
奥格斯特低头看了莱茵斯一样,暗蓝色的竖瞳只有金发少年一个人的倒影,仿佛用瞳孔割出一片囚牢,永永远远地将莱茵斯困在里面。
“莱茵斯哥哥听过人类的创世神话吗?人类最初的祖先亚当用一块肋骨制造出了夏娃,而莱茵斯是我分裂神格才得到的爱人。”
……!
“你会慢慢想起来的,这些都不急。我本来想借着那个女人让莱茵斯明白,该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但莱茵斯总是哭。也不愿意看我,每次都想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才好。”
他像是在抱怨妻子经常晚归的丈夫那样皱起眉,又带了点青年人撒娇的意味。
“……是你欺负我的。”莱茵斯声音不稳。
他有种预感,自己应该是逃不掉了。
奥格斯特既然早就察觉到了,却什么都不做,当然不是因为他能力不够。在最开始的计划里,鲛人应该是想要给他的小皇后长个教训,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那么,莱茵斯就连出去一圈的机会都没有了。
奥格斯特低头看他,似乎在思索自己到底哪里欺负了莱茵斯。索性他就没做几件人事,无可辩驳。
“可是莱茵斯本来就是鲛人,如果十八岁不能完成转化就会死亡。”
“可我不想怀……卵。”
莱茵斯脸上沾着眼泪和汗,他可能是最丢人的控诉者了。
被罪魁祸首抱在怀里,用薄毯裹住身体,遮蔽那些羞于见人的痕迹,甚至还要捂住小腹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我每天都很难受,肚子很胀,又时候还会酸。不能往里面塞东西的……会坏掉的……呜嗯,骗子……”
他没说的是奥格斯特会继续喂他原液,提供按摩,倒也不是很难过。但心中的恐惧还是让莱茵斯有些无法承受。
“……所以莱茵斯一直在害怕的就是这个吗?”
奥格斯特问道,他像是有些愉快似的,弯腰将莱茵斯抵在了走廊的墙壁上,“害怕怀孕,害怕这里长很多很多的鲛人卵是不是?”
他伸出手在莱茵斯小腹处打转,“会涨到哥哥只能趴在床上哭,还会压迫到下面的器官,和孕妇一样失|禁,每天腿都是湿的,要擦掉才舒服。”
……
莱茵斯被他说得连手指都紧缩了起来。
“对不起哥哥,我好像又再欺负你了是不是?”鲛人含了一下莱茵斯的耳垂,靠在他肩膀上轻笑着道歉,“我还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再有下次,莱茵斯可以直接给我一耳光,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让我长个记性。”
他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要被打的事情,而是爱人之间的小情趣一样。
莱茵斯推开他,耳垂湿热湿热的。
他就像是被主人握在手中的小白鸟一样,羽翼尖尖全是软的,就算拍上去也一点都不疼。还会被恶趣味的主人拎开揉弄内侧的绒毛。
莱茵斯又急又气,一口咬在了奥格斯特的颈侧,小白牙很快就在鲛人颈侧留下了一个牙印。
“混蛋。”
“我是混蛋。”奥格斯特好心情地接上,“不仅是混蛋,还是疯子,卑鄙无耻的小人。莱茵斯哥哥你快点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好不好?那样你就会明白我到底有多坏了。”
一个邪神能有多坏呢?大概是莱茵斯勉强才能接下的程度吧。
远处的主街上,巫女正在快速朝行宫这边赶来。
而奥格斯特,向莱茵斯翻出了自己的底牌。
他们已经走到了行宫的偏殿,莱茵斯被套上了一件外套,薄毯遮住尾巴,放在了轮椅上。
“我想让你见一个人,你会喜欢的莱茵斯。”
奥格斯特推开了两人面前的大门,将后面的情景展示给他的小银尾。
先出来的不是奥格斯特嘴里的那位,而是一只浑身黑白不均,喵喵叫着的奶牛猫。
它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跑来,在莱茵斯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跳上了莱茵斯的毯子。
“喵呜——喵——”
它看着莱茵斯,焦急迫切地用尾巴卷住少年白皙的手指想要得到一点抚摸。
——这是索克家族,那只被莱茵斯喂养的奶牛猫。
随后,从深处走出了另外一个人。
蒂娜震惊地看着门前坐在轮椅上的少年,眼睛都没敢眨一下,“我的天哪,莱茵斯是你吗?”
她快速走上前,围着轮椅转了一圈。
“奥格斯特先生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但你知道的,我们没办法拒绝贵族的要求只能跟着他过来。”说这句的时候,蒂娜明显降低了声音。
“没想到真的能见到你,怎么会这样?你的腿怎么了?还能再站起来吗?“”
莱茵斯茫然地抬头,欣喜都被堵在心头不知道该不该被表现出来。
蒂娜和他的猫咪是怎么过来的?奥格斯特做了什么?
“我总是希望你能爱我。”奥格斯特弯腰小声在莱茵斯耳边说道,“我希望莱茵斯永远能在我身边,即使这回付出一点让我不怎么高兴的代价。”
蒂娜站在一点,看不到奥格斯特的眼睛已经变成竖瞳。
像是恶魔和人类签订契约之前的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