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皇都港口东侧一直没有贵族愿意购买的那片行宫居然被研究院截了下来。
那里原本是给皇子准备的,但哪有蠢人会为了出来度假而远离皇帝呢?这对他们未来的储位之争一点好处也没有。
久而久之这里就废弃了下来。
但这两天,研究院的人不知道凭什么手段,居然从皇室手里拿下了这处,甚至还大肆翻修。来来往往的搬运工和仆人有上百名之多,甚至有人看见帝国最著名的珠宝行也运了不少箱子进去。
——别是皇室中哪一位借着研究院的名头金屋藏娇吧?
平民们窃笑着议论。
行宫外一千五百米的地方就修建了围栏不许闲杂人进入,站在围栏下的白石子路上,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行宫装饰繁复的房顶和紧闭安静的窗户。
奢华昳丽,看得出来准备的人花了心思,如果不是占地面积不如城中心的那座,还真分不清皇帝到底是住在哪里。
但没人知道,行宫里目前呃主人,其实根本不是人类。
深海中的无冕之王,在这里养着他正在闹别扭的小皇后。
“很难受吗?”奥格斯特伸手想要去碰莱茵斯的小腹。
帝国上下,因为鲛人血肉的变化已经开始,恐慌在贵族中蔓延。他们想要压下这件事情,对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些奥格斯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无论他做什么,没有人来管。浓郁的情绪都化作养料,成为了他神格的一部分。
“啪。”
莱茵斯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抱着自己的小腹侧身不给奥格斯特碰。
他觉得自己好像吃坏肚子了,腹部微微胀痛下坠,有种塞了团重物在里面的不舒服感。
莱茵斯抿唇,他无法逃离奥格斯特,更没办法让自己的身体变成原来的样子。奥格斯特知道这些,所以在莱茵斯的记忆恢复以后,鲛人甚至懒得伪装,脸侧和手背上的鳞片整日都存在。
莱茵斯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和奥格斯特有任何交流。
身后的鲛人双手撑在被子上,微微前倾无声地观察着莱茵斯。
奥格斯特稍微有一点点……慌。
这种情绪对于邪神来说是非常陌生的。
诞生于恶意中的神明最擅长的永远是那些黑暗中的手段解决问题,奥格斯特从来不会否认自己对莱茵斯的爱意,这是他被撕裂以后根植于骨骼的本能。
但同样的,让莱茵斯因为恐惧依偎在自己身边,让他茫然无措地面对身体的转变,在无助中接受自己,进而爱上自己是奥格斯特的第一选择。
他从那些人类的大脑中读取过温和缱绻的追求方式,但奥格斯特把那些都当成了伪装的一部分。
反正莱茵斯最后都会想起来的,奥格斯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小银尾会因为事态败露而生气恼火,甚至是更加加重了对自己的恐惧。
毕竟莱茵斯只需要上百年就能慢慢恢复自己作为神的记忆,奥格斯特确定那个时候的莱茵斯已经不会再离开自己了。
他的计划几乎没有漏洞。
除了巫女居然有本事解开他的催眠这点。
奥格斯特的眼里划过一丝懊恼,他已经让劣等鲛人去寻找巫女,用不了多久,这个女人的血就会洒在土地上,确保莱茵斯再也不会见到她。
鲛人俯身,在莱茵斯的脸侧亲了一下。
“你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呢?我知道错了莱茵斯哥哥。”奥格斯特轻轻用嘴唇摩挲莱茵斯露在外面的皮肤,让它们微微战栗。“或者你把我的记忆也更改掉,想怎么样改都可以。让我去做流莺,站在街边等莱茵斯哥哥把我揽上马车。”
“要试试吗?”
他问得很认真,仿佛只需要莱茵斯点头,今天晚上的红灯区里就会多出一个卖自己的青年。站在路边毫不掩饰地展露流畅的腹肌线条,银发垂着让他看起来高贵典雅。
无论是同样工作的女郎还是来这里寻欢的买主都会多看一眼,但所有上前问价的人都铩羽而归。
直到莱茵斯出现,奥格斯特会乖乖上前请求少年把自己买回家。或许还会遭到拒绝,然后奥格斯特会告诉这位漂亮的买主,自己只需要吃饭就好。
不久之后,某些见不得人的酒会上,莱茵斯就能牵着自己的“狗”去参加。
在有人问起他脖子上的红|痕时,略微有些懊恼地瞪向脚下。当然不会有人知道,其实这些痕迹在衣服遮掩下的地方更多。
奥格斯特其实很喜欢莱茵斯带着点骄纵地朝自己发脾气。把那些人类脑中某些肮脏的记忆,换上莱茵斯的脸,他想自己也不介意被“侮辱”。
我明明从来不会伤害莱茵斯哥哥,更不希望莱茵斯伤心。
明明莱茵斯是我生命的一半,神格的依存,但好像小银尾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很明显,莱茵斯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提议。
——他明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酸涩的委屈压在心上,莱茵斯红着眼眶,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一点。
奥格斯特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只是让莱茵斯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两人之间力量的悬殊。
只要鲛人想,他随时可以开启一场新的游戏,无论自己在游戏中处于上位还是下位,定规则的人永远是他。
莱茵斯一点都不喜欢这样。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捉到笼子里的小金丝雀一样,即使被好好呵护着,被容忍任何出格的举动,但莱茵斯还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
小腹又开始疼了,莱茵斯咬牙捂住。
他这两天和奥格斯特单方面冷战,每次送过来的饭菜都等到奥格斯特离开以后才吃一点。可能就是因为那些冰冷的食物,让他有些闹肚子。
……他甚至还需要靠奥格斯特的帮助才能去厕所。
这样一想莱茵斯更委屈了。
混蛋。
他鼻尖酸酸的,身体也难受,更加不想理奥格斯特。小银尾将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装睡,只留奥格斯特一个人在背后焦躁地折起耳鳍。
奥格斯特暗蓝色的眼瞳盯在莱茵斯雪白的后颈上。
那里才被自己叼过没多久,还有一点点青紫的痕迹。
奥格斯特知道巫女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她想要利用莱茵斯控制住自己。这个女人现在还希望从神明的手里得到一点足以扭转战局的时间。
……但奥格斯特也可以利用他来让自己的小皇后不生气。
“可是莱茵斯哥哥最好去水里。”
片刻之后奥格斯特低声说道,“大厅的水池直接从海洋中引入海水,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莱茵斯才不理他,闭眼假寐。
但下一刻,奥格斯特的声音直接让他全身僵直。
“不然孕囊的生长可能会更缓慢,莱茵斯会难受很久。”
莱茵斯茫然地瞪大眼睛,手指一瞬间冰冷。
奥格斯特并不知道,如果他一直安安静静地让莱茵斯自己冷静,或者仔仔细细地解释所有事情,莱茵斯只会别扭一段时间以后默默接受。
他本身就很温柔,更何况奥格斯特的计谋并非一点作用都没有,他的小银尾确实爱上了他这个怪物。
但是奥格斯特不喜欢这样,他繁复咀嚼莱茵斯这些天每一个反应,思考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莱茵斯明白自己对他的爱意。
莱茵斯按住自己的小腹,“你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孕囊?为什么我会难受很久?奥格斯特,你还对我做了什么?!”
莱茵斯从脊背到肩颈的线条直直绷紧,像是即将断掉的琴弦一般。
奥格斯特差距到了他的恐惧,欺身而上亲昵地抵住了莱茵斯的额头,在他鼻尖上吻了一下。
“别担心,只是这里会长出一个子宫而已。”鲛人冰冷的手指附上莱茵斯的手背,轻轻帮莱茵斯按摩,“小小的一个,会在内脏中挤出一点空间而已。所以莱茵斯哥哥最近才会不舒服,它还没有长大,等过两天小腹这里会鼓起来,就像莱茵斯贪嘴吃多了一样。”
鲛人暗蓝色的眼瞳里有愉快和餮足。
伴侣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标志让他根本不能抑制住本能。
但莱茵斯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眼中茫然无措。
他捂着自己的小腹,突然像是烫到一样收回了手,“我,我为什么要长这个?”
“因为莱茵斯是我的伴侣。”鲛人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这里会被卵塞满的,我会尽量少让莱茵斯负担一点,别担心。”
别担心这个词,他说了两遍,但怪物的安抚一点点都不能让可怜的小银尾平静下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鲛人,贝齿咬在一起全身瑟瑟发抖。
窗外海浪一声接着一声,远处港口船只来往不绝工人喝声不断,但都传不到行宫这边来。更何况要不了多久,这些声音都不会存在,劣等人鱼可是很安静的。
奥格斯特的囚牢在一点点扩大,从一处房间,到一座行宫。而未来,会变成一整座皇都,再到一个国家。
“我不要……我不要怀孕!”莱茵斯猛地推开他,一手捂在酸胀难捱的地方一下子哭了出来,“你是疯子,别碰我滚开!”
就像是把硫酸一下子浇到了蜗牛身上一样,莱茵斯恐惧地捶打奥格斯特,“怪物……呜嗯混蛋……”
奥格斯特平静地抱住了他,耐心地吻去莱茵斯的眼泪,“我好像从来没和你说过鲛人的事情对不对?”
“我不想听。”莱茵斯啜泣着回道。
他简直不敢想自己的身体里居然会多出一个用于孕育的器官。
更不敢想等到这个器官生长好了,就会被奥格斯特灌入种子,然后他必须要帮怪物孕育一群小怪物。
莱茵斯一下一下地发抖,几乎崩溃。
他以为前天,得知奥格斯特的的真实身份和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结束了,却没有想到异种早就想好要怎么更过分地对待他。
莱茵斯哭到失声,奥格斯特在吻他。
他刚才想要告诉莱茵斯所有的前因后果,但他的小银尾似乎并不想听。那就留到以后吧,鲛人无奈又心疼地想道。
人类的教育确实让莱茵斯对自己的排斥深刻长久,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细细吻在包裹着孕囊的皮肤上,抱着莱茵斯来到镜子前向他描述小腹的变化。
莱茵斯的体态修长柔韧,银色的鱼尾几乎像是用贝母整片雕出来的一样。只要有人看见,就会意识到,他是深海孕育出来的小珍珠,是唯一的珍宝。
但此时,虽然孕囊的生长才到一半,但组织液和细胞将那里撑得鼓了起来。莱茵斯还在哭,又委屈又无助地咬唇战栗,像是一位已经有三个月孕期的小妻子一样。而身后的奥格斯特,就是即将要对他做某些事情的暴徒。
“其实这篇大陆上曾经还有过魅魔,虽然低劣,但是那个种族的特性很有意思。它们在这里会有一片魔纹,如果被……或者怀孕,魔纹都会出现不同样式的变化。”
奥格斯特偏头吻过莱茵斯湿热的眼角,“如果莱茵斯也能这样就好了,就身上有我的痕迹一样。”
银尾挣扎到脱力,唯一的入口被主人闭得死紧。即使奥格斯特说过现在不会碰他,但莱茵斯还是本能地害怕。
他一点都不想怀孕。
不想生小怪物。
莱茵斯甚至害怕自己的胸口也会出现变化,他不知道鲛人是否需要哺乳,但这些恐惧沉沉地压在小银尾身上,几乎把他逼崩溃。
奥格斯特每天都有陪他。
他总是在莱茵斯耳边低语,向莱茵斯解释孕囊的无害。小银尾总是被折磨到昏昏沉沉,呜咽着用枕头砸他。
现在当他按在小腹的时候,明显能摸到一手比旁边要软一点的肉。甚至莱茵斯感觉自己在按下去的时候,孕囊内里的紧贴都有如实质。
他根本不敢想象这样脆弱的地方居然会被灌入……
所以当巫女尝试用水晶球联系莱茵斯时,只用一秒就能在他的耳边顺利传递声音。
这就代表了,水晶球所联系到的那个人,有着很强的愿力。他被吓坏了。
巫女抱着水晶球沉默了一下,“莱茵斯?”
那边没有声音。
巫女坐在贫民窟破烂的沙发上,这大概是哪家扔出来的垃圾,但她一点都没有嫌弃。
她踩在石砖上,现在已经被一片浓稠的鲜血浸染。这不是人类呢个流出来的东西,是那些蜥蜴一样的劣等鲛人留下的痕迹。
就在刚才,巫女赶到的时候,欧珀恩在这里生撕了一条鲛人。
“……我。”
巫女舔了一下嘴唇,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这代表她开始撒谎。
“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合作,莱茵斯。你应该不愿意留在奥格斯特身边吧,他是鲛人,还把你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你遭受这些都是因为什么,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许久之后,那边传来了莱茵斯的声音,“……怎么帮?”
微微沙哑的鼻音,只消一听就知道主人被逼哭了多少次,恐怕连舌尖都被含吮到肿痛,手指都曾经被细致舔过。
奥格斯特永远不会伤害莱茵斯,所以孕囊在发育完全之前不会受到一点顶|弄。但鲛人总是想要贴在小银尾身边的,至于用什么方式就只有两人知道了。
“我能帮你逃出来,然后会带你去一个不被奥格斯特发现的地方。”
巫女看着灰暗的天空,声音有一点点颤抖。她最近又发现了一些东西,比如说,炼金协会藏书阁里古老的记录,关于邪神另一半的事情。
如果她能将莱茵斯骗出来,再杀掉他,邪神就算暂时不死也会在岁月的蹉跎中力竭而亡。而那个时候,人类至少能留下一点火种。
她也在**,**莱茵斯知道的没有她多,而且已经无法忍受奥格斯特。
果然,过了两秒以后,那边传来一个字。
“好。”
行宫里,奥格斯特的暗蓝色竖瞳里划过一丝星光,人类需要用寿命换取的东西,在神明这里触手可得。
生物总是会用自己的认知来揣度其他东西,这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
他转身推开门,水池边趴着的银尾鲛人明显颤了一下。
他肩膀上的红痕,是上午才印下的。
“已经九点了,要睡觉吗?”
奥格斯特弯腰,抱起莱茵斯,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下唇。
莱茵斯没有反抗,很乖地闭上眼睛任由奥尔斯特继续接下来的事情。
他不能让奥格斯特察觉到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