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政拿上情书,一言不发地离开。
街道上的人们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嘀嘀咕咕地猜测他的身份。
马蒙跪坐在沈容面前,低着头继续给她烧纸,在镇民们的猜测声中,突然抬起头,“我知道了!刚刚那个一定是神!”
“神?”
“对,没错,那是神!因为沈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她的死一定让神动容了,神才特意下来看她。还从她身上拿走了信物纪念她……”
马蒙又抽泣起来。
镇民们想起沈容留下的遗书上,最后几段全是写的话,眼眶也渐渐发红发热。
她在交代完该如何查出镇中隐藏的战犯后,还写了一句:
【不管我有没有死,我都希望还活着的人们能好好地活着。】
一时间,哽咽抽泣在连排的酒桌间回响。
沈容想:这下更方便我诈尸了。别问,问就是神下来的时候给我穿了复活甲。
她本来想好的“我受辐射影响改变了身体机能”的复活借口,这下子都不需要用了。
丁琪等玩家们坐在酒桌边无言以对。
她们看得出来,那确实是神没错,也想不明白,神怎么会突然到来。
难道真如马蒙所说,沈容做的好事感动了神?
可她做了什么啊?
他们想不明白。
坐在暗处的四名玩家面色不善,像蛰伏在洞穴中的蛇,凝视着棺材中的沈容,不约而同地想:她肯定有问题。
假如她没死……那他们就再杀她一次!
枯瘦如柴的她,怎么能和他们这几个在这世界生活了十年,掌握了诸多信息的他们比?
酒席在诸方的各怀心思中持续到九点。
镇民们散了,只留下马蒙和几个镇民守夜。
“你们都忙了一天了,回去让我们来守夜吧。”
“马蒙,你看你,眼睛都哭肿了。六叔,你看你眼睛里红血丝都出来了……你们快回去吧,我们会好好守着沈容的。”
沈容听见一男一女一唱一和地让镇民们离开。
镇民们推脱不过,迟疑道:“那,好吧。你们要是累了就来我家找我,咱们轮班。”
那一男一女连声答应,送走了镇民。
直到走远,马蒙还一步三回头。
镇民拍拍他的脑袋,“别看了。你忘了吗?沈容交代过,如果有人抢着守夜,就让他们守。他们如果对她心怀不轨,会遭报应的。”
“可是那两个人……”
“别忘了,神都来看过沈容了。她死前就把一切都算得好好的了,咱们就相信她吧。明天一早,咱们就过来看看情况。”
马蒙这才转过头,和镇民们离开。
目送他们消失在黑夜中。
一男一女脸上没了笑,回眸看向沈容,却正对上沈容凝视着他们的双眼,吓得倒吸口凉气。
“你没死!”
男人是曾翰,身边的女人是沈容在雪地里倒下后看到的那个女人。
沈容一言不发,像一个不会动的木偶。
她死后触发了复生的属性。
那属性来自于法则之力,不能被完全封印。但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比如,死后,她的身体机能略有倒退。她躺着缓了好一会儿,才能确保自己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见沈容毫无反应,曾翰从掏出□□,对准沈容的脑袋。
女人拉住他的胳膊:“等等,你射她的头,万一明天被人发现,该怎么交代?咱们在这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不能离开呢。”
曾翰的枪移到沈容的心口。
女人又道:“打破了她的衣服,也会被发现的……”
“明梓,你烦不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明梓从曾翰手中接过枪,装上□□,上前解开沈容的衣服,“脱了她的衣服,直接对着她的身体打,打完了再帮她把衣服穿上,就看不出来了。”
曾翰脸上显露出不耐烦,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明梓一手拿枪,一手解沈容衣服扣子。
刚解到第二颗扣子,沈容突然抬手夺过她手中的枪。
她当即反手一刀劈下,断了沈容抢枪的手臂,枪口对准的沈容的脸,“你怎么不继续装了?”
沈容的手臂掉落在明梓和曾翰的脚边。
鲜血汩汩,染红了雪地。
沈容惊讶又委屈,“原来你们是在诈我呀?”
曾翰似笑非笑地吐出口烟圈,“不诈你,你会露出马脚?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脑袋被打穿了也没有死?”
沈容:“等我说完,你们是不是就会杀了我?我不说。”
曾翰和明梓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大笑起来。
明梓用枪狠狠压了压沈容的脸,“别在我们面前卖蠢,我们不吃这一套。你不说,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她再次举起那把砍掉沈容右手的刀。
一刀下去,沈容的左手指被剁了三根下来。
沈容面露慌乱,语气也沉了下来,“我要是说了,你们……”
曾翰挑眉:“给你留个全尸。”
沈容转动眼珠,像是在沉思,“你们就算将我分尸,我也不会就这样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们。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事,也是我种族的事。我要跟你们交换问题。”
曾翰和明梓对视一眼,有些迟疑。
沈容想问什么,他们都猜得出来。在他们眼里,她是必死无疑的了。
可凡事就怕万一……
明梓眸光狠厉,又一刀下去,剁了沈容整只手,“你没有和我们谈条件的资格。你说了,我们可以让你少吃点苦,给你留个全尸。”
两只血淋淋的枯瘦断手落在雪地里,无人注意。
沈容瞪着明梓和曾翰,与他们对峙了半分钟,忽然又大笑起来。
明梓和曾翰拧眉。
她笑什么?
明明她已经毫无反抗能力,手也被他们剁了,为什么,他们还是感到有一些恐慌呢?
就好像滑腻的有什么东西顺着他们的腿滑进了他们的衣服里,顺着他们的脊骨往上,然后……
他们后背一阵刺痛,温血打湿了衣衫,啪嗒啪嗒落在雪地里。
明梓和曾翰难以置信地低头。
分成两半的断手分别从他们的衣领里跳了出来,如同某种生物般,对准了他们的喉咙。
他们立刻想要打开这断手,手刚一动作,断手的手指便刺破了他们的颈间。
再深一点,他们命就没了。
“别乱动,我可不想就这样杀死你们。”
二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明梓听到沈容声音的同时,手中的枪也被一道极大的力度抢走了。
二人抬眸看向沈容。
沈容的另一只的断臂像宠物一样跑到了她的肩膀上,举着枪对准了他们。
沈容慢悠悠地从棺材里走出来,背对着他们。
那只手还会自动调整,始终保持着枪口对准他们中一人的姿势。
“现在,我是不是有资格和你们交换问题了呢?”
她语态天真,满目讥讽。
明梓和曾翰试图暗暗运用卡牌,然而他们脖子上瘦削的手指却仿佛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手指动一下,那根手指便往他们脖子里深入一分。
“你想怎样?”
曾翰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怕颈部震动,手指再次深入刺进他的脖子里。
“问几个问题罢了,问完了我就放你们走。你们又没真的杀了我,我也已经伤到你们了,我没理由要你们的命,让你们的同伙怀疑我还没死,打乱我的计划,不是吗?”
沈容在供桌上翘着二郎腿坐下,吃起了镇民们给她准备的贡品,“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比我们这些玩家提前来到了这个游戏世界?你们只有三秒钟时间回答,三,二……”
曾翰和明梓神经紧绷,来不及思考沈容话里不对劲的地方,连忙齐声答道:
“这是游戏的评判,我们也不清楚。”
明梓紧跟着道:“不过,我隐约猜到了一点规则。我们都是侵略者一方的,我认为游戏是根据我们过去在游戏中的表现而评判的。”
曾翰生怕自己说少了,还会被继续攻击,也道:“我们虽然比你们提前到达游戏,但是这场游戏对我们也十分苛刻。”
“我们提前醒来后,被带进了侵略军的阵营。我们必须按照长官的命令进行侵略任务,否则长官就会杀了我们,而我们不能反抗。我们不如你们自由,生命掌控在别人手上。”
沈容:“第二个问题,说出你们的同伙分别是谁。”
明梓毫不犹豫地报出了另外死个人的名字:“魏楠,丁灵,朱建,曲水。”
“第三个问题,你们的侵略任务,具体是什么?”
曾翰:“我们要是说了,长官会杀了我们。”
左右都是死,所以他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沈容也不为难他们,眸光盯着黑暗中的某处暗了暗,认真地道:“不管怎样,我会保护这里的人的。”
她召回自己的手指,回到棺材里,大方地对他们挥挥手,“回去吧。如果我们没有绝对的利益冲突,我是不会想杀你们的。知道我为什么能以非人类的身份活到今天吗?因为我一直与人为善。”
她露出温和的笑容,闭上眼睛躺回棺材里。
曾翰和明梓表情变得狠辣,咬牙要上前一步,又担心沈容再耍什么花招,胆怯地退后,直到和沈容拉开距离,才转身跑开。
就听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才怪。”
二人头颅一痛,血染红了他们的视界。
他们难以置信地转动眼珠向后看。
沈容还躺在棺材里。
但她的断手跟了上来,对他们开了枪。
倒在地上的刹那,他们看见断手似乎变成了被厚重金锁包裹着的冰蓝水母色。
随即他们感觉到了灵魂被撕裂的痛苦。
消散前,他们最后的想法是:如果,他们没有砍她的手,她是不是就没机会这么阴他们了?
沈容躺在棺材里,牙关紧咬。
她看似淡然,实则为了突破封印撕碎他们的灵魂,额角全是汗。
封锁buff不断她脑海中闪动,直到她让手变回来,才恢复平静。
·
翌日清晨,镇民们带着神情恍惚的马蒙来到沈容棺材前。
看见曾翰和明梓身体被冻得像冰块一样硬。
他们并排跪在沈容面前,对她低着头,像是在道歉。
他们的头上,有和沈容一样,头颅被贯穿的伤。
而沈容头上的伤却愈合了。
镇民连连低呼:“神了!”
“这两个人一定是真的想对沈容的尸体做什么,结果被神惩罚了。神把沈容的伤,换到了他们身上!”
马蒙一言不发,凝视着沈容。
昨夜他偷看的画面,不断在他脑海中重现。
昨夜……他不放心沈容独自在这儿面对可能是战犯的那两个人,于是在回家后又偷偷跑了回来。
结果他听见沈容说——不管怎样,我会保护这里的人的。
他看见她的断手杀了这两人,从棺材里走出来,坐在两具面对着她的尸体面前,一边把她自己的血淋淋的肢体缝回身上,一边嘀咕:
“好久没做这样的针线活了,还好收纳袋里放针线了。”
马蒙的眼眶逐渐湿润,难以克制地抽泣起来,“不是神……是她默默地在为我们付出,还要自己缝……不是,自己做针线活。”
沈容安祥得躺在棺材里。
昨晚她就发现马蒙了,故意说了那样的话。
她想镇里的人会自己脱人皮,比她断臂的样子恐怖多了,他们肯定不会因为她的断手而害怕她。
果然,马蒙今天的反应和她想得一模一样。
他本就因为她的安慰,她遗书上对镇子的关照,对她十分亲近感恩。
看到了她为了解决潜藏的敌人而受伤,自己默默坐在棺材前疗伤的样子,他不仅没有因为她的断臂而害怕她,还更加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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