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总算松口气咯。”
四月二十九日,红三军已经打了近十天的攻城战,由此带来的大量伤员,再加上此地贫瘠的医疗资源,让程刚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但好在的是,现在战斗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红军甚至占领了一部分城墙,以敌人现在的士气和兵力,基本不可能再耗上多少时间。
另一方面,前几天从锐京紧急调派过来的医护人员到达之后,程刚的压力自然就减少了很多。
所以到了现在,他总算可以稍稍地轻松一些,以至于忍不住对过来探望的刘懿感叹了这么一声。
其实从后者的来访也可以看出,前线已经无大碍了,而且对方的脸色似乎也尤为兴奋,想想也是,若是乐观估计的话,十天攻下一座险要县城,放眼全国都实属件不小的战绩。
“辛苦咯,辛苦咯。”看着一脸胡子邋遢,还瘦了一小圈的程刚,刘懿都有些止不住地内疚。
人家好好的一个前委委员,又是李润石安排来的特派员,结果到了这被当“苦力”使唤,对于红三军的自行其是也没有发半句牢骚,而是积极配合他们的行动,无论如何,都称得上一声辛苦。
“都是为了革命,算不了什么,就是可惜这些牺牲的将士们了。”
程刚自己倒是没有觉得有多累,这样的节奏他已经差不多适应了。
只不过想起这些天医院的情况,心里肯定会有些难受,这并不是说这次的牺牲就有多大,以程刚的经历,比这还要惨烈的战斗他也不是没有参与过,甚至这回都可以算得上比较顺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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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站在一旁的刘懿很显然听明白了程刚的意思,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说道:
“三军的一些同志想的毕竟不一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两人聊着天的同时,刘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又翻找起了火柴,一时之间没有找到,而另一边的程刚则点着了自己的煤油打火机,递了过来。
现在赣省的天气还算不上炎热,程刚外面套了件点缀着些许血污的白大褂,里面穿着一身快褪了色的棉布军装,为了方便干脆把袖子挽起。
所以伸出手时,手臂上的针孔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示了出来。
抽血用的注射器,口径可是小不到哪里去,因此一扎一个洞,即便好了也会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伤疤,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消去的。
看到对方都顾不上点烟,眼睛直盯盯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程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把手收了回来,然后换只手把火机递给了刘懿。
“小伤罢了,没什么,过两天就好了。”程刚是真觉得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放在后世,他这样的故事也许能够登个报啥的,要是再弄点炒作手段的话,甚至可能上个热搜。
——当然了,以现代的标准来看这件事,就不知道是喷的人多还是赞的人多了,尤其考虑到程刚目前的立场。
但话又说回来,就这个时代来看,比程刚付出更大代价的同志实在是数不胜数,更不用说他还占了个金手指的便宜。
如果真因此获得什么称赞,程刚自觉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到底还是我做得不够。”但程刚的想法不可能影响到刘懿,刚才那一堆密密麻麻的针孔似乎还在他的脑中徘徊,以至于喉咙都有些梗得慌。
回想这几天的经历,这位新上任的军委书记,开始反省起自己来。
“要是我们再准备得充分些,就不至于这么仓促了,我是三军的书记,在这方面我做得很不到位。”
反省的同时,刘懿似乎又想起了去年的事情,那时李润石作为红四军的前委书记,也面临了上下级想法不一致的困境,但人家最后还是顺利解决了问题,单就这个来说,他自觉不如李委员。
“你这话,说得对也不对,确实,我们要是多准备些时日,情况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
说着这些,程刚的手也指向了远处一片角落,那里正陈放着一排排的烈士身躯,等着确认身份后再行火化。
还有更早离去的同志,现在已经在陶罐中永远地安详了。
顺着程刚手指的方向,刘懿沉默了,参加革命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生死,当初参加洪城起义再一路转进,中途倒下的同伴可是比眼前的场面要多得多的。
但有些东西你不彻底地摆在大家面前,可能还真不容易被注意到,数字是一方面,眼前的真实又是另一方面。
程刚接着说道:“但胜利毕竟还是胜利了,我们也没法强求太多,只是打下集庵之后,最好先举行一场追悼会,无论怎么说,需要给这些同志一个交代。”
之后,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很多事情已经不用再多讲了,该说的已经说完,等刘懿抽完了这支烟,程刚便转身离开了。
“放心吧,我会安排的。”背对着程刚,刘懿给出了这个承诺,事实上,他也在思考战后应该如何处理部队中的思想问题,即便只从这个角度来看,追悼会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听到之后,程刚没有再回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现在还不能完全放松,好几个伤员的病情还没有彻底好转,甚至依旧存在生命危险。
这些都是历经生死的好同志,能救回一个是一个,可不能再随便牺牲了。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前线的战斗已经快要停止了,而且这两天送过来的伤员远没有之前那么多,所以医院的秩序要比开始两天好上不少。
虽然床位还是有些不足,但程刚早已安排了当地的同志,在村子里搭起了不少草棚,里面安置的临时病床,算是勉强够用了吧。
而程刚则走进了其中一间草棚,因为是新建房屋的缘故,虽然说还是四面透风,但因为建造之初就考虑到了卫生问题,如果仅作为病房来考虑,反而会要比老乡家里合适一些。
“现在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里安置的都是危重症伤员,所以还有一名护士在此值班,他之前是红四军的某连的救护员,前不久刚刚被委派过来,目前已经差不多熟悉了情况,程刚正是在向他询问。
话说赣闽根据地的医护肯定都是有男有女的,甚至在城市医院中,女性医护的比例反而还要大一些,这主要源自于程刚对于女生招考的特意偏向,这两年花了不小的力气用于招收各专业的女学生。
但一般来说,为了方便作战,团以下的救护员基本都是男性,这次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没有派来女性工作人员。
都还不错,所有人的伤口都没发生大规模感染。护士回道,这些基本功对他来说,都是在早已培训过的内容,难度并不大。“现在药还在用,暂时没有异常。”
程刚点点头,早期的磺胺可是杀菌消炎的利器,眼下全世界就只有他在用着,还不用考虑抗药性的问题,除了需要注意保密之外,实在不要太方便。
再依托了其他各式药品,虽然没得现代那么丰富,但基本也达到了当前时代的最高标准,确实大大降低了后续救护的死亡率。
当然了,除了听取护士的汇报之外,程刚肯定会的亲眼查看一下病人的病情,依着病床的顺序,首先就来到了一个年轻人的身旁。
“这位同志是什么情况呢?”刘懿刚才其实一直跟着程刚的后面,看着眼前昏睡不醒、一脸苍白的伤员,放眼整个病房似乎都是最严重的那个,所以不由地好奇问了一句。
进了医院大家肯定都戴上了口罩,所以程刚的回答听着也显得有些沉闷:
“腹部被擦了一枪,没有伤到器官,但肠子漏了出来,这人也够狠的,一手捂着肠子硬是挺在前线坚持了三小时,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出血,差点没救了。”
听完后,刘懿点头没有再问,他也不会知道,眼前躺在床上的伤员,正是之前程刚献血的那位。
此人确实是福大命大,被安置在丙区后,一直到了晚上还有生命迹象,随后被程刚赶紧送进了手术室,眼下若是运气再好些的话,应该可以救回了一条命吧。
“对了,刘懿同志。”这时程刚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
“等前线战事停歇之后,最好安排些身体状况比较好的同志过来献血,现在医院的血液非常紧缺,很多伤员急需救助,能早些处理还是早些的好。”
不久前锐京派来的支援中就包括了血液检测设备和人员,而且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年纪不大,但都是从槿甘山起就跟着程刚学的),所以很快搭建了输血体系。
只不过血源问题一直困扰着大家,除了从医护和轻伤员身上下手之外,就只有地方上的群众可以提供了。
但很多群众对于献血的顾虑很重,为此程刚还特意拿出了不少补偿措施,都快把献血搞成卖血了,可依旧难以满足庞大的需求,所以程刚才提出了这个建议。
“明白,我等会回去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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