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5日下午宋云桐坐上了前往哈尔滨的列车,3个小时42分钟后他就站在了哈尔滨车站的站台上,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橘红色的太阳把整个哈尔滨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看起来就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哈尔滨市政府的官员将宋云桐接去了市政府经营的招待所,随着革命委员会制度的不断完善,像哈尔滨市政府一年要接待的上级领导和同级官员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出于保密和安全的考量,再外面找一间宾馆或是随意找一间宿舍安顿都不大适合了,毕竟各列强在哈尔滨的情报人员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市政府的招待所就在市政府大楼的东面,面临大直街,南面就是过去的站前街和大直街交汇中心-圣尼古拉教堂广场,现在站前街被改成了红十月街,教堂广场也被改名为革命广场。俄国十月革命之后,一部分哈尔滨市议会议员试图在教堂广场上树立吴川的塑像以压制圣尼古拉教堂作为本市俄国人精神家园的气氛,实际上他们更想拆除这座代表俄国入侵者象征的教堂。
只不过这件事被吴川知道后就写了一封信件阻止了这些议员,并建议把教堂广场改成了革命广场,以平息了立像风波。不过这件事之后,哈尔滨就开始了对许多地名的更改运动,主要就是为了消除当初的俄国帝国主义者在这座城市中留下的痕迹。
过去把自己视为哈尔滨的主人的俄国帝国主义分子,在这场城市街道改名的运动中渐渐失去了对于这座城市的控制权力,取而代之的是中国人开始从政治到商业,一步步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主导者。
应该说,这种权力的交替远比天津缓和的多,大约也就是共和党OTg2NTc=从德国人手中接收青岛的过程可以相提并论。因此哈尔滨并没有在这样的权力转移中受到多少损失,反而因为俄国十月革命和美国资本大举进入东北的关系,再一次让这座城市进入了快速扩张期。
现在的哈尔滨不仅仅在于中东铁路的重要枢纽,还是远东地区的重要工业中心、商业中心和金融中心。远东自治领、俄国西伯利亚地区、朝鲜半岛、日本、内外蒙古及东北的物产都在哈尔滨汇集贸易,并因此造就了金融上的繁荣。光是今年前六个月,汇入哈尔滨的资金就已经超过了亿元,这不仅超过了去年全年的汇入资金,也占了今年上半年东北汇入资金的十分之一。
站在房间的阳台上看着蜿蜒向西而去的铁路和满城璀璨的灯光,宋云桐就感觉自己好似身在一座奇迹之城中。虽然长春是另一座奇迹之城,但是宋云桐还是比较喜欢哈尔滨,因为这座城市看起来更有活力,也更加的富有亲切感。相比之下,长春的建筑似乎就过于严肃和宏大了些,让人情不自禁的觉得自己的渺小。
江风习习吹过阳台,夜幕上缀着点点星辰,望着面前的美丽星空,手握着一支酒杯慢慢品鉴的宋云桐突然觉得,如果天下能够早点太平就好了。跟着吴川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固然让人振奋不已,但是他有时也觉得吴川的梦想距离大家似乎太遥远了些,如果能够停下歇息一下就好了。
宋云桐心里的这点软弱情绪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就消失了,在哈尔滨市的官员面前他又恢复了作为革命委员会财政管家的本色,上午听取了本市官员的汇报,下午又去视察了本地的商业街,看了一下当地的零售业,丝毫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来。
当天晚上,朱和中也抵达了哈尔滨,两人一起参加了由美国驻哈尔滨领事召开的晚宴。虽然在地位上宋云桐要比朱和中较高一些,但是今晚各国的外交官们却都围住了朱和中,想要从这位共和党的军事委员口中了解,共和党对于远东干涉军的组建究竟是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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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通过共和党的帮助深入到西伯利亚地区的美国人倒是不怎么着急了,虽然他们应各国的要求举办了这场宴会并邀请了朱和中到场,但是在干涉军的组建上却并没有催促共和党的意思。但是对于英国人和法国人来说,他们对于干涉军的组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作为英国派出的指导远东干涉军的协约国代表团团长诺克斯,就拉着俄国人米哈伊尔·迪捷里赫斯向朱和中指出道:“朱先生,我代表英国政府和我身边的迪捷里赫斯将军要向贵方表示抗议,为什么贵方禁止他前往乌法,也不许抵达满洲的捷克军人和我们见面,难道说这其中还隐藏了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内情吗?”
端着酒杯正在和美国领事聊天的朱和中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笑容不改的向英国人回道:“哪有这样的事,我们从来没有下达过这样的命令,除非捷克军人自己要求,否则我们是不会隔绝他们的对外联系的。
不过现在俄国那边的流感传播相当的厉害,为了确保从俄国返回的人员中没有携带病菌,我国现在制定的卫生防疫条例规定从海外入关的人员都要进行2-3周的隔离观察。各国不是都有类似的防疫规定的吗?为什么诺克斯将军您会觉得不可思议呢?”
诺克斯顿时被堵的说不出话了,年初爆发江浙湖汉北的这场西班牙流感对于欧洲各国来说就是一场灾难,虽然英法等国都采取了新闻管制以避免造成国民恐慌,但是没有参战的西班牙却没有这样的顾忌,因此西班牙报纸上对这场流感的详细的报道,虽然说的是西班牙国内的事,但实际上英法都可以看成是本国的新闻。
八月前后的时候疫情似乎开始消退下去了,但是在八月底九月初欧洲的疫情似乎又开始死灰复燃了,因此朱和中这么言之凿凿的说俄国正在流行流感疫情,英国人也有些将信将疑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就丢开了这个问题,更为直白的向朱和中说道:“那么贵国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放开国门,让我们这些就近组织起来的军队通过中东铁路进入俄国呢?”
朱和中想了想说道:“吴主席对于这个问题早就向各国政府通报过,除了对于俄国人民的人道主义救援外,我们不会支持任何对于一个主权国家无理由进攻的主张,也不支持颠覆一个主权国家合法政府的阴谋。但是对于我们的呼吁,除了美国政府之外,你们并没有给予一份正式的回应,这让我们如何同意建立远东干涉军并从我国的领土通过呢?
另外,我们也很担心这支干涉军会被使用在其他地方,所以在各方没有给出一个合法而正式的书面回复之前,我们只能暂停这一方案。当然,我们只是反对建立一支不合法的军队去干一些不合法的事情,并不是反对救援被困在俄国的捷克人,因此在暂停计划的期间,我们还是会努力去解救捷克人的。”
朱和中的回答并不能让围着他的英国人、法国人和俄国人满意,只不过他们现在都已经明白了一件事,在共和党摆出了和日本人敌对的姿态后,他们就没办法借助日本人的力量去压制中国人了,因为这必然会造成协约国内部的分裂,美国人显然是不可能坐视日本和中国争斗而自己无所作为的。
作为未来干涉军指挥官的法国将军雅南只能岔开话题说道:“对于干涉军的组建目的,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已经说明的很清楚了。如果你们非要一份正式文件的话,那么你们会得到它的。但是作为协约国派往远东的军事代表,我也有权力要求贵方就现在在俄国的军事行动给我一份详细的报告,并要求贵方在俄国的军事力量纳入到协约国的指挥下。”
朱和中的目光在法国人身上来回看了数次,方才略略扬起了嘴角说道:“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我们也有一名代表的,但是我们似乎没有听说过雅南将军您被授权获得了远东协约国军队的最高指挥权。按照我们的得到的通知,您似乎只是被授权了捷克军队的指挥权,甚至连组建后的干涉军也无权直接进行指挥,您必须通过我们派出的指挥官才能对军队下命令。所以我拒绝您越权的要求…”
这一个晚上,朱和中只记得自己不断的和协约国的英法代表们扯皮了,倒是宋云桐真正享受了一个愉快的晚上,搂着几位美丽的夫人和小姐跳了一晚上的舞。
第二天一早朱和中就坐上了前往伊尔库茨克的专列,说是专列还是带着不少的物资,最后两节车厢则成为了朱和中同宋云桐的办公室和卧室。列车闯过松花江后就奔驰在了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远处成片的森林将平原和丘陵山区隔成了两个世界。
坐在车窗前向外望去,铁路边上的麦田一片绿意,中间又泛起了一点黄色,对于庄稼并不陌生的宋云桐自然能够分辨的出,今年一定会是一个好收成了。看着这成片成片的麦田,哪怕就是不种庄稼的人看到了心里也充满了喜悦的丰收之情。
倒是朱和中对于这样的场景不怎么敏感,他拿着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走到宋云桐对面坐下,然后一边开着酒,一边向他说道:“从这里到伊尔库茨克几乎都是一般的景色,看久了你就觉得烦了。这是你第一次去欧洲吧?”
从窗外收回视线后,宋云桐取过了一支酒杯小饮了一口,方才对着朱和中点头说道:“确实,我还是第一次去欧洲。不过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想跑那么远,离家越远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朱和中看了宋云桐一眼,方才举杯喝了一口酒有些伤感的说道:“确实,在家的时候总想着看看外边的天地,不过跑的远了又开始怀念起家乡的人和事务了。我还以为从欧洲回来之后很快就能回家看看了呢,可是没想到在东北一待就待了这么久。”
宋云桐顿时想了起来,对方还是湖北人,对于他们这些东北人来说,只要东北一天天好起来,统一全国的目标可以慢慢来,但是对于朱和中这些外地人来说,看着东北一天天的变化,恐怕只有更想尽快的解放自己的家乡了吧。他举起了酒杯再次小饮了一口,掩盖了之前留恋老家的那点小情绪。
朱和中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宋云桐的小动作,他饮下一口酒之后便转换了话题道:“这次我们去莫斯科和德国,你觉得俄共布的同志们是否会按照主席的想法去做呢?”
宋云桐沉默了良久,事实上他心里觉得俄共布不按照吴川的想法去做才是最好的,因为他过去一向都是同德国的资本家打交道,他觉得同这些资本家打交道其实更加的容易,反倒是同俄共布党员打交道很麻烦。
因为和德国的资本家只要谈钱就好,但是和俄共布党员谈钱是不够的。作为一名黑龙江人,他是听着俄国人欺负中国人的故事长大的,因此他对于俄国并没有什么好感,哪怕大家现在都有着相同的信仰。而德国人和东北并没有什么瓜葛,相反德国人当初逼迫日本人交还了辽东半岛和革命初期给予的大量投资,都让宋云桐对德国充满了好感。
不过他并不会把这样的心思说出来,因此他开口时说道:“如果他们不按照主席的想法去做的话,那么只会是他们的损失。以他们对于列宁同志的态度来看,我很怀疑他们是否能够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不过我认为,不管俄共布的同志怎么选,最先受到损失的都是德国的无产阶级,之后才会轮到俄国的无产阶级。想到这里我就更加怀疑他们是否能够做出对于德国无产阶级有利的决定了。”
朱和中听后也是微微颔首,对于俄共布的选择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一旦俄共布选择了吴川的方案,那么在德国无产阶级对容克军官团的清洗下,他是否还能从德国总参谋部那里获得足够有用的东西。
他一点都不怀疑,当俄共布采取了吴川的策略后会无法支持德国无产阶级建立一个资产阶级共和国,而在把战争责任归于容克军官团后,协约国恐怕也是乐于见到德国自动砍掉自己身体上最为强大的一根手臂。他只是担心德国人砍的太干净了,那么德国的容克军官们恐怕是不可能再和一个支持俄共布的中国政治力量合作下去了。
不过听了宋云桐的判断之后,他的心情倒也放松了不少,如果俄国人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那么也就不能阻止他们同另一个德国合作了。
火车在相似的地形和景致中一往无前的向前奔跑着,只是不时的鸣响着汽笛和冒出浓浓的黑烟宣告着自己的路过。在经过了七昼夜的单调旅行后,宋云桐和朱和中终于重新看到了大片的麦田而不再是单调的树木了,他们终于抵达了西西伯利亚地区。
又经过了两天的旅行,列车终于抵达了乌法车站,朱和中带着一队随员很快就前往了中国驻军的营地,这里现在也是徐景魁、叶声和任辅臣所在的总办事处。
听说了朱和中前来的消息,徐景魁很快就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到了军营门口。朱和中跟着他到了营部的会议室后就让其他人都留在了门外,徐景魁这才发现在朱和中身边的某位随员是宋云桐伪装的。虽然在国内时他和宋云桐并不对付,但是在这里看到对方出现,他还是保持了足够的镇定。
这边朱和中也很快的向他解释道:“我其实并不是过来检查捷克人是否得到妥善照顾的,我最多在这里露一下面,然后就要同宋云桐同志前往莫斯科,对人民委员会进行一次秘密访问,你能否安排?”
徐景魁只是思考了片刻就沉着的回道:“正好,斯维尔德洛夫同志这两天就要返回莫斯科了,你们可以和他一道走。他也是秘密过来拜访我的,你们和他走应该不会引起注意。不过既然宋云桐同志过来了,我还是有些事情要和他探讨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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