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咣当,咣当”的在夜幕中行进着,内蒙古革命委员会主席乌泰靠着柔软的沙发上倾听着车轮和铁轨碰撞发出的声音,觉得这个声音就像是一曲美妙的音乐。
坐在他边上的副主席姚锡光则正在劝说着,坐在这节花车内的东蒙古四盟的王公贵族们,“…眼下热河、东蒙一带的土匪已经一扫而空,那些一时被人蛊惑的台吉们,也被革命委员会宽大放了回来。
我这几月陪着各位走了黑龙江、辽宁的不少地方,想必大家也能看的出来,眼下革命委员会治下各地都在忙于建设,不是在修路建桥办厂,便是在兴修水利,清理河道。
可以说,自从洋务运动以来,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国人这么卖力的建设自己的国家。东蒙古四盟,哲里木盟、卓索图盟、昭乌达盟、锡林郭勒盟,除了锡林郭勒盟之外,其他各盟现在也已经被纳入了革命委员会新的规划之中。
我倒是要问一问各位了,你们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哲里木盟是最早和革命委员会结盟的,现在革命委员会把哲里木盟盟址迁移到了白城,又修通了白城到齐齐哈尔、到长春、到通辽的三条铁路。
眼下整个白城修建的就如同一个大城市,只要各位同意参照哲里木盟的方式同革命委员会结盟,那么革命委员会也将会一视同仁的协助你们建立起自己的白城。我想,住在这样的大城市里,总比住在低矮的蒙古包中要舒适的多吧?”
对于姚锡光的劝说,大多数台吉们是微微点头的。这一个半月来,这位民国蒙藏事务局总裁带着他们转了不少地方。既让他们看了革命委员会为哲里木盟、卓索图盟修建的医院、学校和供水系统,也带着他们看过了东三省正在到处建设的景象。
如果说前者代表了革命委员会对于蒙古同胞的善意,那么后者则是向他们展示了革命委员会的强大。只要想一想巴布扎布、青本喇嘛这些人拉起的数千队伍,轻易就被革命委员会给消灭的下场,再看一看这些铁路在东三省不断蔓延的速度,哪怕再怎么自大的台吉,也生不起继续反抗革命委员会的念头了。
更何况,那些外蒙古王公在库伦遭到的下场,也真的吓到了内蒙古的诸王公。虽然他们中的一些人并不认为外蒙古有统一蒙古国的资格,但是他们倒也还是承认外蒙古的王公们和他们是同一阶层的。
但是革命委员会在库伦毫不客气的对这些外蒙古王公下手,丝毫没有顾忌到他们的身份,这便让内蒙古的诸王公们打消了那点自恃,对革命委员会生起了真正的畏惧之心。
他们之前敢对库伦和北京强硬,一是觉得自己的地位并没有随着大清的倒台而消失,反而因为清室的退位而有所提升了,北京政府、库伦活佛、俄国人和日本人都在拉拢着他们。二便是北京和库伦都缺乏武力,难以真正对他们造成实际上的威胁,再加上有俄国人和日本人支持他们,自然也就说话硬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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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革命委员会先是连续挫败了日本人,把日本的势力从满洲驱逐了出去。接着去年又进入了库伦,逼迫库伦活佛自行撤去了皇帝之位,还把俄国人的势力驱逐出了库伦以南,这样一来内蒙古就被革命委员会所包围在内了。
东蒙古四盟加上呼伦贝尔的蒙古族,一共也才不到80万人。在革命委员会打着清剿马匪进入了草原之后,东蒙古四盟几乎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之所以这些王公们还迟迟不肯向革命委员会低头,其实只有一个原因而已。土萨拉嘎其喇嘛在众人的暗示下,终于向着姚锡光开口结结巴巴的说道:“开放各盟旗让汉人进入垦殖,也不是说不行。
但是革命委员会为何一定要让我们改革制度,不仅要向普通的牧民分发土地,连各王府的牧奴都要分地、分畜群,还要免除牧民对于各王府、寺庙的贡役。姚大人,如果我们照着你们说的去做,今后各王府和寺庙又该如何生存下去?难道我们要让王爷、台吉和喇嘛们去放牧挤奶吗?”
姚锡光心里其实是赞成土萨拉嘎其喇嘛的主张的,让各盟旗放出土地来,在革命委员会现在的强势下,他们也只能低头接受。把土地分给那些普通牧民,虽然有多管闲事之意,但是能够削弱各王公贵族在盟旗中的影响力,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释放各王公、市庙里的牧奴,禁止他们继续奴役这些奴隶,这一步似乎就走的有些远了。原本打算向革命委员会低头的王公们,现在就在这一条上被卡住了。他们实在是没法想象,把那些牧奴解放之后,自己的生活会变成怎样。
只是在这个问题上,姚锡光已经和梁廷栋商议了数次,对方坚持不肯在这一条上让步,并对他说道:“若是之前我们没有打退日本人和攻入库伦,那么这件事倒是还可以同他们商量着办。
可是如今我们既然已经把周边的敌人都击退了,那么就应当乘着这个时候对内部清理的更干净一些。我不在乎他们的想法,我只在乎他们接受不接受。要是他们真想要闹一闹,那么减少一批王公贵族,我看对于蒙古同胞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姚锡光想了想,对着众人继续劝说道:“我觉得大家实在没必要关注那几个奴隶,根据我民国的法律,畜养奴隶本身就是违法的。
你们不就是担心释放了牧奴之后,没有人为你们放牧畜群了吗?我看不如这样,你们要么把分到的土地出租给革命委员会,要么就把这些土地当成股份投入到农牧公司中去,革命委员会可以帮助各位妥善的处置土地,至少不会让你们的收入低于过去十年的平均收入…”
听到姚锡光提出的新条件,倒是真有一些人心动了。如果能够拿到固定收入的话,他们倒是宁可把土地出租给革命委员会。
按照现在的土地分配方案,各盟旗所有土地应当分为两份,一份作为牧场分给旗内众人,王公台吉们分的三,而牧民、牧奴分得七;另外一份土地,其中一半适合于耕作或放牧的用于开展国营的农场或牧场,每年会缴纳固定的土地税给旗内,用于补贴旗内、盟内的行政和公共开支。另外一半则作为保留地,一是为了保护水土,二则是为子孙留下一片可开发的地方。
应该来说,这样的土地分配方式比起满清毫无节制的开垦要有说服力的多。而且因为革命委员会的土地分配方案照顾到了普通牧民和牧奴,因此原本极力反对垦荒的蒙古牧民们,也少了许多抵触情绪。
没有了底下牧民的自发反抗,这些蒙古台吉们自然也就失去了和革命委员会对抗的勇气。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跟着姚锡光在这个秋冬时节四处转悠。
当然,还有乌泰这个札萨克郡王的示范作用,使得其他各盟旗的台吉们也跃跃欲试,希望能够通过向革命委员会靠拢,继续维持他们现在的地位。而在游览了东三省一圈之后,大家心里的坚持也已经动摇了,只要看过了东三省现在的建设规模,他们就知道光凭东蒙四盟,或者说整个内外蒙古联合起来,也是难以和革命委员会这个庞然大物对抗的。
过去他们所认为软弱的汉人,在革命委员会的组织下,正在东三省建立起一个个奇迹般的建筑景象,面对这些他们无法想象的工程,各位台吉们根本没有勇气提起刀子来。光是一列火车能够运输的货物,就能抵得上数万骆驼的负重能力,更别提这些火车能够不知疲倦的在轨道上奔跑下去,丝毫不需要休息的。
因此让土萨拉嘎其喇嘛开口,不过是他们心存侥幸的最后一次试探,如果革命委员会坚持不肯让步,那么他们也就只好接受了。
如今姚锡光在他们的逼迫下又退了一小步,大家也就觉得有些心满意足,打算就此下台阶了。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乌泰却插口说道:“要我说啊,土地出租什么的还可以先放一放,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蒙盐的征税权拿回来。”
姚锡光还没有反应过来,卓索图盟的盟长色凌那穆济勒旺宝已经忙不迭的点头说道:“乌泰王爷,不,主席说的是。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把青白盐的税收拿回来。袁世凯向洋人借了钱,却拿我们蒙古人的盐税去还款,这也太不像话了。
那些洋人还说,北京政府正打算把额吉诺尔盐池卖给他们,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我们草原上的宝物,什么时候轮到北京去卖了,难道说以后我们想吃盐的话,还得向洋人掏钱买吗?哪有这种道理。
我们既然和革命委员会结了盟,那么革命委员会就该为我们做主。据说今年哪些洋人就收了37万多大洋的税,这就是盗窃…”
姚锡光原本并不想接这个话题,这是袁世凯善后大借款惹出来的麻烦。革命委员会现在能够保住东北三省和山东的盐政就已经很勉强了,英国人已经就这件事和革命委员会交涉过数次,认为革命委员会违反了北京政府和他们的约定。
只是,此时这些蒙古王公们的怨气都被这件事给激发了出来,看着他们群情激愤的样子,姚锡光倒也不好随意搪塞了,只能表示等到了长春之后,自己一定就这件事和梁委员进行认真的磋商,必然要保护蒙人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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