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日本陆军中高级军官的保守顽固,并不能完全影响到实际指挥作战的中下级军官。他们也许无法改变操典,但是在实际作战中还是能够及时调整部分细节,以减少部下们的伤亡的。
当然,这种改变并不会太多。比如根本性的作战思想,还是重视进攻轻视防守;进攻时必须要分出一只部队迂回到侧翼进攻;迷信于日俄战争时期的万岁冲锋和白刃战,将兵力集中在狭窄正面,以密集队形发动全速冲击;冲锋的过程中必须保持军容等。
不过黑田中队只是负责牵制的佯攻,自然就可以稍稍背离一些操典,把密集的队形疏散为分队进攻。分队和分队之间的空隙超过了15-20步,不过分队队伍里人员的间隔距离依旧还是在2步之内。之所以会摆出这样的进攻队形,主要还是因为日军分队的火力不足。
因为日本现在还没有为班组一级配置轻机枪和掷弹筒,前者是因为经费问题,后者则是还没有出现。于是日军在进攻时,除了身后的重机枪和火炮掩护之外,便只能依靠集中步枪火力压制正面的敌军了。如果再把分队打散进攻,就会形成无法压制对面守军射击,最终造成自己的大伤亡。
作为一名老兵的山口孝三郎,对于自己的射击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而他手上这把明治43年换装的三八式步枪更是给了他更大的信心,认为自己是能够在600米之内射杀对面战壕中露出头来的目标的。
虽然对面支那兵装备的是大名鼎鼎的1898年式毛瑟步枪,但山口孝三郎却认为对方的射击技术大约在200米内才打得中人,这是他上午总结出来的经验。只可惜这不是一场步枪对决,否则山口孝三郎带着队伍中的几名老兵就打开一个缺口。
当分队行进到对面战壕一公里左右,黑田中队的士兵们就开始放慢速度压低身体了,小心防备着对方重机枪和迫击炮的袭击了。这就是支那兵目前带给他们最大的困扰,重机枪还好一些,一旦被发现了就会遭到身后火炮部队的压制。但是那些暗藏于战壕内的迫击炮,你都不知它们何时会出现在自己的头顶,就算是后方的炮兵对此也无能为力。
虽然操作这些迫击炮的人技术并不怎么好,大多数炮弹都落在了无人处。只是这种攻击对于队伍里的新兵打击很大,让他们无法专心于射击,甚至还有人承受不住压力自行后撤的。早上正是某个中队的新兵后撤带动了整个中队的崩溃,最终造成了早上进攻的失败。
虽然那位逃亡的新兵被处决了,但这对于其他新兵的心理压力并没有什么改善,他们依旧被头顶飞过的炮弹吓的浑身发抖,连瞄准都瞄不好了。在没有同僚的掩护下,山口孝三郎自然不会冲的太靠前,免得自己成为集火射击的对象。
当他估摸着自己这队人接近支那阵地900米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熟悉的“达达…”声,山口孝三郎的身体比他的意识还快的倒在了地上,他这才有暇对着部下们喊道:“卧倒,卧倒…”
几个2、3年兵的动作和他一样快捷的扑倒在地,队伍中的几个初年兵则在山口孝三郎喊到第三声时,才抖抖索索的趴在了地上。幸好对面的重机枪瞄准的并不是他们这只分队,和他们相邻的一个分队则运气不好的被重机枪瞄准了,短短几秒之内就被打死了八、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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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口孝三郎都能听到有初年兵在哭泣的喊妈妈了,不过这个时候可不是照顾这些初年兵的时候了。趴在地上的他迅速瞄准了对面的重机枪手,为了开火这名机枪手不得不露出了大半个身体,虽然距离他是远了些,但山口孝三郎还是扣动了扳机。
他的运气不错,在这个距离上还是打中了对方的肩膀,这名机枪手很快被反应了过来,把机枪对准了他这个方向。一连串子弹打在了山口孝三郎面前的地面上,子弹溅起的尘土都洒在了他的头上,令他紧张的把头贴在了地面上不敢抬头。
不过幸好,己方的炮兵在用交叉夹射法确定了距离后,把这门重机枪给炸停了。黑田中队展开的近200米攻击线上有两挺重机枪,这门重机枪被炸之后,另一门也就暂时停了下来,似乎是更换阵地去了。
山口孝三郎忍不住叹了口气,早上进攻时对面的支那兵还没有这么狡猾,只会在那里一直射击,直到自己被大炮炸死或是被步枪射杀。
随着对面重机枪的消停,山口孝三郎一边起身,一边把还活着的部下叫起来,开始了第二轮的前进。在他们的身后300米处,另一只中队开始缓缓的跟在了他们后头接应。
而在山口孝三郎这边缓慢而坚定的前进时,距离他们进攻阵线左侧1000的山坡下,一个高不过5、60米,宽约百米的凸起丘陵南面,4个中队的日军士兵已经集结完毕了。为了能够一次性击穿支那人的阵地,吉冈给这只大队补齐了4中队的编制,山坡后面乌压压的站着一片,足有近600人。
前田大队长站在这些士兵们的前面,向着他们高声呼喊道:“为了天皇陛下,为了皇国…”他的动员演讲还没有说完,天空中传来的尖厉声音突然盖过了他的声音,就在前田大队长不解的朝天上看去时,他的瞳孔内只看到一群越来越大的黑点。
短短一分半钟内,12门山炮向着这片区域倾泻了240发炮弹,差不多每两个半士兵就分到了一枚炮弹。当中国炮兵停止射击之后,原本在这里等待出击的日军方阵已经成为了血肉地狱,除了不到一个小队的人存活了下来,其他人都已经去九段坂相会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炮弹是从哪跑出来的?支那人连校准射击都没有,怎么能打这么准…”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联队长大多和新輔难以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忍不住就失态的咆哮了起来。
大多和新輔对面的战壕内一处隐蔽的观测站中,正在用炮队镜观察炮击效果的炮兵参谋贺尚文,虽然没能看到整个炮击区域的全景,但他看着对面那些日本兵狂奔向炮击区域的样子,也知道这次的炮击效果是相当不错的。
他从炮队镜前挪开双眼,对着边上还在计算的德国顾问说道:“汉纳根顾问,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在阵地前划出网格图,然后采取无预射的急速覆盖射击,可以对敌人造成最为突然的打击。我想今后不会再有人用阵前集结部队突击的步兵战术了,在大炮射程内做这样的举动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汉纳根中尉停下了手中的计算,颇为忧伤的回道:“但是这种炮击战术只能用于防御方,而整个欧洲的作战战术依然是重视快速的进攻而轻视持久的防御机制,除了现在的中国需要这种炮击战术之外,其他各国并不需要这样的战术。毕竟防御可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而且我的国家资源匮乏,更不能陷入到这样的防御战中去。”
贺尚文的德语并不那么的精通,因此也说不出多少能够安慰对方的话语,只能以身体表情向这位炮兵顾问表示安慰。这位正是德国陆军中少有的主张防御战术的军官,提出这种违背主流作战理念的作战思想,在德国陆军这样等级严格的军事集团中,自然是被边缘化的人物。
毕竟这位不过是普通平民家庭出身的技术军官,并不是像霍夫曼少校那样拥有显赫的家庭背景,自然也就得不到军队高层的宽容了。如果不是吴川提出需要一些重视防御战术的军官,汉纳根中尉原本应该在今年年末就要退役了。
作为一个拥有悠久军事传统的组织,德国陆军高层的保守派同样不在少数。只不过德国比日本稍稍好一些的是,这个国家的工业基础远远超过日本,因此一旦新技术兵器和新的作战思想获得成功之后,德国能够以强大的物质生产力迅速追上敌对国家的军事能力罢了。
德国陆军中拥有汉纳根中尉想法的军官并不在少数,但是因为同德国陆军的主导作战理念相违背,又没有获得过有效的验证,自然也就改变不了高层的战争思维了。
不过对于年轻的国民革命军来说,他们既无传统可言,一开始假想面对的敌人又是强于自己的满清官军和帝国主义干涉军,自然被这只军队的缔造者吴川摒弃了这种进攻至上的军事思想。当然他并不是完全反对进攻,而是反对德军顾问团拟定的19世纪步枪、大炮时代的进攻战术。
即便撇开了穿越者的身份,光是参照日俄战争的经验,吴川也可以断定这种依靠密集步兵发起的正面突破战术已经落伍于时代了。快速而精准的先进火炮,组织得当的后勤供应,辅助射击的炮队镜等观测设备的出现,加上数学的进步,使得火炮的威力已经远远超过了19世纪军事家们的想象。再加上铁丝网、地雷和重机枪,传统的步兵进攻战术将会使得战场变成为人类的屠宰场。
依托于战壕、铁丝网修建起来的完备防御体系,用火炮和重机枪在阵地前大量射杀敌人的有生力量,并再后方建立几个机动防御部队,对突入防御体系内的敌军进行围歼,这就是吴川为国民革命军设想的积极的防御作战思想。
这也是吴川能够获得德军参谋总部支持的原因,因为有一部分军官也想知道,这种积极的防御作战思想究竟有无效果。而这种新战术试验的成果,正是用来估算俄国人的战争潜力的。相对于用整个德国作为赌注的施里芬计划,用2亿马克来一次实战演练,显然并不昂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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