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委员会为了保卫附属地内平民和满铁职员的人身财产安全,不得不进入了附属地内清剿匪类。另外他还让我正式警告进入了日本领事馆劫持了日本领事的匪类,不管你们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在中国的领土上劫持一国之外交官都是革命委员会所无法容忍的。
革命委员会正式警告各位匪类,请在半个小时内释放日本领事馆全体人员,否则革命委员会为了解救日本领事馆被劫持之人员,将不惜采取武力行动。革命委员会相信,为了保护外交官安全而采取的紧急措施是能够得到国际友人们谅解的。”
“八格,我们是正儿八经的铁道守备队,可不是什么匪类冒充的。混蛋支那人,难道你连眼睛都瞎了吗…”两角三郎虽然气的身体发抖,但他并没有直接开口反驳这种无稽之谈,这会让他看起来太过掉价了,只是他身边的那些军官并不这么想,孟宪彝的话语刚被翻译过去,便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叫嚷了起来,有些军官甚至都想要拿出武器来威胁孟宪彝,试图让他道歉并收回刚刚的话语了。
然而平日里以圆滑著称的孟宪彝,此刻却显得波澜不惊,只是冷冷的注视着木部领事的双眼。浑然不觉他身后的毕维垣脸色惨白,都要晕过去了。
木部守一终于出声喝止了军官们的叫嚣,这些军官们看到上官两角中佐毫无动作,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声音,忍下了被支那人羞辱的愤怒。
随着身边军官们安静下来,木部方才神情严峻的向着孟宪彝说道:“孟道台,我可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并没有被任何人挟持,你们用这样的借口进攻受到国际公法保护的外交官邸,帝国是不可能接受的。难道你也打算跟着那些革命党人胡闹吗?你是否真的承担的起这个责任?”
孟宪彝突然微笑了起来,他双手一摊说道:“您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木部领事。我只是一个过来传话的,又不是来同你谈判的,这个责任怎么会落到我身上。
而且即便是以万国公法而论,万国公法也没有承认,一国政府可以借助位于在他国领土上的外交官邸,进行煽动、颠覆或直接参与针对他国的军事行动,对他国的内政进行干涉啊。
按照万国公法,领事先生承认自己同这些武装人员有关的话,我们也是可以驱逐您并暂时封闭这座领事馆的。那么我们的军队再进入时,在法理上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只是领事先生,你真的想要做第一个被革命委员会驱逐出境的外交官吗?”
木部守一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放下了身段说道:“那么革命委员会究竟想要什么,才能不入侵领事馆,并从附属地撤离?”
孟宪彝环顾了周边站立的人员,特别是那些士兵们的表情,这才镇定的开口说道:“交出使馆和满铁附属地内的所有武器,使馆和满铁附属地内的所有武装人员向革命军投降,并前往革命委员会指定的地方居住,直到我方同贵国政府和平解决此事为止。在这期间,革命委员会将会接管南满铁路及附属地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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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让我交出武器,我还不如自杀。”两角三郎打断了孟宪彝,毫不客气的说道,他身后的军官也是一个个拔刀怒视着孟宪彝。
看着面前的情形,孟宪彝却也没有强求,他立正身体对着木部守一和两角三郎两人点头致意后说道:“我明白两位的意思了,那么我这就把两位的决定带回给梁委员,咱们有缘再见吧。”
看着孟宪彝转身要走,木部守一赶紧给细野喜市打了个眼神,让这位商人出面拉住了孟宪彝,好歹把他给劝停了脚步。只见细野喜市一手拉着孟宪彝,一边回头对着木部守一说道:“领事先生,我觉得孟道台还是带着一片善意而来的,我们总要请他坐下喝口茶吧?总不能就这样让他走了,这要是传扬出去,日后岂不是要被外人说我们日本人不知礼节了…”
孟宪彝半推半就的被细野喜市推向了左侧走廊,木部守一则毫不犹豫的走在了前头,两角三郎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跟了上去,他还不忘对着身后的部下们命令道:“你们就不必跟过来了,都去各自的岗位待命,防止支那人偷袭我们。”
这群守备队的军官们一时面面相窥,在他们看来国民革命军真想要进攻的话根本不用什么偷袭,因为整个领事馆都在前道台衙门安置的大炮射程之内,只要对方规规矩矩的按照正攻法作战,那么大家就该一起去九段坂了。
不过既然上官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答应着散去了。至于另一边,将孟宪彝送入木部领事办公室的细野喜市,很快就出来拦住了想要跟着进入房间的毕维垣说道:“这种政治上的事务,我们这些商人还是不要掺和了吧。毕桑,你就和我去隔壁房间喝杯茶,等着他们谈完好了。”
毕维垣其实是不想同细野喜市去喝茶的,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自然是要在场的,要不然他岂不是白来这一趟了么。帮助日本人疏通革命委员会这边的关系,除了因为经济上的利益之外,他也试图趁着这个机会进入到梁廷栋的眼里,看看能不能让自己在革命委员会内捞取个职位。
只是两角三郎进去之后就毫不客气的关上了房门,完全没给他进入办公室的机会,毕维垣只好摸着鼻子跟着细野喜市喝茶去了。
看着两角三郎关好房门之后,木部守一便以尽量平淡的语气向孟宪彝问道:“孟道台,念在过去本领事馆和你交往了这么久的份上,你给我一句实话吧。革命委员会的底线究竟是什么?我想,过了这段时间之后,你也许还会来向我求助的,日本帝国可不会容许革命委员会这么羞辱自己的。”
孟宪彝静静的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交出所有武器,召集所有日方武装人员出附属地投降国民革命军。这两条肯定不可能动摇,我想木部领事也不希望,国民革命军不加区别的对日本居留民进行拘捕吧?假如木部领事和两角中佐连这两条都通不过的话,我觉得大家也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我想木部领事应该很清楚,我不过是前朝旧官,即便答应你什么条件,不得革命委员会的认可,也只能是一句空话而已。所以,你没必要在我身上下什么功夫。”
木部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苦恼了许久之后说道:“武器我们可以交给你,但是军队不可能向革命军投降,这也是我们的底线。特别是两角中佐以下之军官,绝无可能被革命军俘虏的,那样他们今后的人生和职业就全毁了。我想革命军也不希望,在长春附属地制造一起屠杀事件吧?”
孟宪彝脑子里紧张的思考着,过了半天才谨慎的说道:“我们可以不用投降的字眼,比如被解除武装的日方武装人员自愿前往某地隔离,等待铁路爆破事件的调查结果等等。不过除了少佐以上的军官可以监管于领事馆内,少佐级别以下军官不会得到特殊待遇。不过既然他们不是俘虏,隔离区的营房建设经费就需要领事馆来负担了。”
木部没有立刻回答,他把目光转向了两角三郎说的:“两角中佐,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44岁的两角三郎抚摸着怀中家传的宝刀,作为青森士族出身的陆军军官,他前半生的军中生活还是过得不错的。士官学校毕业不到五年,就得到了平民军官一辈子也不可能获得的功五級金鵄勲章,不过就在他仕途一帆风顺的时候,日俄战争爆发了。
因为恐惧于日俄战争中的死亡率,他动用了家中的人际关系,在日俄激战的时刻离开了战场,前往了台湾担任守备队大队长的职位。这固然令他逃离了恐怖的战场,但之后也就前途尽毁被军中所排斥,于是调任到现在的位置上后,足足呆了四年都没有升迁。
老实说,当高山少将亲自给他下令,要求他在长春挑起一场战争时,他还是想要洗刷日俄战争中当了逃兵的耻辱的。他今早出击的时候,确实是有了战死沙场的觉悟。只是当看到自己的部下在重机枪的扫射下连个人样都剩不下的时候,他内心的恐惧终于又再度复活了,不仅没有了战死沙场的勇气,还带着部下们逃回了领事馆。
听到木部领事的询问,他思考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艰难的开口说道:“枪支可以缴出,但军刀或武士刀不在此列。隔离营地的修建费用和人手我们可以自己承担,不过革命军不能直接管理营中的事务,必须通过我方军官下令。”
木部守一听了这个回答顿时楞住了,他原本以为两角三郎会继续强硬下去,他才好从中转圜为本方挽回一点颜面。但是此前一直叫嚣着要同革命军玉石俱焚的两角三郎,进了房间之后居然这么快就软了下来,这让他措手不及,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孟宪彝也是有些意外的看着两角中佐,他一直以为日本军人都是蛮横无理又不畏惧生死的怪物,但是这一刻他简直想要笑出声了,原来贪生怕死的人日本军中也一样有啊。他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转头对着木部理直气壮的说道:“既然这样,这个问题我们就算谈完了。接下来便要说一说,满铁附属地内警察权、行政权和征税权的收回,和冲突期间革命委员会将要接管满铁运输事务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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