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兮还真当没有想过,这穆百里一味的将温故当成叛徒,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原以为是因为所有人都死了,偏偏温故存活了下来,是以被穆百里当成了叛徒对待,一直追杀了十多年。如今听得温故如此言语,素兮才知道这其中大有文章。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那一场风沙口一战。
生与死的对决,偏偏出了意想不到的差错。
“提兰的边关部署,兵力部署,还有陷阱地图都在我手里丢了。”这边是温故的答案。
素兮虽然不曾参军,却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这些东西落在了敌军手里,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国家将会任人宰割而毫无招架之力。在最短的时间内,一个国家的军力部署是不可能极快的调整的。
难怪穆百里要把温故当成叛徒,若换做素兮自己,估计也得追杀温故了。
这摆明了是纵容敌军对自己的国家,展开准确无误的进攻。军者上沙场,宁可掉了脑袋,也不能掉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我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也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证明清白,我没有出卖提兰也没有出卖巫族。可是那一场战役下来,唯有我一人逃出生天,换做是我,我也会怀疑这唯一的生还者就是叛徒。”温故轻叹一声,脸色灰暗。
素兮摇头,“不,这场战役可能还有人活着。”
温故一怔,“你什么意思?”
素兮冷笑两声,“你忘了我在查什么吗?看样子温大夫的脑子只能用来行医救人,还真的救不了你自己。公子如今在查沐国公沐光耀,还有他身边那位消失的心腹副将姚迟。”
“姚迟这人我倒是见过的。”温故仔细的回想着。
素兮大喜,“那你与我说说看,这副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否可靠?”
记忆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的血染黄沙之际,温故想起了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当时大邺与我提兰是第一次交战,我随父亲上战场与统帅们共同迎敌。在沐光耀的身边,一直有一个肤色微黑的男子。”
“后来交手,我发现这人的武功奇高,对沐光耀可谓是忠心耿耿,最后一场战役我们重创大邺军队,若不是荒澜及时赶到,恐怕我们已经大获全胜。”
“这一场战役如果不是因为姚迟舍身替沐光耀挡了一箭,沐光耀早就死在了沙场上,哪里还有命活着回去。之后没多久,便发生了机密泄露之事,提兰为此举国皆灭。”
素兮敛眸,狐疑的望着温故,“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温故苦笑,“你在怀疑我?”
“不,我只想问清楚来龙去脉,搞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这个姚迟还活着,那么你的冤屈很可能会大白天下。”素兮说的很有道理。
温故深吸一口气,“当年东西丢了之后,我爹存了私心,第一时间让我离开了军营回巫族去,马上的带着慕容离开。离开提兰,不管去哪都好。我非怕死之人,只不过当时慕容——我不得不这么做,这个时候能逃一个算一个,总好过大家一起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到时候谁也不会再记得,在曾经的大漠版图里,还有提兰这样一个地方。可是没想到,路上我们被冲散了,遇见了追杀。”
素兮凝眸不解,“提兰当时已经有敌军入侵吗?”
温故摇摇头,“没有,但当时很奇怪,有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苦苦追杀,我只身引开了杀手。你们大邺人说过一句话,叫灯下黑。所以我们约好了去大邺避难,毕竟慕容本来就不是北疆人,即便回到大邺也不会惹人怀疑。可我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一生。”
语罢,温故不语,眼眶通红,没能继续说下去。
一别,就是一生!
所以遇见对的人,不要轻易转身。也许这一转身,再回头的时候,她已经消失了。再见唯有坟前荒草漫长及腰,一如她昔年青丝,终成枯冢。
素兮眸色微冷,“这些人到底是谁?难不成就是那叛徒的党羽?”
温故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脑子很乱,我一心只想找到慕容,至于其他的——等我后来冷静下来再回去查找,什么都没了。整个提兰国被烧杀抢掠,覆没在黄沙中,唯有断壁残垣。”
蓦地,温故顿了顿,敛了心绪望着素兮,“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沐光耀死了那么多年,公子为何突然要查他?还有那姚迟,都失踪十多年了,当年他若是还活着为何不回大邺?大邺班师回朝,虽然没有大获全胜,但也是灭了邻国有功。”
“估计是因为主将阵亡,所以没敢回来吧!”素兮随后搪塞。
可谁都知道,主将阵亡这种事情古有发生,又不是他这一次。对朝廷而言,抚恤犒赏便能摆平,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主将阵亡,这副将往往很容易升官加爵,除非姚迟死了,否则他没理由不回来加官进爵。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那你跟慕容是在大邺内分开的,还是在大邺之外?”素兮问。
温故轻叹,“进了金陵城,我们就分开了。”
“金陵城?”素兮凝眸,“那已经是大邺的城池。”
“对!”温故眸色无温,“我们被一路追杀,从提兰逃到了大邺,进入了金陵城内得到了我爹故友的帮助。我曾以为,这事儿到了这儿也算是告一段落,可我没想到还有人穷追不舍。无奈之下,我跟慕容商议去京城。”
素兮骇然,“你们敢来京城?”
“天子脚下,谁敢造次啊?”温故叹息,“若不是被逼无奈,我们也不想冒这么大的风险。”
“按理说你的武功那么高,连东厂都抓不住你,要避开杀手应该很容易才是。那慕容是你教的,你教出来的徒弟,怎么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素兮不解。
温故犹豫了一下,似有难言之隐,“她终究是弱女子,而且当时身子不大好,十分虚弱。”
素兮点点头,那便说得通了,“她受了伤?”
“算、算是吧!”温故吞吞吐吐。
见状,素兮也不愿再多问,毕竟这些事儿能从温故的嘴里吐出来,已经很不容易。素兮轻叹一声,“以前有人跟我说,这命里的东西都是老天爷的恩赐,他给的都是有定数的,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拿回去。你就当慕容回到了属于她的地方,别太难过。”
温故笑红了眼睛,“我不难过,她虽然走了,我可知道她的心还在,她把最重要的都留给了我。我只是可惜没能再看她一眼,就这么分别得毫无预兆。”
“别想太多。”素兮深吸一口气,转身坐在了栏杆处,指尖微颤着拂过剑鞘上的图腾。
他说:我若是走了,你一人得好好的活下去,即便到了绝境也不可相随。你这条命,便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后来,他真的走了。
鼻尖泛酸,这是有多少年没敢回想过了?还以为忘了,没想到回头一想,伤还在疼也依旧。
长长吐出一口气,素兮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
屋内的笑声渐渐淡去,赵无忧一开始是真的觉得很痒,后来渐渐的——她觉得身上有些发热,慢慢的便浑身舒畅起来。虽然有些部位他下手挺重的,摁得她有些疼,但是到了最后,她却睡着了。
穆百里无奈的望着歪了脑袋,慢慢挪进自己怀中的赵无忧。不知道他光看不能吃,本来就遏制得厉害吗?如今还敢送上来,这不是存心要折磨他?
奈何她现在身子不适,而且还在极其努力的戒药之中,他所有的欲都得以她的身体为先。这副身子不折腾好,估摸着以后有的是憋屈。
温热的指尖轻轻拨开她散落面颊的发髻,睡着了能让她的身子好受一些。否则醒着,就得一直忍受着病痛折磨。算起来这赵嵩也是够狠够绝,对待自己的女儿尚且手下无情。
曾经他还以为赵嵩是个专情之人,毕竟丞相夫人只有一个,他始终没有纳妾填房。以他对赵无忧的栽培来看,他对这个“独子”也是极为用心的。
如今穆百里算是开了眼,原来所有的用心都是别有居心,所有的栽培不过是棋子一枚罢了!所谓的专情,只是因为他要的更多,而不是羁绊权势的女人。等你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你还怕没有女人相伴吗?
所以,穆百里有理由怀疑,赵嵩要的恐怕不是眼前看到的那样简单。
狼子野心,不可小觑。
赵无忧只是小憩一会,毕竟先前她也睡了很久。穆百里的身上暖暖的,是她喜欢的温度,带着她喜欢的气息,所以她觉得安心。
似乎是命中注定,从他出现死赖在她床榻上不走,非要跟她一起睡,她就形成了一种习惯。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她便心安。
知道她正处于半睡半醒状态,他实在忍不住,就在她脸上轻轻啄着。就像是年幼的孩子,渴望着心爱之物,得到之后便爱不释手。
她唇角轻扬,心里是暖暖的。
不过,穆百里也不能一直留在尚书府,现下这荒澜与大邺即将开展,边关局势十分吃紧。东厂若想夺得兵权,就得在这场两国对峙中,有所贡献。
对于如今的局势,赵无忧心里是清楚的,端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子里那个为自己挽发的男儿,心里隐约有些担虑。
“我不会再去争什么兵权,毕竟我也不需要了。”她父亲如此对她,她如今的状况真的没必要去参与权力斗争,否则就是在打自己的脸。赵无忧没那么蠢,蠢到自己倒贴进去。
穆百里为她重新戴好玉冠,双手轻轻摁在她的肩膀上,“你自己当心点,戒药并非一朝一夕,你爹若是察觉,必定会杀了你。”
眉睫陡然扬起,这点赵无忧倒是真的没有想过。会真的,杀了她吗?
儿子的命是命,女儿的命就不是命?
但是她也不敢冒险,毕竟性命之忧一条,她没有多余的机会,让自己去斗胆一试。
“我要你一句实话。”赵无忧眸色微沉。
穆百里似乎已经料到她想说什么,眸色微微黯淡下去,“你说。”
“你忍辱负重出现在大邺宫闱,而后谋划了这么久坐上了东厂提督之位,执掌朝政大权。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想利用大邺来对付荒澜,搅动两国风云,以此来报自己的灭国之恨?”赵无忧一字一句。
她的脑子永远是这么清晰,没有半点的犹豫。
“我若说是,你当如何?”穆百里问。
“我做不到出卖你,我也做不到出卖大邺,但——我会退避三舍。”这是她身为大邺的礼部尚书,赵家子嗣,唯一能做的退让。
穆百里如释重负,继而苦笑两声,“大邺和荒澜都覆没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肩上的担子可以卸下来了。那么接下来呢?继续颠沛流离,继续流离失所,继续过以前那种无国无家无亲人的日子?
赵无忧垂眸,“那么,我没什么可问了。”
他伸出双臂,从后面环住她的双肩,将下颚轻轻抵在她的肩胛处,“若大邺亡了,你该去哪儿呢?若你流离失所,又该如何与我在一起?”
“那你的仇恨呢?”她问。
他别有深意的笑着,“我的恨是由爱而生的,你若给我足够的爱便能抵消,是故得看赵大人的表现。何时赵大人让本座满意,本座当死在石榴裙下,无怨无悔。”语罢,他拂袖转身。
她嗤笑,目送他离去的背影。
及至穆百里离去,素兮才敢进来,“公子?”
赵无忧轻叹一声,“让你们都担惊受怕了?”
素兮摇摇头,“只要公子安然无恙,其他的都不重要。”转而又道,“公子既然好些了,那卑职就将有关于沐国公之事与公子说一说。”
“好!”赵无忧安然静坐,细细的听着素兮将所有的调查结果一一上报。尤其是温故口述的那些事,这些即便在东厂的档案室里,也是不存在的。
等着素兮说完,赵无忧沉吟良久,“你去安排一下,尽量让凤阳郡主避开齐攸王,与我见上一面。让温故来见我,我有事要让她去办。”
“地点呢?”素兮问,“是否要让卑职选择。”
“不,还是得意楼。”赵无忧眸色幽沉。
素兮颔首,“卑职明白!”转而快速离开了房间。
不多时,温故走了进来,瞧着赵无忧还算神清气爽,这才放了心。穆百里如此厚待赵无忧,着实出乎温故的意料。
“素兮都告诉我了。”赵无忧凝眸望着他,眸中晦暗不明,“温故,你想给自己洗白,你就得听我的。也许这一次,我还能连带着把你们一直苦苦追寻的叛徒,都给揪出来。但是——你得配合我,明白吗?”
温故颔首,“只要公子吩咐,我一定照办。”
“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能冲动,坏了我的规矩。”赵无忧难免还是要叮嘱一句,毕竟北疆来的蛮子,有时候容易没了管束。
“你放心,已经隐忍了那么多年,我若真的要做点什么,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温故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心有不甘,那么多人都死在铁骑之下,却不知道到底是被谁出卖的。我不愿白白担着污名,来日去了底下,也没脸见我巫族的乡亲父老。”
“我不管你们巫族,我只要真相。”赵无忧眸色无温。
温故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沐瑶没想到素兮会来找她,而且是在沐瑶准备安睡之际,掀开被褥,床褥里头滚出个俏女子。素兮饶有兴致的望着一脸哑然的沐瑶,“这齐攸王府的东西,可真舒服。”
“你怎么在这里?”沐瑶骇然,极力压低了声音。
霍霍紧跟着取了外衣披在沐瑶身上,这会子沐瑶已经褪了衣裳准备就寝呢!
“公子太过思念郡主,如今茶不思饭不想,实在是让人于心不忍。这不,卑职就来请郡主过去一趟。”素兮笑呵呵的起身,冷剑在手,一身英姿飒爽。
霍霍道,“都已经快到亥时了,你家公子才想起来思念郡主,莫不是心怀不轨,对郡主有什么非分之想吧?我可告诉你,郡主就是郡主,谁敢恣意妄为,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不管是尚书还是丞相之子,这可是京城是天子脚下,由不得你们乱来。深更半夜的,郡主要歇息了,有事明儿请早!”
素兮也不恼,这丫头一开口就跟个炮仗似的,倒也有趣。
“所以说,郡主是不打算跟我走?”素兮别有深意的笑着。
沐瑶也不是傻子,这大半夜的来齐攸王府,肯定不是为了相思病,自然是别有居心。就好比上一次赵无忧的心思,如果这一次自己不去,会不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若是惹人怀疑,又该如何是好呢?
素兮不紧不慢的从被褥里取出一个包袱,打开来是两套男儿装,“郡主若是对我家公子有意,可与婢女一道换上这衣服,剩下的便交给我来处置。”
“我为何要去?”沐瑶冷眼斜睨。
“郡主请我家公子听了一出好戏,那我家公子自然也得礼尚往来。”素兮眸色微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沐瑶眯起危险的眸子。
素兮怀中抱剑,笑得微冷,“公子有句话,托卑职转告郡主!”她伏在沐瑶耳畔低语,直说得沐瑶面色骤变,当即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素兮。
“你是说——”沐瑶抿唇。
“郡主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吗?既然是试探,那么恭喜郡主,您成功了。”素兮深吸一口气,“选择权还是在郡主身上,若郡主现下想要退出,公子必定不会拦阻。”
沐瑶上前,“霍霍,换衣服。”
霍霍一怔,“郡主?”
素兮带着二人悄悄的从后门乘坐马车离开,齐攸王府的探子只看到郡主与丫鬟都穿着男儿装,离去时更是鬼鬼祟祟的,恐怕是有所图谋!
胡青得了消息,当即转达了萧容。
书房里还点着灯,萧容正收到边关来的信鸽,还来不及打开看,便听得胡青汇报,说是凤阳郡主和婢女两人,女扮男装跑出去了。
萧容一怔,“这个时辰了,还跑出去做什么?”
胡青摇头,“王爷,要不要派人去找?”
“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惯来会闯祸,你让人盯着点,若是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马上汇报。”说这话的时候,萧容眼底陡沉。
有些东西好像从地底下裂开,正在慢慢的往上爬。
马车停在了青楼门前,沐瑶与霍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老鸨倒是很热情,迎着两位新面孔便进了雅阁。这雅阁里头有两个女扮男装的等候多时,沐瑶进来的时候微微一怔,这人的身段跟自己和霍霍差不多,从背影来看,还真的难辨真假。
素兮领着二人穿过一道小门,然后让二人又换了一次衣裳,再从后窗带着二人离开。那里早有马车等候,人一上车就马上离开,直接去了得意楼。
发现自己来了得意楼,沐瑶眸色微沉,“为何来此?”
素兮也不多说,“请,公子还在原来的雅阁等着,郡主自己上去吧!”
沐瑶深吸一口气,缓步上了楼,推开虚掩的房门便看到了安然坐在里头的赵无忧。两杯果茶,香气淼淼,一室果香。
“郡主终于来了!”赵无忧含笑望她,眉目温柔。
沐瑶坐在赵无忧对面,“这么晚了你找我过来,说是有什么故人要见上一面,到底想让见谁?赵大人,你可莫要故弄玄虚才好。”
赵无忧抿一口果茶,淡淡然看她,“郡主的脸色不太好。”
闻言,沐瑶当即抚上自己的脸,却在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呼吸微促,沐瑶有些懊恼,为什么她的脑子总是慢一拍呢?尤其是在赵无忧跟前。
也许是赵无忧这人太聪慧,眼睛太毒,什么都看得穿,包括这人心。
可赵无忧觉得,自己的眼睛并不毒,至少她没有看清楚父亲的真面目,被人眼巴巴的操纵了这么多年,如今才算醒悟。
“赵无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沐瑶冷了面色。
赵无忧一笑,“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想让郡主见一见故人,然则这位故人有些不太好找,没有郡主的吩咐,他便如同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不肯钻出脑袋来。”
沐瑶冷笑两声,“缩头乌龟也有缩头乌龟的难处,赵大人这般咄咄相逼,未免欺人太甚。”
“咄咄相逼,欺人太甚?”赵无忧掀了眼皮子,冷飕飕的剜了沐瑶一眼,“若不是凤阳郡主自己一脑袋扎进来,非得试探本官的真心,本官又何必多费心思呢?”
“郡主美意,岂可辜负,若我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岂非让郡主很失望。为了避免让郡主失望,本官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去追查这斩箜篌的背后故事。没想到,还真的让本官查出了端倪。”
沐瑶的眉睫陡然扬起,一双美眸死死的盯着赵无忧。
赵无忧不以为意,顾自抿一口果茶,“听说在沐国公府里,还真的有一把凤首箜篌,只不过这东西并不属于国公夫人,而是属于沐家小姐,也就是郡主的生身之母。沐家的箜篌惯来是传女不传男的,所以这东西如今应该是在郡主手里。”
“当年沐家小姐与人有婚约在前,可是却珠胎暗结,生下了一个女儿,至今也没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而后沐国公以身殉职,马革裹尸,得封国公府门第。因为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夫人又悬梁自尽,老太爷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就把自己的外孙女过继,权当是自家的孙女。”
“大不了,来日招婿入府,也算是绵延了沐家的香火,对得起沐家的列祖列宗。在过继大礼过后没多久,沐家小姐便香消玉殒,至于死因对外宣称是病逝,可实际上呢?谁有知道?这大门大院里,关起门来是什么勾当,就不必多说了。”
沐瑶静静的听着,面色愈发沉冷。赵无忧在述说着沐瑶的身世,也就是说,她在用刀子慢慢的剖开沐瑶的胸膛,正打算取出她火热的心。
“此后,郡主便得了封赏,成了沐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凤阳郡主。”说到这儿,赵无忧放下手中杯盏,“敢问郡主,本官所言是否属实啊?”
“不过是说书的胡编乱造,赵大人怎么也当了真呢?”沐瑶冷了面色。
赵无忧轻笑,“我方才也是说笑,可郡主这脸色好像也是当了真的。”
“你!”沐瑶哑然。
赵无忧轻叹一声,“郡主其实也不必试探,这丞相府与齐攸王府联姻,原本无关你我,可偏偏皇上还是赐了婚。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呢?你想拉我过去与你统一战线,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爹的?只要我现在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丞相府,郡主只怕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沐瑶切齿,“你——赵无忧,你敢!”
“郡主这句话,算不算正面的肯定了我所有的推测呢?”赵无忧意味深长的笑着。
闻言,沐瑶愣住,“你在试探我?”
“换句话,也是想在郡主这里,求个明白罢了!”赵无忧轻叹,“如今郡主什么都不必说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还是知道了。”她顿了顿,“郡主想不想杀人灭口呢?”
沐瑶握紧了袖中拳头,她知道赵无忧并非泛泛之辈,这会子就算自己翻脸,也未必能杀得了赵无忧。恐怕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周围盯着自己。
只要她动手,她绝对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仿佛是泄了气的皮球,沐瑶垂眸,“你到底想怎样?”
“把郡主知道的,都告诉我。”赵无忧依旧笑靥清浅,“比如国公爷到底是怎么死的?当年风沙口一战的真相又是如何?”
沐瑶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赵无忧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沐瑶的愤怒,那种不知名的仇恨。身为郡主,却有这样的一股子怨气,想来这沐国公之死的确有猫腻。
“你就不怕我说出来,会连累你尚书府和丞相府?”沐瑶切齿,眸色狠戾。
“丞相府是丞相府,尚书府是尚书府,如今尚书府的主人是我。”赵无忧别有深意的说着。
这话倒是让沐瑶娇眉微蹙,赵无忧这话的意思是——尚书府与丞相府是各自为政的?也就是说赵无忧并不打算跟赵嵩联手?
这父子也是人心隔肚皮,各有所谋?
“你说吧!”赵无忧淡淡道,“我爹不会知道的,何况你早晚是要嫁入我尚书府的,与我尚书府一个战线才是你最后的出路。这不是你的本意吗?想利用我尚书府对付齐攸王府。”
沐瑶的面色瞬白,“你怎么知道——”
“若你不是跟齐攸王心存间隙,又为何要将目标落在我身上呢?你看上去是单纯可爱,可实际上也有很多小聪明的举动,而这些举动都是做给我看,做给那些跟着你的齐攸王府探子看的。你若觉得我能走到尚书这个职位,连这个眼力见都没有,那我也无话可说了。”赵无忧轻叹。
“当年我舅舅出征北疆,临走前叮嘱我娘一定要好好养着,等这件事完毕他就会回来,到时候就让我娘能风风光光的嫁给我爹。”沐瑶深吸一口气,“可是舅舅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朝廷传来了主将阵亡的消息,在舅舅的棺椁回到京城的那天夜里,舅母便悬梁自尽,跟着舅舅去了。”
“我那时候尚在襁褓,根本不知道家中出了变故。皇上感念沐家功勋,在舅舅死后追封他为沐国公,并遵循爷爷的意思,把我过继给了舅舅膝下,成了沐国公府的凤阳郡主。娘亲身体不好,历经家中变故,病得更重了一些。没过几年,娘亲就不行了。”
“在娘临走前,有一人回到了国公府,看望了我母亲。他从北疆而来,带来了有关于当年风沙口一战最关键的消息。原来我舅舅并不是光明正大的死于战场,而是被人暗箭所杀。”
赵无忧身形一震,“这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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