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想戒药,那就得有妥善的准备,不能让丞相府那头有丝毫的察觉。云筝与奚墨便大张旗鼓的去了大街上,筹备一切婚礼该用的东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只有这样,所有人才不会登门打扰赵无忧。
距离成亲还有一段时间,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安排自己的计划。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得查清楚一件事,一件算得上极为诡异的事情,也让赵无忧很是困惑。但这件事不能让尚书府的人去查,所以赵无忧得让素兮去一趟东厂。
东厂的耳目遍布天下,而且当年有些事情也只有穆百里他们这些当事人最为清楚。
素兮当然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只能学着穆百里主仆二人,翻墙头进去。这东厂的暗卫虽然厉害,可素兮单枪匹马什么都不怕。就算惊扰了他们这些暗卫,也没什么打紧的,除非是穆百里想露了与尚书府的关系。
暗卫围上来的时候,沈言冷眼站在回廊里,绣春刀在手,冷眸横扫,“都给我退下!”
众人行了礼,当下俯首退得干干净净。
“你来这里干什么?”沈言打量了素兮一眼。
“奉公子之命,来东厂走一遭,借东厂的东西查一些东西。”素兮怀中抱剑,含笑望着眼前的沈言,“我不偷不抢,千户大人何必拿这种眼神看我?”
“不偷不抢,翻墙做什么?”沈言掉头就走。
素兮冷笑两声,“不翻墙,难道要打着旗鼓进来,告诉天下人这东厂的千岁爷最喜欢翻我们尚书府的墙头吗?嗯?”
沈言哑然,剜了素兮一眼。
一声轻咳,陆国安从后头急急忙忙的走来,“素兮姑娘怎么来了?”
见状,沈言径直走开。
“真是个冰块脑袋。”素兮暗啐一句,转头望着陆国安,“我要借你们东厂的手,查一个人。”
陆国安一愣,“谁?”
“姚迟。”素兮凝眸。
“这——”陆国安深吸一口气,“随我来吧,东厂的档案不是人人都能触碰的,得经过千岁爷的首肯才能进入地宫。”
这地宫赵无忧进去过,所以这一次赵无忧让素兮直接来问,不必跟东厂的人绕弯子。必要时候,可以拿赵无忧当借口,横竖撒泼打滚,三十六计随便用。
所以素兮刚刚才敢拿那些话来堵沈言的口,否则她岂敢这样随便开口。
书房外头,陆国安请示了穆百里,听说是赵无忧让素兮来的,穆百里自然不会不答应。
素兮进得门来,面带笑意,“卑职给九千岁行礼,咱家公子吩咐过,请千岁爷行个方便。等卑职回去,一定会如实禀报公子,公子必定会对千岁爷感激涕零,加倍奉还。”
听得这话,陆国安心里微恙,加倍……他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穆百里一眼。要是咱家爷当了真,赵大人那头可就有苦头吃了。
好在他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穆百里放下手中笔墨,缓步走到素兮跟前,“这话你最好一字不漏的回禀赵无忧,少一个字都不行。”
素兮觉得咬到了舌头,心头盘算着,明儿咱家公子得睡到什么时候?今儿是中午时分了,那明儿得日落时分了吧?
这么一想,素兮便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面色微微一紧。
陆国安陪着素兮下了地宫,在东厂的档案室内搜寻着有关于姚迟的踪迹。
“如果是入了官籍的,应该都有记录,宫里头不全的,咱们这儿都能补齐了。”陆国安一排排的找过去,“你给个方向吧,约莫是什么时候入籍的?”
素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大概是十八年前失踪的,早前应该隶属沐将军,也就是如今的已故沐国公。”
陆国安倒吸一口冷气,面色稍霁之后便带着素兮去了一排架子前头,“这里头全部是十八年前有关于边疆兵马元帅调动,已经能记录在案的伤亡人数。当年沐国公领兵出征北疆,便死在了北疆,对大邺而言也算是功勋卓著了。”
闻言,素兮轻嗤,“朝廷从不忌讳对死人的封赏,却很忌惮活着的人功高盖主。”
“没办法,死人才是最值得尊敬的,最不会有威胁的。”陆国安开始查找,“你往前面找,我往后面找,应该就在一排。”
“好!”素兮点头,偌大的书架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册子,得一一翻找过去。好在这东厂的信息库里什么都有,是故这耳目众多有时候真的不是件坏事。
“找到了!”陆国安道。
素兮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快速接过陆国安手中的册子。
“这里头记载的是当初沐国公点兵之将,如果你说的姚迟也是其中一员,应该也在其中。”陆国安解释道,“关键是得看他是死是活。”
素兮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第一页上写的是沐将军,第二页写的应该就是副将姚迟。可是——素兮凝眉,瞧着上头的字迹,微微凝了眉头,“失踪?”
陆国安蹙眉,只见上头写着:靖德元年,沐光耀领兵出征北疆,一战黄沙,马革裹尸。风沙口一战,副将姚迟下落不明。
“就只有这些?”素兮凝眉,“还有别的吗?”
陆国安想了想,“既然有了眉目,就顺着这条线往下找便是。副将姚迟,下落不明。”
“风沙口一战?”素兮深吸一口气,“改日有机会,我还真的出关去看看,这风沙口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何至于主将战死,副将失踪呢?”
确定了是沐国公的副将,这条线索便容易翻查得多。
“这些消息,还是在千岁爷接手东厂之后逐一补充的,以前也不知道什么缘故,有关于出征北疆和风沙口一战的事儿,被捂得严严实实,半点风声都查不出来。”陆国安取出一个册子,“这官府名册是按照官阶来的,死的伤的退的都在这里,约莫失踪的也能查到!”
素兮颔首,“只能试试看。”
时隔十多年,很多东西要查起来确实不容易。素兮与陆国安一本本的找过去,一册册的查过去。终于找到了有关于姚迟的户籍档案!
“姚迟,祖籍阜城,乃明武帝二十三年的武状元,后投身在沐家军旗下。深谙兵法,熟读兵书,文武全才。于靖德元年随沐家军北征,未归。”素兮冷笑两声,“阜城?”
陆国安轻叹,“只能尽力查到这么多,你这是要干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要查一个失踪已久之人?这人是沐国公麾下,你在查凤阳郡主?”
素兮眸色微沉,“既然她要嫁入尚书府,总归得查清楚才好。否则教那些不明不白的人都进了尚书府,岂非显得我尚书府格外好欺负?”
“有你和赵大人在,谁敢欺负你们?”陆国安自言自语。
素兮一愣,“你胡言乱语什么?”
陆国安急忙赔笑,“不过是戏言罢了,莫往心里去!”
“谁跟你往心里去了?”素兮撇撇嘴,抬步往外走,陆国安屁颠颠的跟在后头。
“其实素兮姑娘,有些东西没比较那么较真,赵大人的身子不好,你说成日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若是因此而伤了身子那多不值当?这凤阳郡主的事情,若是赵大人能够放下心,咱们东厂一定办得妥妥的。”陆国安笑道。
素兮顿住脚步,凉飕飕的瞧了他一眼,“谁跟你是咱们?东厂是东厂,尚书府是尚书府,被以为如今你们家千岁爷会翻墙,你也进了后院就当成是自己人。我告诉你,你离自己人还有一段距离呢!公子说了,凡事总有个过程,这个过程得好好的考验考验。”
陆国安咧嘴一笑,“又不是比武招亲,还考验呢?”
“你!”素兮剜了他一眼,疾步往外走。
“素兮姑娘?”陆国安脑子转得快,眼见着素兮这般神色,知道她约莫是生了气。可这话也不过是玩笑话,平素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呢!
今儿这是怎么了?
出去之后给穆百里行了礼,素兮二话不说就往回走,陆国安这才敢拦着她,“方才是我口无遮拦,素兮姑娘莫往心里去。”
素兮站在那儿,面色微恙。
陆国安瞧着她握紧了手中的冷剑,那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好像他一不小心戳中了她的心事?这种神色,他还真的没在素兮的脸上见过。
素兮姑娘这是怎么了?
其实素兮也没什么,只是有些时候人总归是有秘密的,就好像剑鞘上的图腾,烙印在内心深处,不可能被轻易的抹去。
素兮转回听风楼的时候,四下安静得可怕。云筝与奚墨守在听风楼底下,一个个神色紧张,见着素兮回来,奚墨当即上前,“素兮姑娘,你赶紧上去看看吧!”
一听这话,素兮便知道定然是赵无忧出了事。二话不说,也不走楼梯了,纵身一跃直接上了楼台。
赵无忧的房间里,房门紧闭,里头隐约传来温故的声音,“你忍着点!”
金针在烛火上炙烤着,然后趁着热刺入身子。素兮进去的时候,几乎能听到那灼热与肌肤相互接触而发出的滋滋声。
“公子?”素兮骇然,瞧着赵无忧身上那通红的斑点。
素白的肌肤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可只要能解除寒冰与乌香带来的痛楚与折磨,赵无忧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她要断了寒毒对自己的侵蚀,同时也要断了对药物的依赖。她要做回自己,即便是当赵无忧,也要当得自由自在,不受人控制。
“这金针是我离开师门的时候师父特意传授给我的,用的极阳之材,乃天之来石锻造。一经炙烤就更甚,希望能助你抵抗体内的寒毒。”温故面色凝重,他也只是试一试罢了!
毕竟若单纯只是寒冰倒也罢了,可这还有乌香之毒,所以导致这寒冰根深蒂固,在她的体内扎根蔓延,很难拔除体外。
薄汗从额头渗出,赵无忧面色苍白,如果不是昨夜穆百里给她输了内力,恐怕此刻她早就经不住了。
素兮敛眸,“可是这样一冷一热,内外两种力量互相交战,不会让公子伤得更重吗?若是公子受不住,那又该如何是好?”
“我也是没办法了。”温故深吸一口气,“你若想要断药,首先就得去了寒毒,只有让蝴蝶蛊活过来,逐渐开化,才有机会能摆脱束缚。”
赵无忧咬紧牙关,体内寒冷无比,身上却是炙热难耐,这种冷热交替,谁都受不住。何况这些年她的身子本就虚弱,现下更是被折腾得奄奄一息。
等到温故施针完毕,赵无忧只剩下一口气,虚弱到了极点。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扛多久,还可以煎熬多久。但脑子却是清醒的,不管病得多严重,最残忍的就是意识清晰。那就意味着,你得切实的感受到来自于身体的病痛,除非晕厥——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这只是开始。”温故拭去额头的汗渍,“如果你真的熬不住,那我们就缓一缓,毕竟乌香这种东西不是说断就能断了的。你身体不好,我怕你若是熬了太久,反倒——”
赵无忧无力的摇着头,“我要断药!”
此心已决,绝不反悔。
她不要疯魔,不要为人棋子,这点苦都吃不了,那这些年的罪岂非都白受?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其大业,才能获得新生。
冷意入骨的疼痛,和平素那些病痛是不同的。冷意之痛会渗入骨髓,让你生不如死,却又不得不咬牙坚持。连男儿尚且支撑不住,何况赵无忧这样的弱女子。
可意志力的强大,能战胜一切。
疼痛让她在床榻上挣扎,唇瓣也被咬出血来。温故的金针没能减轻她的病痛,反而激发了她体内寒毒,那无休无止的抵抗。
寒毒在体内乱窜,赵无忧一口淤血从口中匍出,脸上瞬时惨白至极。
素兮慌了,忙不迭上前搀扶,乍见赵无忧吐血,已然是心急如焚,“你别光看着啊!赶紧想想办法,这本身就是虚弱,你要是大口大口的吐血,还不得把人给掏空了?”
“可是这——”温故急忙搭上赵无忧的腕脉,眼见着赵无忧大口大口的吐血,早已面色铁青,“她这是体内的寒毒在作祟,所以——眼下合你我之力,将内力输入她体内,看不能镇住。”
素兮也顾不得多问,这个时候能出手便出手,先镇住再说。
到了最后,赵无忧连仅存的意识都逐渐淡去,渐渐的陷入一片黑暗中。耳畔有轰鸣声,她听见了素兮和温故的喊声,可实在是太累,累得她一点都不想动,连掀眼皮子的力量都没了。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听到了素兮的哭声。
转念一想,素兮那样的潇洒不羁的人,怎么可能哭呢?
走在雪白的世界里,赵无忧又站在了那一棵梨树下,她想着自己怎么走来走去,都走不出这梨花白的世界呢?是身体里的蝴蝶蛊又开始产生了自我保护的意识,所以再次把她引到这儿吗?
“你出来吧!”这一次,她不再惊慌失措。
这一次没有赵无极,而且她也接受了蝴蝶蛊:活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是故她并不怎么抵触那个女子的出现,换句话说,她不抵触慕容的出现。
“慕容。”她低低的开口,“你便是扎木托一直在找寻的慕容吧!”
有风掠过眉梢,素白的梨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她回头望去,竟然看到了穆百里一袭红衣站在梨树下,雪白的梨花落满了他的肩头,就像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他回过头来,冲着她温柔浅笑,一如既往的眸色温和。
“穆百里?”赵无忧骇然愣在当场。
他笑着看她,眼睛里蓄满了璀璨微光,就像三月暖阳,让人无可抗拒。他朝着她伸出手,淡淡的道了一句,“合欢,过来。”
她神情微滞,迎着风走向他。
风中散开淡雅的梨花清香,那一刻,她觉得胸腔里的心在噗噗的乱跳。
到了跟前,她含笑望他,“如果这是幻觉,我希望是一辈子。如果这不是幻觉,我还是希望是一辈子。”可眼泪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慕容,你活在我的身体里吗?还是说,你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蝴蝶蛊之上?”
“你在让我看清楚自己的软肋是什么,一个动了情的谋士,身居朝堂却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对于我来说,这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可人生在世,哪一次选择不是在冒险呢?就好比你自己。”
穆百里的身影随风而散,出现在赵无忧跟前的的确是慕容。
慕容生得极好,一如温故画中一般,容颜绝世。她温柔的望着赵无忧,眼睛里却带着少许不忍与眷恋,那种眼神让赵无忧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身居云安寺不得自由,被逼得发疯的可怜的女人。
赵无忧苦笑,“你是觉得,我其实应该蠢一些,如此一来便能在这虚妄的世界里,创造出另一番人间乐土。可是慕容,你已经死了。”
说完这句话,慕容眼睛里带着伤,噙着泪,“只要蝴蝶蛊开化,与你融为一体,我就会消失。”
这是赵无忧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与她对话,有些出乎赵无忧的意外。
“你体内的寒毒在乱窜,我才有机会出来找你。”她的身影略显虚幻,“很高兴,你不再抗拒我的存在。你也别怕,因为蝴蝶蛊跟着我多年,染了我的血所以寄予了前任宿主的希冀。合欢,我放不下你。”
音落,慕容突然散了。
风过树梢,那梨花纷纷扬扬的落下,落了一地,什么都没了。
“慕容?”赵无忧当即环顾四周。
慕容消失了,似乎她每次都只能出现一会,而且——无法固定的出现。只是因为她临死前的希冀,所以蝴蝶蛊记载了曾经宿主的意识,留在了她的体内。
可是赵无忧不明白的是,慕容为什么会说:合欢,我放不下你?
她跟慕容有什么关系吗?临死前的遗愿,竟然是放不下她?
为什么?
有温润的东西从唇上慢慢涌入口齿间,水是生命的源泉,是故赵无忧觉得自己终于喘上了一口气。醒来,却是在穆百里的怀里。
她掀开眼皮,然后又慢慢的合上。这种事情不太可能会发生,毕竟白日里的他们得保持距离,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出现在尚书府附近。
“还没睡够吗?”他的齿轻轻啮啃着她的耳朵。
赵无忧一个激灵,当即睁开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没错,此时此刻她就躺在他的怀里,而他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她左右,生怕这一松手,又换来她生死难料的后果。
“如果不是素兮跑来找我,打量着你也不会告诉我,你在戒药对吗?”他略带惩罚的吻上她的脖颈。
赵无忧当即缩了脖子,快速捧起他的面颊,不许他再使坏。其实她很怕痒,他知道,所以每次都拿这个来惩罚她。而她呢?总会在第一时间捧起他的脸。
这些举动,似乎已经成了彼此的默契,不需要任何解释的默契。
她松了手,无力的靠在他怀里。
屋子里什么人都没了,唯有他一人轻轻的抱着她在怀里。屋子里暖暖的,素兮早早的备下了火盆,能让赵无忧的身子好受一些。
“我怎么了?”她低低的问。
穆百里抱紧了她,俄而一声轻叹,“素兮来报,说是你生死难料,让我速速来见你最后一面。约莫是怕我不肯救你,说的时候还带着哭腔。”
说到这儿,他轻哼一声,“便是你这样的脾气,除了本座,还有谁会愿意和你在一起呢?再者,你死了便也死了罢,只是以后难逢敌手,不知该怎样的孤单寂寞。”
她笑了笑,“一惯觉得我说话不好听,你自己不也是吗?以后谁也别说谁,都是半斤对八两。”
“有力气骂人,就说明没事了?”他仔细的审视着她,这才正儿八经的问道,“好些了吗?”
“你一味的给我输内力,会不会对你自己有影响?”她问。
穆百里道,“每天夜里辛苦操劳,第二天多补一补倒也没什么大碍。只要赵大人不再往东厂送香肉这样燥热的东西,就不成问题。”
这话说得赵无忧脸上一紧,“你自己还给我送过一锅,若要秋后算账,你这一笔也算黑账。板子是你让人狠狠的打,香肉是你让人送来的,这会嫌弃了?”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秋后算账的意味。
穆百里无奈的望她,“旧事莫提。”
“往事莫忘。”她白了他一眼。
他可不敢继续重提旧事,毕竟有些东西男人还真的比不上女人,比如说翻旧账。比如说,赵无忧的毒舌。他说得越多,错漏越多,到时候恐怕更下不来台。
抱紧了她,穆百里轻叹一声,“你查沐国公府到底想做什么?”
“我问你一句,当年沐国公征战北疆,是不是跟你们提兰有关?”赵无忧问。
穆百里深吸一口气,“当时我并不知大邺的统帅是何人,后来才知道,就是沐光耀。不过在风沙口一役中,沐光耀已经战死,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
“沐光耀有一名心腹副将叫姚迟,你可知道?”赵无忧问。
她让素兮去查,素兮恐怕也只能查到皮毛。想来这些东西,不是寻常人能轻易接触的。如果真的荡然无踪,恐怕是背后有人吧!
“没错,失踪了。”穆百里凝眸看她,“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沐国公府还有人在密谋一些东西,当年的风沙口一战,恐怕另有隐情。”赵无忧轻咳两声,他当即用被褥裹紧了她。
瞧着赵无忧素白的面色,穆百里蹙眉,“好些吗?”
“你听我把话说完。”她虚弱的阖眼,这样会好受一些,身上的寒凉也能稍稍减轻一些,“我听到一些很奇怪的东西,说是当年风沙口一战,这沐国公是被人害死的。”
凤眸陡然眯起,穆百里凝眉望着她,“你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开战的时候你恐怕还没出生,怎么可能知道内情。这风沙口一战,何其惨烈,大邺与荒澜大获全胜,提兰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城池覆没,巫族灭亡。”
“按理说大邺和荒澜对于大漠的情况,肯定没你们熟悉。”赵无忧敛眸,“一战告败,是因为你一直寻找的叛徒吗?”
“提兰的兵力部署和风沙口的所有陷阱地图都失踪了,就因为这样,提兰溃不成军,才会被一举攻下。”穆百里深吸一口气,“这些人烧杀抢掠,所到之处屠城灭口。你能想象举国上下,几乎没有活口是什么场面吗?杀完了人就摞在一处,用火焚烧。”
毁尸灭迹,权当做提兰国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为什么?”赵无忧问。
“欲壑难平,你说为什么呢?”穆百里意味深长的盯着她,“你自己身上有什么,难道还不清楚吗?整个提兰,整个巫族最珍贵的东西,不就在你身上吗?你爹,恐怕也是知情的。否则为何要用寒冰来压制你体内的蝴蝶蛊,还要控制你?”
赵无忧眸色微沉,“你是说提兰一战,杀了那么多的人就是为了蝴蝶蛊?”
“你以为呢?”穆百里如今说起这些,面上已无悲愤之色,更多的是一种冷,一种对贪婪的厌恶,“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各国流传着,说是提兰的巫族有一样至宝叫蝴蝶蛊。蝴蝶蛊乃是天下一奇,得蝴蝶蛊者能长生不老,能百病全消。”
“长生不老?”赵无忧冷笑两声,“昔年秦始皇也想长生不老,最后还不是长埋地下?这世上若真的有长生不老,教那些信奉轮回的情何以堪呢?一个个都去长生不老了,阎王爷怕是也不答应呢!”
穆百里苦笑,“人人都像你这么脑子清楚,还要战争作甚?所以战争,不就是一时脑热吗?”
她嗤之以鼻,“也可能是觊觎已久!”
他一愣,她回回都有理。
“姚迟的事情交给我。”他温热的指尖不知何时已经探-入-她的衣襟之内,这一番肆意的上下搅动,直教赵无忧心神一震。
“你别动!”她抿唇,“我身上不舒服。”
他一笑,“我自然是知道的,这一套是用来舒缓筋骨的,只要你心无杂念,便会觉得很舒服。方才温故他们折腾了你一通,让你全身经脉淤塞,我与你通通经脉也是好的。”
“我怕痒。”她死死的摁住他不安分的手,险些笑出声来。
“那我——轻点。”他笑意邪魅。
事实上,他是真的没打算要怎样,毕竟她如今的确身子不适,靠着他的内力才能缓过劲儿来,若是再给折腾出好歹,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是真的,打算给她疏通筋脉。
只不过这丫头似乎有些想歪了,不管你的指尖落在哪儿,她总能笑个不停,好像全身上下都怕痒。穆百里觉得很无奈,这六根不净,心术不正的尚书大人!
温故与素兮越听越不对劲,怎么方才安安静静的,这会就只剩下公子的笑声了呢?而且这笑声极为悦耳,素兮想着,公子好像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吧!
“这是点了笑穴吧?”温故犹豫。
素兮白了他一眼,“千岁爷要对付公子,还用得着点什么笑穴?约莫是有什么正经事吧!不过——”她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道,“从我跟着公子,就没听过公子如此开心的笑过。你知道一直压抑,一直得保持着淡然自若的姿态,有多难受吗?反正我是一天都受不住。”
温故敛眸,“所以,她是真的很高兴?”
“还用问吗?瞎子都知道。”素兮轻叹,“温故,我知道你是为公子好,但很多时候你不能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你给的未必是她想要的,如今这里头的笑声,才是公子真正想要的东西。”
温故想了想,郑重其事的点头。
良久,温故才道,“公子让你查当年的风沙口一战,是吗?”
素兮蹙眉,狐疑的望着她。
温故忙道,“我就是在外头听了一耳朵,没有别的意思。”见素兮仍旧不信,温故眸色微沉,音色无温,“你知道,穆百里为什么一直拿我当叛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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