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没想到,蒋繁居然真的不要肚子里的孩子了,看着她对着桌角猛的磕过去,楚姒吓坏了,抓着她的胳膊,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那桌角,结果蒋繁的孩子没掉,她却差点丢了半条命。ziyouge
听到声响,宁氏也没拦住绿檀。
绿檀进来看到楚姒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面色雪白,眉头因为疼痛而死死拧在一起。
“小姐!”绿檀惊呼,外面也有人不断的跑进来。
宁氏一进来,首先就是拉着惊魂未定站在一侧的蒋繁:“怎么样?”
蒋繁摸摸肚子,并没有流产的迹象。苏贵妃现在没有动手打掉她的孩子了,这孩子的确是她自己要拿掉的,因为她想让赵煊逸后悔,可是没想到楚姒还是快了一步
“快去请大夫!”绿檀立刻转头吩咐,随即冷静的取了药和纱布,并让绿檀把人带进了里间。
“侧妃娘娘,我家小姐如今不小心冲撞了您,还请您看在她如今已经受伤了的份上,饶过她。”绿芽屈膝在蒋繁面前,死死忍住眼里的泪。
蒋繁嘴唇有些发白,颤抖着应了,瞧见丫鬟婆子们忙不迭的往里间跑,只觉得头有些晕,正当她准备再想法子的时候,绿檀从里间走了出来,垂着眉眼:“小姐吩咐了,如今楚府晦气,娘娘身怀有孕,还是不要多留的好,奴婢这就护送您回太子府,并跟太子禀明今日之事,以求太子宽宥。”
蒋繁抓着宁氏的手紧了紧,宁氏忙道:“不必了,我送娘娘回去就好”
“不行,我家小姐吩咐了,一定要奴婢亲自护送才行,侧妃身子多有不便,不然方才也不会突然站不稳了,您也一直说伺候的丫环婆子没个尽心的,所以还是还奴婢送您回去吧,不然您要是在楚府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小姐这马上要进行的婚事怕是都办不成了。”绿檀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让自己不骂人,楚姒是如何摔倒的,她一进来就看明白了,楚姒寻常走路慢慢悠悠,最是稳妥,怎么可能突然这么狠的撞在桌角上?还偏偏一定嘱托自己亲自护送蒋繁出楚府,一定是她又想捣鬼!
蒋繁知她生气,眼中神色也冷了些,却依旧温和笑道:“你还是留下照顾姒儿吧,这次是我不对,竟脚滑了,要让姒儿替我挡了这一下。回去我会跟太子说的,孩子就是出了事儿,也不关楚府的事。”
绿檀懒得跟她耍心机,只道:“那奴婢送您出府。”
“我再跟姒儿说几句话。”蒋繁说罢便走了进去,绿檀恨得不行,只能寸步不离的又跟了进去。
她来的时候,绿芽已经替楚姒涂好药膏了,只是腹部那一大块深色的瘀痕,看得她眼泪直往下掉,楚姒以前在尼姑庵,稍稍碰一下身上都要出块淤青疼上好几天,现在这伤,怕是十天半月也好不了。
“姒儿可还好?”蒋繁又往前走了一些问道。
小福儿惧着蒋繁的身份,也怕给楚姒再招惹祸端,忙道:“小姐没有伤及性命。”
“却也差不多了。”绿芽的倔强性子也冒了出来:“腹部全是淤青,我家小姐本就容易受伤,寻常一块伤疤好些天才能下去,如今瞧着腹部整块都是淤青,还不知几个月才能好。小姐再过几天就要出嫁了”绿芽说的抽泣起来,宁氏尴尬的看着躺在床上面色煞白的楚姒,不知该说什么。
蒋繁微微皱起眉头,她只想撞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谁知她竟出来挡了这一下,若是太子知道了,只怕会更加厌恶自己。
“你们都先出去候着吧,我有话想单独跟姒儿说。”蒋繁道。
“不!”绿芽咬牙站在原地:“奴婢可就这么一个小姐,再磕了碰了的,可就丢了半条命了。”
“侧妃说话,岂容你们放肆。”宁氏不满道。
绿檀上前来挡在绿芽前面:“蒋侧妃若是来楚府打骂主子下人的,便直接动手吧。”
蒋繁看着她们一个个视死如归的样子,笑起来,心里却觉得羡慕:“我没有要杀你们的意思,都下去,我说几句话就会出来,若是你们小姐再有个好歹,就是太子爷也不会放过我。”
绿檀还要再说,楚姒却好容易恢复了些力气,轻声道:“好了,你们出去候着。”
绿檀瞧着楚姒,死死咬唇:“那小姐,有什么事儿你可得叫我,我耳朵灵着呢。”
“好。”楚姒莞尔,几个丫头这才匆匆下去了。
蒋繁回头看了眼宁氏:“大嫂,你也先出去吧。”
宁氏点点头,看了看楚姒,也跟着提步出去了。
待人都走了,蒋繁这才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楚姒:“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我之前费尽心机想保住这个孩子,为何现在又不要了?”
楚姒疲惫的闭上眼睛,现在她只要稍稍用力呼吸一下便觉得腹部仿佛有伤口裂开了一般。
“因为我想让太子厌弃你。”蒋繁并没打算让楚姒回答,她沿着床边坐下,眼中哀怜,嘴角泛着苦涩的笑意:“不过这也不是唯一的目的,蒋府如今不得太子喜欢,也不得母妃喜欢,我若是再不讨喜,那蒋府就完了。等太子再娶了正妃,我也完了,我总要留点东西让太子觉得遗憾、觉得亏欠,这样,我就不怕会跟后宫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嫔一样,一辈子不见天日了。”
楚姒不想听她的算盘,淡淡合上眼睛,调匀了呼吸想制止些疼痛。
蒋繁以为她是厌烦了自己,只起身笑道:“我知你现在开始讨厌我了,无妨,反正这么多年来,我所有的姐们之间都只有算计,也不怕多你一个。”说罢,蒋繁便转了身,在出去之前到底是犹豫了,扭头看她:“你知道历朝历代,有多少杀臣夺妻的皇帝吗?”
楚姒怔住,却有些无奈的睁开眼睛,平静道:“历朝历代有多少我不管,但绝不会轮到我身上。”
“若是”
“没有若是。”楚姒斩钉截铁,蒋繁则是轻笑:“姒儿真是至情至性之人,若是夫死妻随,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楚姒没有再理她,她原先只当蒋繁是真爱赵煊逸,到现在来看,她是已经快到了疯魔的程度而不自知,太子府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其他女人,想来也有她一份‘功劳’吧。
蒋繁离开后,几个丫头迅速跑了进来,楚姒看了看,不见绿檀,便知她是护送着蒋繁出去了,心中安了些:“这事儿不要传出去。”
“可是让太子知道,罚一罚她不是更好么。”小福儿也恼道。
楚姒浅笑:“傻丫头。”她可不想再跟什么太子侧妃扯上关系了,最好一毛钱关系也不要有。
“这下好了,可以不用再接待那些牛鬼蛇神了,吩咐下去,不管谁来,都托病不见。”楚姒笑道。
丫头们都点了头,傅大娘则是特意端了补气血的汤药来,春枝也刚好领了大夫回来了。
此时的林清愚,刚从太子府出来便听说了楚姒的事,林傅以为他一定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却异常的平静。
“回太子府。”林清愚当即道。
赵煊逸正在思考方才跟林清愚商量的话,若是选秀真的要重新开始,像他这样还未娶正妻的皇子肯定会被皇帝赐婚,而且他一直觉得皇帝不看好自己,所以很有可能给自己赐婚的对象也不会是他想要的手握实权的大臣之女,这让他很为难。
正想着呢,便听人说林清愚又折回来了,不由有些惊讶:“他回来做什么。”
正疑惑着,林清愚已经大步走了过来,面带笑意。
“怎么了?”
“臣方才想了想,手握实权的大臣,家中女儿大多不是年龄太小,就是剩下些不受宠的,太子与其坐等赐婚,不如亲自求娶。”林清愚站在一旁道,眼睛里冒着奇异的光。
“求娶?”赵煊逸皱眉:“太子求娶大臣之女,难免让有心人捏造些什么,怕是不合适”
“太子自然不能求娶大臣之女,而且再说了,如今朝中大臣,大多都已经归顺太子,到时候太子纳了他们的女儿为侧妃或妾氏便是,至于正妃,有谁能比得过如今手掌五十万精锐骑兵的蒙古可汗!”林清愚字字清晰,说出来仿佛是咬牙切齿,可他面上分明又满是笑容。
赵煊逸没有多想,因为听到蒙古可汗这几个字,他也沉思起来,蒙古如今就守在边境,五十万精锐骑兵传说是百战百胜之师,要是有了蒙古的支持,就算是皇帝想要轻易撤了他这个太子也不可能:“可是让一个异国公主来当太子妃,是不是不太合适?”
赵煊逸还有些犹豫,林清愚则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两国若能结成永久友好的邦交,谁都不会说一个字,太子,我之前还听闻朝中有人私下里送过信去蒙古,想为其他几位皇子求娶蒙古公主,你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往后的路怕要走得更加艰辛一些。”林清愚字字诚恳在理。
赵煊逸微微颔首:“你说的有道理,看来,我们也要暗中送信过去才是,我们毕竟是大国,我主动求娶,定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污蔑本宫意图不轨,若是能让蒙古主动请求联姻最好。”
林清愚见计划达成,嘴角勾起:“倒是有个办法太子可以一试。”
“什么办法?”
“蒙古王如今也是内忧外患,皇族内部斗争厉害,目前最得宠的是蒙古的大王子耶律齐,若是太子能跟他交好,然后暗中跟他透露合作的意向。他一定会极力促成此事。”林清愚道。
赵煊逸眼神一亮,抬眼看着林清愚:“你今日提出的建议倒是比寻常迅速许多,也有用许多。”
“今日心情很好,灵感很多。”林清愚莞尔,走之前还不忘道:“蒙古人大多以为我们不喜欢异域美人,这样吧,我替太子寻几个来放在府中如何?”
赵煊逸微微皱眉:“现在不是骄奢淫逸的时候,百姓们还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太子就是太过勤政爱民,才叫人忌惮呢。”林清愚似玩笑般道,赵煊逸却猛的抬起了头。他一直不明白为何自己这般优秀,父皇还是不待见自己,难道,他是因为忌惮吗?
赵煊逸看着林清愚半晌,他极为聪明,又常在父皇身边,想来他是了解的:“好,你送来便是。”
“是。”林清愚浅浅笑着,朝他拱手行礼后,转身便又大步离开。
待出了太子府林傅才感叹一声林清愚厉害。他还以为他真的一点儿也不生气蒋繁弄伤了楚姒呢,却没想他竟是用这样的法子,可谓诛心了,主子这小暴脾气
“偷偷笑什么,还不回去准备人。”林清愚面色顿时冷沉道。
林傅严肃了神色:“请问准备什么标准的。”
林清愚冷冷朝太子府看了看:“异域妖艳的,越勾人越好。”
“是!”
蒋繁才从楚府回来,便去了太子书房,不过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一阵女子娇俏的声音。
蒋繁皱眉,站在门口面色冷沉:“太子在里面吗?”
“太子不在。”门口守着的人老实道。
“那里面是怎么回事?”蒋繁盯着他。
那人笑了笑,道:“里面都是林世子送来的异域美人,太子允许她们在里面玩闹的。”
“什么”蒋繁惊愕了一下,太子从不近女色,这么多年来也就只跟自己同床共枕过,就连以前通房的丫头她都打发了,怎么会在这时候宠爱起异域的美人来
“侧妃,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宁氏还跟在一侧劝慰道。
蒋繁手心死死攥紧,正巧碰上个太子身边的侍女过来。先是朝蒋繁行了礼:“见过侧妃娘娘。”
“你不去伺候太子,来这里做什么。”蒋繁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问道。
那侍女为难的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道:“太子吩咐,招人去侍寝。”
“侍寝!”蒋繁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几个陌生的异域女子,凭什么侍寝,安全吗,你们查过底细了吗?而且我之前不是送了几个暖床的丫环过去了吗,怎么”
“回禀侧妃,奴婢只是一个小小下人,不知道太子为何这般,至于这几个女子,已经查过了,背景干净。”
蒋繁只觉得一阵眩晕,往后趔趄了一步,宁氏忙将她扶住了,那丫环瞧见了,忙对门口的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打开了房门,将四个异域女子都请了出来。
蒋繁瞧着这四人。的确美艳,而且才四月的天便只穿着薄纱,胸前美好若隐若现。
四人娇滴滴的行了礼,蒋繁不知该说什么,她们便娇笑着让人带下去了。
蒋繁鼻子一酸,眼里冒出泪来,死死咬牙。
“男人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而且太子这年纪,苏贵妃肯定已经在帮他张罗正妃和纳妾的事儿了,娘娘,这些都是迟早的事情,咱们女人就是要大度,这样丈夫才会觉得贴心,更加喜欢”宁氏在一旁劝道。
蒋繁深深吸了口凉气,看了看肚子,推了把宁氏:“大嫂,你先回去吧。”
“那你”
“我没事。”蒋繁说完,便让人扶着回院子了。
宁氏见此。只是叹息一声,想着太子如此,只怕是知道今日之事了,不然不会这样故意来气蒋繁。
宁氏又叹了口气,都说红颜祸水,她算是看明白了。
她才走出太子府不久,便听说了蒋繁意外滑倒落水之事,自然,孩子也没保住,不过这次事情推不到太子头上了,众人都只说是楚府晦气,这样一来,越发没有人敢往楚府去了。
楚姒简单喝过些粥后便歇下了,让丫环们都去外面守着,这才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但没有让她觉得疼,反而暖洋洋的。让她一晚上都没怎么做梦,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落在脸上如羽毛扫过般轻轻的呼吸弄醒的,一扭头看到熟悉的面孔,楚姒扬起嘴角,却也立刻感觉到自己腹部的伤势似乎好了不少,不至于她连吸口气都觉得痛了。
楚姒看着熟睡的林清愚,皮肤白皙细腻,五官明朗,睫毛好似比自己的还浓密一般,高高的鼻梁,闭上的狐狸眼睛似乎都在不断冒着桃花,嘴唇的弧线也很好看,只是这眉心总是皱着,让人觉得心疼。
楚姒揉揉他的眉心,见散开了些,便顺着眉心细细抚摸他的眉骨,眉骨往下是鼻梁,然后是嘴唇
“呀”
楚姒轻呼出声。林清愚却是轻轻咬住了她调皮的手指头,还故意用舌尖触碰了下,让楚姒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林清愚松开,笑看着已经恢复了精神的她,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揽在了怀中:“还好你没事。”
“我可是死不了的人。”楚姒抿唇轻笑。
林清愚轻轻吻在她的脸上,满眼的心疼和庆幸:“别抱侥幸,给我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小心的活着,下次再磕着碰着了,我就”
“你就怎么样?”楚姒淡淡睨着他,林清愚满心的无奈,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就让你天天下不了床,给我乖乖在床上等着。”
楚姒没想到他又是这么不正经,脸红了个透,扭头扎进他的胸口,无声控诉着,林清愚却只是笑出了声,如同呵护珍宝般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怀中。
“肚子还疼不疼?”林清愚问道。
楚姒眨眨眼:“好了许多。”
林清愚莞尔:“那你今天尽量不要出屋子,就在房间里稍稍走动即刻,晚上我再拿金风玉露膏替你揉揉便好了。”
楚姒闷闷的点点头,他替自己揉膏药,岂不是把自己的衣服也解开了
一想到这里,楚姒更加像个鸵鸟似的把头扎在他怀里不肯出来了,直到绿檀在外面喊‘药快凉了’,林清愚这才起了身:“晚上我再过来,还有几天你就嫁过去了,到时候在侯府,我看谁还能伤你。”
楚姒莞尔,他留下一吻,便消失在了屋中。
绿檀进来的时候,瞧见楚姒气色好了不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咱们这药都是凡间的药,有些个仙子用的怕是天上的药,药效都好了不少。”
“仙子是谁?”春枝和绿芽拿了洗漱的东西过来。
楚姒洗漱过后,这才看着绿檀:“你这么聪明,不若就把你许给太子府那位十八岁的少年公子得了”
“别别别,我可啥也不敢乱说了了。”绿檀忙摆手,小福儿帮着傅大娘一道端了早膳过来,傅大娘特意熬的碧粳粥、配上糖蒸酥酪和翡翠芹香虾饺皇、招积鲍鱼盏等等一共十多样的早点。
小福儿瞧见楚姒一副没有食欲的样子,转头笑看着傅大娘:“娘,您这些都是绿檀爱吃的,小姐就一个粥还能下肚。”
傅大娘笑嘻嘻的:“放心吧,我煲了汤,等小姐喝了这粥以后,我的汤就可以端上来了。”
“那你去看着吧。”小福儿推着傅大娘往外走,傅大娘还没说话便被她给推了出去。
待见傅大娘走了,小福儿这才神神秘秘的跑了回来,将食盒最底层打开,俨然就是楚姒寻常多吃几口的凉菜。
“这都是我让厨房另一个妈妈悄悄做的,小姐,快吃吧,不过这东西凉,您只能吃一点点,回头可别积了寒气。”小福儿叮嘱道。
绿檀嘿嘿的瞅着小福儿:“小丫头越来越机灵了哈,看来带你去侯府没错。”
小福儿笑起来,两个小酒窝深深陷下去:“那可不是,我是谁啊,我可是小姐身边最可爱最贴心的小丫环。”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傅大娘站在门外听完,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才转身离开了。
用过早膳,楚姒总算是听到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一个好消息,韩敏被放出来了,他承认了玉娘的存在,加之赵煊逸的安排周旋,所以很快便从大理寺放了出来。
晌午才过,楚姒无心睡觉,便坐在暖房里,身上搭着小福儿死活要给她盖着的薄被子,临窗看着风景,听着小福儿叽叽喳喳的说话。
“听说这几日侯府可热闹了,从前两日开始,便将银钱全部换成了一个个的铜板,拿了十个箩筐在门口给人发钱,来的就有,这侯府可真大方。”小福儿啧啧称叹。
绿檀坐在一旁帮楚姒绣着手帕,笑道:“侯夫人这是喜欢咱们小姐,不然的话也不会费这么多钱这么多功夫了不是?”
“那倒是,你看看外头的那些嫁妆,一百九十二抬啊,那得值当多少银子。”小福儿又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热闹,绿檀则是翘着二郎腿,嚼着酱牛肉,看着两人,笑了起来:“瞧你们兴奋的,跟自己要出嫁了似的。”
小福儿没好气的看她:“就你会坏气氛!”
春枝安静的坐在一侧仔细的绣着自己的嫁衣,楚姒把自己原先买来做嫁衣的料子都给了她,还有一斛小珍珠让她缀上,对于这个主子,她是打心底佩服的,也从心底里觉得,她合该就能有这样好的婆家。
几人正笑着,外头有小丫环跑进来瞅着春枝笑道:“春枝姐姐,那傅家书生又拎了只老母鸡过来了,还拎了一筐鸡蛋,非要给你。”
屋里三个丫环纷纷笑了起来。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看着春枝:“快去啊。”
春枝面色绯红,眼中盈盈的都是喜色。
楚姒也跟着开心起来:“快去吧。”
“是。”春枝起身行了礼,便将赶忙提步出去了,她才走,三个丫头便都跟着趴在了门边,已经一眨不眨的盯着站在二门口的两个人。
傅良生今儿一身半旧的但是收拾妥帖的蓝色长袍,披着一件灰色的披风,皮肤白净,满身的书卷气,这样看着也是个唇红齿白的好少年。而春枝呢,亭亭玉立,知礼含羞,与这傅良生倒真真是一对搭配的。
春枝似乎有感,站了没一会儿,一扭头,便瞧见了三个冒出来盯着这里的头,面色更红,羞涩的咬唇,转头看着傅良生:“你放心吧,我一切都好。”
傅良生也不敢抬眼瞧她,距离站了两步远,朝她作揖:“那小生小生就不打搅了,家母说,家中的鸡和鸡蛋都是不值钱的,你放心吃,没关系,只是我们家也拿不出更好的礼来,还望你莫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春枝有些急,一抬眼跟傅良生刚好目光撞到一起,两人均是羞赫的低下了头。
“小姐还等着我伺候呢,我就不与你多说了。”春枝小声道,语气满是小女儿的娇羞和喜意。
“那那我下次再来。”傅良生笑着,将东西交给了春枝后,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春枝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这才回过,却看到三个朝她跑来的满脸兴奋的人,羞赫的不知说什么,扭头便往厨房跑了。
“表嫂,你那汤我可以喝一口吗?”小福儿使坏的在后头喊。
“可以。”春枝气不过,扭头却应了。
小福儿几人笑得更加离开了,春枝却不觉得她们是在嘲笑自己,满面羞赫的转头跑了。
楚姒听着院子里传来的笑声,心情也好了不少,舒服的倚靠在榻上,唇瓣高高的扬了起来。
这样安静的日子,一直持续道大婚的前一天。
楚姒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对外还是说没好,所以一直也不曾有人来打搅,更不用说府里的这些人了,楚蓁蓁被禁足,楚姒的院子更是被保护的密不透风,谁也进不来。
不过今天不同,明日就要出嫁了,今天是姐妹们来送添妆的日子。
一大早,楚姒还没出门,楚黛儿便来了。
她今日一身大红色的衣裳,头上并着金钗,仿若要出嫁一般。
楚黛儿一过来,屋子里的气氛都冷了许多,丫环们没一个有好脸色的,倒是楚姒,神色淡淡。
“坐吧。”楚姒招呼着,坐在暖榻一侧继续捧着自己的杂书看。
楚黛儿却没坐下,只是拿出个小盒子给她:“这算是我对姐姐的心意了,希望大姐姐喜欢。”
绿檀看她满面笑意就觉得她没安好心眼,提前一步替楚姒接过了盒子收了起来。
“大姐姐不看看?”楚黛儿笑道,仿佛是等着楚姒把盒子打开了再走。
楚姒本想拒绝,楚黛儿过来必然有目的,她从不白费功夫,但是今日却猜不透她的目的,倒不如不看,倒是绿檀先下手了一步。
“奴婢替小姐打开盒子吧。”绿檀说罢,便直接打开了盒子,她才不但心这里面有什么毒药蛊虫的。
绿檀才打开,盒子里果真落出一只黑色的大蝎子来。
众人吓了一跳,楚姒瞬间反应过来,楚黛儿敢明目张胆送毒蝎子来,还非要现在就打开,她并不是想毒死谁,而是要试探谁。
楚姒眼见绿檀就要动手,轻咳一声:“四妹妹送蝎子来是何意?”
楚黛儿不理她,嘴里低声念着什么,那毒蝎子直接朝一侧的绿芽扑了过去。
绿檀惊慌,哪里想得了这么多,伸手就要去抓,却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停下了动作
“死东西臭东西,敢咬人我打死你!”小福儿抓起一旁的花瓶玉器就猛地朝那蝎子身上砸,一砸一个准,丝毫不心疼,就在楚黛儿也怔住了的时候,小福儿不怕死的一脚就要踩上去,绿檀忙道:“等等!”
楚姒看了眼绿檀,眨眨眼,在她之前开口道:“不要接触。拿东西装起来。”
绿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乖乖闭紧了嘴站在一旁不说话。
春枝反应过来,忙从旁边拿了个铜制的钵盂将那奄奄一息的蝎子给筐住,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绿芽惊愕的看着楚黛儿:“四小姐,奴婢做错了什么,您要杀奴婢?”
楚黛儿浅笑,眯起眼睛看了看小福儿,再看了眼垂下眉眼站在一侧的绿檀,笑道:“开个玩笑而已,这蝎子就是我在市集上买的,毒刺都拔掉了,可以当宠物,我是想来送给大姐姐的,往后去了侯府,谁要是敢欺负大姐姐,大姐姐尽管用这东西吓她们便是。”
“多谢四妹妹费心了,这蝎子我会好好养着的,最近正好在读的书中有提到如何养蝎子,我倒是可以试试,不过若是养死了,四妹妹可别生气才好。”楚姒笑道。
楚黛儿瞧见她这般,轻轻一笑:“怎么会怪大姐姐呢,妹妹在这里,就先预祝姐姐与世子爷白头偕老了。”
“借你吉言。”楚姒莞尔,稳稳坐在哪儿,半分没有惊慌的样子。
楚黛儿见她如此,这才转头离开,走出前疑惑的看了看小福儿,又看了看绿檀,诡异的笑了笑,转头便离开了。
她一走,众人才松了口气,绿檀忙上前来,嘴里不知念了几句什么,让人掀开了钵盂,铺了一块手帕在那蝎子身上,抽出发上的银簪子,一下便要了那蝎子的命。
绿檀面不改色的将蝎子收回盒子里。装好以后这才道:“一会儿我就把这东西给她送回去!”
“不必了。”楚姒看了眼她,道:“她是来找人的,你现在过去,不是等于自投罗网了么。”
“找人?”绿檀心虚起来。
“应该是。”楚姒没有把话说死,却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提醒了:“这东西拿去埋了吧。”
“是。”绿檀忽然变得满腹心事,转头便出去了。
小福儿瞧着她出去了,这才别别扭扭的看着楚姒:“小姐,这些碎了的花瓶和玉器”
“人命总比这些身外之物要贵重,这次是你救了绿芽,我得赏你。”楚姒笑道。
小福儿登时瞪大了眼睛:“小姐要赏我什么?”
楚姒浅笑,看了看绿芽:“我记得嵌翡翠蝴蝶金簪好似有两支,你去拿来,给小福儿和春枝一人一支吧。”
“是。”绿芽应了声,小福儿一听,欣喜的不行,她可太喜欢那蝴蝶簪子了,但是又觉得太贵重,所以每次都只是多瞧两眼,碰都不敢碰。
“多谢小姐!”春枝和小福儿一道道谢。楚姒瞧着小福儿似乎要蹦起来一般,笑着摇摇头。
不多时,楚秉松的人也来了,他自己不愿意过来,只让人把杨佩身前还留着的些许物件送了过来,算是讨好。
楚姒看着娘亲身前留下的几块手帕和三两支簪子,想来是楚秉松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吧。
“去收起来吧,到时候一并带去侯府。”楚姒道。
绿芽微微颔首,拿着东西下去了。
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根本都不熟的小姐夫人们送了添妆过来,他们现在是就算不看楚秉松的面子,也要看侯府的面子,一时间,逐锦阁人流如织,而侯府送来的三十人则是各个目光如炬,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每一个人,生怕混进来什么坏人。
云颂伊是快傍晚的时候过来的,来的时候眼睛有些肿,楚姒靠坐在暖榻上。瞧着她道:“严老大人怎么样了?”她许久不来,无非两个原因,一个就是严老大人出了事,她根本走不开身,二就是云府跟严府的人冲撞了,如今看来,似乎是两者都有。
“御医去看过了,说怕是熬不到秋天。”云颂伊嗓子有些哑,却忙笑着拿出个半个手臂长宽的匣子。匣子用的上等的黄花梨木,顺着纹路雕刻了不少精致的图样,打开一瞧,里面全是精致的朱钗首饰:“我知道你有很多这些,但是我的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你肯定都喜欢。”
楚姒莞尔:“我自然都喜欢。”楚姒伸手,从里面只挑出一支簪子:“你的礼这些就够了。”
“可是”
“剩下的我也收下,不过是替你收着,等觉得你哪一日需要用了,再给你,如何?”楚姒笑道。
云颂伊顿时湿了眼眶。勉强笑看着楚姒,可笑着笑着便趴在面前的矮几上大哭了起来,似要将这么长时间的委屈都宣泄干净一般。
小福儿默默的打了热水来:“云小姐,擦把脸吧,绿檀屯了好些酱牛肉,说要跟你把酒言欢呢。”
云颂伊好容易止住了哭声,被逗弄的笑了起来,洗漱了一番,这才捧着暖茶坐在了楚姒对面:“姒儿姐姐,你是除了我外祖父、我娘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我本来还以为我这么些天没来见你,你一定会生我气不肯理我了。”
楚姒轻笑:“你又没犯错,我为何要不理你。而且我明白你的处境,自然更加不会怪你了。”
云颂伊听罢,这才终于笑了起来。
楚姒看着她即便笑起来眼中也还掩饰不去的湿意,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吧。被迫从一个天真的少女,立马要承受起这么多的负担和责任,云尚书一死。她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云府的人自生自灭,但云府的人又不是安生的;严老大人如今更是重病在床,他若是一撒手,云颂伊跟她娘必然也会被严府所排挤。她还如此稚嫩,便要学会开始担起这些重担,至于跟李潇的婚事和对郑雲尚不明朗的感情,只怕也折磨得她够呛。
“对了。”云颂伊抽出一封信来递给楚姒:“这信是方丈给你的,还有这个,外祖父让我给你的”云颂伊从袖子里抽出块玉牌来。
楚姒望着那玉牌怔了怔:“这是”
“外祖父私下里置办的庄子铺子不少,听他说还培养了些什么人,我不懂,外祖父说你自己去看看便知了,从今往后,这些都给你。”云颂伊将令牌和信都推到了她面前。
楚姒看着这令牌,有些狐疑,严老爷子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是让自己做伊儿的保护伞吗?他倒是一点也不放过保护自己外孙女儿的机会,这狡猾的老头。
云颂伊见楚姒面有难色,忙道:“姒儿姐姐你放心。我知道外祖父的意思,他想让你以后能帮扶我,但是你放心,我会乖乖嫁给李潇的,不会惹什么麻烦,这些东西你收着吧,左右我也用不着,就是带去了李府,迟早也会让我给败光了。”云颂伊嘻嘻笑起来:“而且外祖父居然给我留了一座最值钱的钱庄,嫁妆什么的你放心,根本不用发愁。”
楚姒瞧着她,轻笑,京城这么多钱庄,她从来不知有严府的,严老大人哪里来的钱庄给她?这傻丫头。
“去收拾一下,咱们出去一趟。”楚姒道,严老大人这个动作,怕是真的快不行了吧。
“去哪儿?”云颂伊不解,楚姒直接让人拿了外袍和披风过来,笑道:“去寒山寺!”
云颂伊惊讶不已,还来不及劝,楚姒才走到门口,不过他们根本没踏出房门,便被侯府那三十人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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