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的马车一路往前跑,马儿也似乎格外有力气,半分未曾停歇,把后面跟着人累了个半死。
城门这会儿已经关了,待天色稍稍亮些,城门开了,楚姒的马车这才又急急赶了进去,那些人本来跑了半夜,停了一会儿,早已是双腿发软,见马车又开始跑,欲哭无泪的又跟了上去,却是落后了一大截,好容易跟上时,那马车却是在逍遥王府门前来来回回几次以后,这才拐了个角,穿过一条小巷子不见了。
“难不成跟逍遥王府有关系?”
几人瞎琢磨着,却没力气再跟了,打定主意回头就去寻慧能汇报去了。
楚姒见甩开了这几人,这才把杨辞又送回了杨府。要走时,杨辞有些担心:“大妹妹,你当真要如此?”她跟那慧能所说的事儿,他现在想着还觉得太冒险。
楚姒莞尔,却是放下了车帘:“今晚我再来寻你。”说罢,便让绿檀又赶着马车回去了。
待见得马车走了,杨辞才面色凝重的回了府,才走入府中,便看到似乎在门口站了一晚的杨盈,惊讶不已:“盈儿,你不休息,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站在这里,怎么看得到你跟别的女子一夜未归浓情蜜意!”杨盈发了很大的火,看着杨辞头上带着的帷纱帽,恨得一把将它打落。杨辞一瞧,顿时也升起了怒火:“盈儿,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无理取闹?”杨盈冷笑起来:“我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儿,我怎么就无理取闹了,你平日里不愿意见我也就罢了,如今还深夜出去跟别的女人鬼混,杨辞,你是不是疯了!”
杨辞看着她抓狂的样子,不想跟她吵,弯腰去捡那帷纱帽,杨盈却不依不饶了,一把推开杨辞,疯狂的去踩那帷纱帽:“这上面有别的女人的香味你以为我闻不出来吗,我告诉你,你别想把它再带在身边!”
杨辞见她如此,面色冷沉,转头直接离开。
杨盈见他根本不搭理自己了,想要追上去,可杨辞回到书房,砰的一声便关上了房门。
杨盈见此,开始在外面冷嘲热讽,还不断的拍门。杨辞坐在房中,听着外面的吵闹,只觉得心累至极。他甚至想,若是此次治水,他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也是件好事。
楚姒回到逐锦阁时,绿芽和小福儿都紧张的一宿没睡觉,见到她回来了才安了心。
“昨晚有人过来吗?”楚姒换了身素净宽松的长裙坐在暖房中,傅大娘很贴心的端来了一早熬好的五味粥,中间加了三颗大枣,然后用蔗糖桂花搅拌吃,软糯开胃。
小福儿跟绿檀一道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用早膳,绿芽笑道:“没人来,本来聂姨娘打算带着弘哥儿来的,结果被咱们的艾叶给熏出去了。”
楚姒闻言,想起弘哥儿如今是聂姨娘带着了,笑了笑,楚秀秀这是自讨苦吃,她也拦不住。
用过早膳以后,几人又开始忙活着楚姒出嫁要准备的东西,她自己则是下憩了。毕竟她现在还是个‘病人’呢。
前院,楚蓁蓁跪了一宿,如今已经是腰酸背痛,早上让人扶起,疼得她差点骂人,可好歹时常有人过来,她这才忍住了。
在灵堂旁的耳房里,楚蓁蓁倚靠在暖榻上,面色发白,有气没力的问道:“弘哥儿呢,母亲过世,他现在既然已经是嫡子,如何不来守灵?还有楚秀秀和楚黛儿,她们又去哪儿了?”
“弘哥儿被聂姨娘带着呢,说是身子不便利,三小姐和四小姐昨儿进了宫,蒙皇后娘娘喜爱,到现在还没回府呢。”丫环回道。
“她们倒是知道躲清静,不过现在去攀附皇后娘娘有什么用?大皇子已死,皇后娘家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楚蓁蓁的语气里满是鄙夷,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成为高高在上的逍遥王妃,而楚秉松对自己的态度也明显好了很多,她觉得很开心,似乎又要回到当初那个人人追捧她的时候了:“你去给我把烟雪叫来,如今府里的事儿都是她管着,我却是一整日没见着人。”
“烟雪姨娘在前头招待宾客呢。”丫环怯生生道。
楚蓁蓁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不过,父亲也正是糊涂,让一个姨娘去接待宾客”
“好似自昨日以后,今天过来的都是各大家族的姨娘小妾,没个正经的,自然由姨娘接待了,二姐姐这般生气做什么。”
楚秀秀的声音传来,楚蓁蓁手心没得一紧,抬头瞧见门口还来不及卸下满身珠翠的楚秀秀,冷笑一声:“我当是谁这么清楚呢,原来是三妹妹,怎么。在宫里攀附皇后娘娘,很开心吗?”
“当然开心!”楚秀秀咬牙切齿的笑着道:“娘娘还说我很合她眼缘呢,往后会常招我入宫去说话。对了,二姐姐还不知道吧,我听宫里有人在议论,停下来的选秀,只怕马上又会重新开始呢。”
“是吗?”楚蓁蓁想起她以前说的话,轻笑:“二妹妹不是还要跟我结成同盟么,毕竟有一个王爷府做靠山”
“逍遥王爷?”楚秀秀讽刺的笑了一声:“我可不敢跟逍遥王府有什么瓜葛,我是清清白白的人,可不是要造反的人家,二姐姐回头可千万别说我们姐妹关系亲近,不然被人误以为我也要谋反,可就糟了!”
“污蔑皇室是死罪”
“死罪?”楚秀秀像是脑袋突然灵光了一般,笑看着楚蓁蓁:“我方才说什么就要判我死罪,难道就因为二姐姐你不喜欢我所以要判我死罪吗?”楚秀秀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哈哈的笑了一阵,这才道:“哦对了,母亲死了,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也要去上柱香,请求母亲保佑二姐姐,毕竟大哥死了,母亲也死了,谁知道下一个是谁呢”楚秀秀夸张的笑完,扭头就出去了,出来看到一直等着的楚黛儿,朝她笑了笑:“四妹妹,多谢了。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一招,我还出不了这口气呢。”
楚黛儿淡淡笑着:“我们都是皇后娘娘选定的人,自然要跟你站在一边。”
听到她这么说,楚秀秀越发满意了,扭头便顶着满头珠翠去给秦雪上香了,楚黛儿见此,却是转身进了房间。
楚蓁蓁正气得不行,见她进来,自然也没好脸色:“四妹妹来做什么?”
“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二姐姐说声节哀。”楚黛儿恭顺谦和,楚蓁蓁却了解她的秉性,冷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楚黛儿并不恼,只轻声道:“二姐姐莫跟三姐姐生气了,如今三姐姐是皇后娘娘看上的,往后指不定就入了宫当了娘娘,不济也能嫁给王侯,不说比二姐姐高一筹,却也能平起平坐,她如今性子是锐利了些,待往后磨一磨就好了,你们若是撕破了脸,往后再见面岂不是为难了。”
“我会怕她?”楚蓁蓁越发的不屑,斜睨着楚黛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就不用在我面前卖乖了,我左右马上就要成为王妃了,你们能不能成为那人上人可还不一定呢!”楚蓁蓁说罢,起了身便端着架子让丫环扶着直接出去了。
楚黛儿始终噙着笑意,如今这楚蓁蓁越生气,她就越开心,因为她在愤怒的时候,脑子最蠢,便也最好掌控,这样一把剑,杀谁都可以。
楚秀秀上了香,连跪都没跪便准备离开,楚蓁蓁过来便道:“来人,去给三妹妹拿个蒲团来,让她跪在一边守灵。”
楚秀秀面色沉了沉:“凭什么叫我守灵,我看嫡子嫡女都不在,我一个庶女”
“你一个庶女,也要管我娘叫一声母亲,我娘才是正室,你该在这儿守着!”楚蓁蓁的语气严厉起来,楚黛儿走过来,扯扯楚秀秀的衣裳:“三姐姐,咱们跪下吧。”
“可是大姐姐和弘哥儿都不在”
“我这就去请她们过来!”楚蓁蓁看了看一旁的婆子,示意她们去按下楚秀秀,楚秀秀气得脑仁儿疼,本以为得了皇后的宠爱,能回来炫耀一番,竟没想被楚蓁蓁摁在了这灵堂。
楚黛儿倒是不惧这些,乖乖在一旁跪下了,自己卸下了朱钗,放上了一朵白色的绢花,旁人过来的,都要夸一句她好,楚秀秀见此,也不再多说,心不甘情不愿的在一旁跪下了。
楚蓁蓁见此,这才离开。
“小姐,咱们去哪儿?”丫环忙跟来。
“去找弘哥儿”
“弘哥儿去了逐锦阁。”丫环忙道。
楚蓁蓁一听,笑了起来:“那正好,两个人我一起收拾了,左右这个弘哥儿也是个不会听我话的。”说罢,便急急往逐锦阁而去。
楚姒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悄悄叫了绿檀过来。听楚姒说了一番以后,笑着点点头,忙又溜了出去,跟小福儿交代了几句,小福儿听完,也是一副兴奋的模样,扭头便出去了。
聂姨娘这会儿正带着弘哥儿在花厅等着呢,弘哥儿这两日跟人学了几招,在花厅便闲不住了,到处找丫环跟他练武,实则是他对丫环们拳打脚踢,屋子里摆放的不少器皿都被打碎了。
小福儿匆匆过来,瞧见这场景,都要吓哭了,一副哭腔看着坐着的稳稳坐着的聂姨娘:“姨娘,这些可都是我们小姐要陪嫁的宝贝,每一样可都至少值二十两银子呢。”
聂姨娘一听,眉心跳了跳,却歉意的看着小福儿:“这也不是我弄碎的。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呢?你也知道,小公子我一个做姨娘的也不敢管啊。”
弘哥儿根本不听他们的话,小福儿特意指着门边的一只金边青花大肚瓶,道:“还好这个没碎,不过它寻常也不容易碎,不然小姐醒了以后,可是要发大脾气的,管他是谁在这里呢”
小福儿的话还没说完,弘哥儿一听‘不易碎’,就想试试自己的拳头了,一拳便扫了过来,小福儿机灵的让在一边,那花瓶便砰的一声砸了个粉碎。
“碎了----!”小福儿惊呼一声,跪坐在地上就开始大哭:“小姐说了,这花瓶要是碎了,就要奴婢的命,聂姨娘,是你把小公子带来的,你可要负责。这花瓶值一千两银子呢!”
“一千两!”聂姨娘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什么花瓶值一千两”
“这是侯夫人之前使人送来给小姐做添妆的,可是宫里赏下的宝物啊”小福儿抽抽搭搭的半晌,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侯夫人之前还使人叮嘱了,说这是拿来给小姐撑场面的,往后还要完完整整带回侯府去的,这可怎么办啊。”
聂姨娘也慌了,忙站了起来,忙看了看这屋子:“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们怎么放在外头呢”
她话没说完,小福儿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小摆件:“还有那些,全都是宝贝,还好没有全碎了”
“哭哭啼啼的。”弘哥儿觉得小福儿哭得烦,见她往前头一指,便扑了过去,一把又给掀落在了地,这下不得了了,小福儿的哭声快响彻整个逐锦阁了。
绿檀忙从外头跑了进来,大惊:“小福儿,你做什么呢。怎么把小姐的宝贝都给摔了!”绿檀的语气严厉,众人都吓懵了,倒是弘哥儿丝毫不怕:“不就几个小玩意儿吗,聂姨娘可说了,我三姐姐如今备受皇后娘娘疼爱,你们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回头让三姐姐去跟皇后娘娘要一些给你们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聂姨娘一听,腿都软了:“小公子,我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你”
“你该自称贱妾!”弘哥儿不满的看了眼聂姨娘:“我娘是秦雪,是正室,你不过是个妾,要自称贱妾。”
聂姨娘愣在原地,脸色一阵煞白。
小福儿其实很想笑,可是还是得装作嚎啕大哭的样子:“聂姨娘,小公子都这样说了,这屋里林林总总少说也得几千两,你得赔不然大小姐一会儿醒了”
“我哪里有钱赔?再说了。这些也不是我”
“我们可都瞧见了,就是你指使弘哥儿砸的,这事儿告到老爷那里去都有理。”小福儿道。
聂姨娘想起楚秉松之前交代过的不要招惹楚姒,她也的确没打算招惹,只是为了讨好弘哥儿不去给秦雪守灵,这才带着他来楚姒这里躲一躲,没成想竟惹了这样的麻烦。
“聂姨娘,奴婢清算清算,跟您去拿银子?您没有,三小姐的嫁妆里可是有吧”绿檀也道,正好这会儿楚蓁蓁来了,瞧着这一屋子的随便和哭得不行的小福儿,稍稍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小福儿抢在聂姨娘开口前,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还不忘补上一句:“二小姐,如今小公子过到大夫人名下了,也算是您的亲弟弟,您看着银子是您出还是聂姨娘出,或是等小姐醒了。再去找老爷”
楚蓁蓁算是闹明白了,看了眼她:“大姐姐还没醒来?病的很重吗?”
“半睡半醒,房间里有点小动静就醒了,所以您要去看看吗,奴婢正好把这件事跟小姐汇报了,毕竟这屋子里林林总总,也损毁了不下八千两的东西,小姐醒来,若是知道没有人赔,一定会打死奴婢的”小福儿抽泣着可怜兮兮的看着楚蓁蓁。
楚蓁蓁一听,哪里还有去叫醒楚姒的心思,只看了看聂姨娘,冷笑道:“今儿三妹妹回来,说很是得皇后娘娘喜欢,既然被打碎的东西是宫里赏下的,那就让三妹妹再跟皇后娘娘要一些补给大姐姐吧。”说罢,看着弘哥儿:“楚弘,跟我去娘灵堂前守着。”
弘哥儿这会儿也知道惹了大祸,也知道楚蓁蓁现在看似更强大些。便扔下聂姨娘忙跑了过来。
聂姨娘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楚蓁蓁和弘哥儿离开了。
小福儿又哭着瞧她:“聂姨娘,这银子您看是现在给还是”
“你们你们说是八千两就是八千两啊,万一是假的”聂姨娘现在也没了法子,八千两啊,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去哪里找八千两来给楚姒。
绿檀倒是利落,立马让人拿了账目上来,一样样对一样样勾画,算着算着,竟算出一万多两来。
聂姨娘只觉得头有些晕,忙让人扶着走到了门边:“这不关我的事,你要银子,就跟老爷说去吧。”说罢,也顾不得楚秉松会罚她骂她了,在她看来总比罚了银子好,于是趁着小福儿不注意,扭头就急匆匆的跑了,小福儿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失态。
待看着她们都被打发走了,小福儿这才哈哈大笑起来。
绿檀也嘿嘿笑着:“真是可惜了咱们这些好瓷器了,银子肯定是要不回来了,哎”
绿芽从里头走出来,笑道:“倒也没什么可惜的,这些东西都是记在公中账上的,又不是咱们小姐的,反正也带不走,碎了就碎了吧。”
几人相视一眼,旋即哈哈笑起来。
绿檀眼珠子一转,忙对绿芽道:“绿芽,你熟悉这些账目,你把这些一条条列出来,银子都列多些,咱们给老爷送去,气死他,看他养的好儿子。”
“你真坏。”小福儿笑得直不起腰,绿芽却忙点点头:“谁让她们不是想着欺负小姐就是要占小姐便宜,这种不安好心的,活该他们倒霉。”
楚姒在里间听着几人的对话,微微挑眉,不过听方才楚蓁蓁的话,楚秀秀跟她这梁子,算是结得深了,以她这性子,楚秀秀这般明目张胆的说自己得了皇后喜欢,楚蓁蓁是绝不会让她得逞的。
楚姒没猜错,当天夜里,她吃过晚饭,楚秉松才到她院子里来准备说今日白天之事,便听到说楚秀秀出事了的消息。
“出了什么事?”楚秉松站在房间门口寒声问道。
来回话的婆子战战兢兢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是三小姐今日在守灵的时候,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把脸往火盆里怼,好容易被人拉了起来,如今这脸怕是”
楚秉松皱眉:“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不知怎么了’?”
那婆子咬咬牙,噗通一声跪下:“外人都传,说三小姐守灵的时候,诚心不足,还污蔑大夫人亡灵,所以被大夫人惩罚了”
“胡说八道!”楚秉松直接一脚将她踹开两三步,婆子倒在地上捂着心口,嘴角都泛出了血。见此,楚秉松这才转头又看了看一脸苍白似还未好的楚姒,深深呼了口气,森寒的盯着她:“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我听说今日白天聂姨娘跟你有冲突”
“冲突?”楚姒一副不解的模样,小福儿忙跪了下来,道:“回禀老爷,聂姨娘带弘哥儿过来打碎花瓶的事儿,小姐还不知道,奴婢们见老爷您没吩咐,以为您不高兴,所以还没敢告诉小姐”
楚秉松眉头死死拧起,半晌,见楚姒面无异色,扭头又去看那婆子:“三小姐现在在哪里?”
“还在灵堂,不少宾客还在,这会儿已经让请了大夫了。”婆子道。
楚秉松死死咬牙,他好不容易让楚秀秀有可以进宫的机会,听说皇后那儿还蛮喜欢,他以为胜算大了些,如今竟来了这一出。
“姒儿一道过来!”楚秉松寒声道。
“女儿换了衣服就过去。”楚姒让人扶着从暖榻上下来,站在一侧道。
楚秉松瞧她似乎站都站不稳的样子,面色沉了沉,什么也没说,扭头便离开了。
待楚秉松走后,绿檀则忙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咱们过去会不会被扣屎盆子”
“噫”小福儿嫌弃的看了眼绿檀,绿檀挑挑眉,楚姒却转身往房间里面走:“放心吧,这件事不论如何也扯不到咱们头上。”不过她现在也不确定楚秀秀到底是谁动的手,看起来似乎像是楚蓁蓁,但不排除楚黛儿也有动手的可能,因为照方才这婆子所说,楚秀秀是无缘无故栽入那火盆。必然是被什么操控了,许是药,又许是----蛊。
“绿檀。”
“哎,怎么了?”绿檀扭头看着楚姒。
楚姒盯着她,道:“你可会南疆的骨笛?”养蛊之人,都会骨笛,用以控制蛊虫,跟之前那个巫师大同小异。
绿檀怔住了,忙笑道:“小姐这话何意,虽然绿檀行走江湖,什么都见过,但是这骨笛”
“我怀疑楚黛儿下了手,所以想试探一番。”楚姒淡笑着解释道,绿檀闻言,方才还狂跳的心马上安了下去。
“会一些,但是我的程度控制不了那些所谓的蛊虫,让它们难受的蹦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反正很难听就是了。”绿檀哈哈笑道。
小福儿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回头我可好生把耳朵堵住。”
几人笑闹着,不再多提,楚姒幽幽看着忙垂下眼帘的绿檀,这丫头,说是初入江湖也信得,毕竟天真
从这里到前院,楚姒到的不算早,但也刚好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楚秀秀的两个贴身侍婢已经被楚秉松下令打得奄奄一息了。
“还是不肯说吗,到底三小姐是怎么摔进去的?”楚秉松寒声问道,聂姨娘在一旁跪着,早已经哭晕了几回。
两个丫环已经说不出话了,可是她们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楚姒看到坐在两旁的楚黛儿和楚蓁蓁,楚蓁蓁神色惬意,眼含笑意,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紧张,楚黛儿则是面色平静如往常,手里端着茶杯浅浅的品着茶,看不出丝毫的伤心。
宾客们都被请回去休息了,但是如果楚秉松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来,楚府被恶鬼控制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开,倒是合了楚姒的心意。
楚姒才过来,经过楚秀秀身边,看了看她的脸,已经热炭烧得已经面目全非,想来,她这一辈子也就是如此了。
楚姒淡淡在楚蓁蓁身边坐下,默默扫视着在场的人,可大家的情绪都如同想象中一般并无二样。
正在楚秉松准备下令把那两个丫环打死的时候,屋外不知何处忽然想起一阵诡异的笛声。
说是诡异,是因为这曲调带着明显的异域特色,却极为不流畅,卡顿明显,时强时弱,十分难听,难听到让人想捂住耳朵。
楚黛儿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直视楚姒,楚姒却只做没看见一般,浅浅拂开茶盖喝茶。
正在众人疑惑的时候,楚秀秀的衣襟中竟爬出了一条不过巴掌大小浑身光滑的无足软体黑色长虫。
长虫似乎异常难受,聂姨娘吓得愣住,倒是一旁的婆子胆大,一脚便踩了上来,那蛊虫被踩冒出一股黑血,楚秀秀则像是终于透了一口气一般,睁开了眼睛,如同缺氧的鱼儿一般张着嘴大口呼吸着,可随之而来的是脸上剧烈的疼痛,她开始大喊大叫,还是痛苦挣扎,屋子里顿时一团乱。
“四妹妹身上的是什么?”楚蓁蓁忙指着楚黛儿,楚黛儿似乎也很惊讶,因为她经过之前一事,身上并没有再带蛊虫了。
楚黛儿看着从脚下爬出来的一条同样的蛊虫,微微皱眉,忙让人一脚踩死,这才跪在了楚秉松面前:“请父亲一定明察是何人要害我跟三姐姐,若不是三姐姐先出了事,让人查出来了,只怕下一个毁容的便是黛儿了”对于楚黛儿来说,这蛊虫根本治水雕虫小技,但是别人不这么以为。
聂姨娘恨极了,回头红着眼睛看她:“四小姐,你之前就因为养蛊一事被老夫人赶去家庙,如今为何要自导自演还害了我的秀秀呢?”
楚秉松看着楚黛儿的目光也开始怀疑起来,楚黛儿想起什么,忙抬头去看身后方才站着的丫环,可这个位子已经变得空空如也了,那丫环悄悄跑了。
楚姒也看到了她的动作,也瞬间明白,这次真的不是楚黛儿下的手,顶多是她挑拨的罢了。
楚姒偏过头看了眼稳如泰山的楚蓁蓁,看着她眼里得意的笑意,有些惊愕,怎么会是她呢?她哪里来的蛊虫?
楚黛儿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了,泪水盈盈的看着楚秉松:“皇后娘娘才说了很喜欢三姐姐和我,回来以后,三姐姐便迫不及待的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家。父亲,黛儿还指望着跟三姐姐相互扶持,怎么可能害了她,而且黛儿就算再笨,若是真下手害了三姐姐,又怎么会藏了一条一模一样的蛊虫在身上呢?”
楚蓁蓁听着,皱了下眉头。
楚秉松信了她几分,但是却也是不得不信,他现在就能用楚黛儿这一个女儿了。
“这件事我会彻查的。”楚秉松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看了看还在大喊大叫的楚秀秀,不由有些厌烦:“来人,把三小姐抬回院子,让大夫过来好生治疗。”脸已经毁成这样,永远也不可能好了,这个楚秀秀,算是颗废棋了,对于废棋,他实在没什么耐心。
聂姨娘还想争取一下:“老爷,能不能请御医过来,皇后娘娘肯定”
“行了,还提什么皇后娘娘。”去找皇后娘娘是因为合作,如今人都没价值了,还谈什么合作:“我会让人请京城最好的黄大夫过来,你仔细着照顾便是,这段时间就留在院子里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不用再操心了。”楚秉松说完,挥了挥手便来了四五个侍卫,直接将楚秀秀抬下去了,聂姨娘只一个劲儿的哭,却也知道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一场闹剧结束,众人看着楚秉松的处置方式,纷纷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
楚秉松大声道:“这件事是因为三小姐自己不小心而栽入火盆的,没有什么南疆蛊虫,更没有什么恶鬼作祟,都听明白了吗?”
楚秉松的冷血无情大家都是见识了的,忙点了头,楚秉松接着道:“谁要是敢透漏出去半个字,我就割了你们所有人的舌头。所以你们现在把人都记住了,也给我盯住了!”
“是。”众人战战兢兢。
楚秉松扫了一眼楚姒,知道这件事不是她操纵的,便看了眼楚黛儿:“黛儿,跟我去书房。”说罢,提步便直接离开了。
楚蓁蓁见此,起了身跺跺脚表示不满,没好气的冲着旁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里打扫干净。”说罢,扭头看着楚姒:“大姐姐,这会儿的病好了?”
楚姒淡淡笑着,看了她一眼:“二妹妹可听说了今儿中午弘哥儿打碎”
“我还要去给母亲守灵呢,大姐姐不舒服就赶紧回去歇着吧。”说罢便急匆匆离开了。
楚姒看着她的背影,越发疑惑。楚蓁蓁如今已经是无依无靠了,却能找到南疆下蛊的人,到底是谁在帮她?
没人注意外面难听的笛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绿檀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小姐,回去吧?”
“你帮我去看看。楚蓁蓁再跟谁见面。”楚姒道。
“您是说这事儿是二小姐”
楚姒颔首,绿檀倒吸口凉气;“她这也太狠了,活生生烧坏了人家的脸啊!”
楚姒轻轻呼了口气:“先去看看吧。”楚蓁蓁完美的继承了楚秉松的无情心狠,对于她来说,一个她根本就瞧不上的楚秀秀所受的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绿檀咬牙,转头便潜入了夜里,径直跟了过去。
楚姒扶着绿芽的手出了院子,如今已经是四月天了,温度回升了不少,可她依旧觉得冷,看着这黑沉沉的天色,看了一直站在角落没出来的烟雪,转头离开了。
楚蓁蓁才到灵堂,便吩咐众人都退下。
“你们去外面候着,我想单独跟母亲留一会儿。”
丫鬟婆子们应声退下,楚蓁蓁看了眼黑色的棺材,皱皱眉头,转头便从侧院离开了。
她小心翼翼的穿过穿花门,到了不远处的一处破败的房间才停下。敲了敲门。
“我来了,事情办成了一半,你还得再帮我。”楚蓁蓁在外面道,她本意是想害了楚秀秀跟楚黛儿两个人,却不知为何,那蛊虫在楚黛儿身上居然没有反应。
门微微拉开了一些,一只手伸出来,一把便将她扯了进去。
“你你要做什么?”楚蓁蓁进来后忙挣脱开,却被男子抵在了门上。
“你以为我冒这么大危险过来帮你,是为了什么?”焦思邈冷冷看着她,残存的一只手拿出一只木盒子来:“这蛊虫可不容易买,更别说要被你那南疆的四妹妹发现了我会是个什么下场。她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我这条胳膊就是被她废了的。”
“她废了的?”楚蓁蓁有些惊讶,她知道楚黛儿心狠手辣,却没想到她居然能伤了焦思邈。
焦思邈将蛊虫收起,一只手死死捏住她的下巴;“不相信吗?你知道为何那蛊虫在她身上没用吗?因为她早就只万蛊不侵身了,这样的女人,除非砍下她的脑袋,否则。寻常的毒药和蛊虫都伤不了她。”
“那怎么办,她现在一定怀疑我了!”楚蓁蓁开始慌张,焦思邈却笑道:“怕什么,有我在呢,只要你把我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我保证她伤害不了你。”
“真的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焦思邈看着楚蓁蓁因为跑得急而微微泛红的脸,俯身便开始狂热的吻了下来。
楚蓁蓁本来还想反抗,但想起自己的目的,想着以后还要焦思邈帮忙,便一把抱住他开始了主动。
绿檀追来的时候,听到这里面咿咿呀呀的声音,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不过她还不能凭声音认人,只能等他们办完事以后,才瞧见楚蓁蓁羞羞答答两腿发软的出来了,而后便走出了焦思邈。
确认是焦思邈以后,绿檀便快速回去把消息告诉了楚姒。
楚姒闻言,反而笑了起来。焦思邈对楚黛儿恨之入骨,如今他们成了对手。自己倒是能先松口气做点别的。
“准备好了吗?”他们今晚要去见慧能。
绿檀颔首,楚姒这才又交代了绿芽和小福儿一番,转头出府了。
杨辞早早在候着了,不过他神色看着有些不对劲,上了马车以后楚姒才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是杨盈。”杨辞不知该怎么说:“她闹着一定要跟来,我没别的法子,便只好点了她的穴将她放在了房间里,想来明日怕是又要闹了。”
楚姒听到杨盈的名字,也觉得有些头疼,可如今杨辞已经跟人说了要娶她,若是不娶,害了杨盈,可若是娶了,就是害了他自己。
“她这样的性子多是没有安全感,加之杨老将军和你,因为觉得亏钱而纵容出来的,她如今也不过十五六岁,回头你们好生沟通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吧。”楚姒无奈道。
杨辞颔首。却是不愿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只笑看着楚姒道:“大妹妹,今日咱们过去,那慧能会不会还设下陷阱?”
绿檀笑笑:“就这老秃驴的性子,肯定会的,所以我今日带起了阉割的刀具,等逮到他,先把他变太监,然后再痛打一顿,下一次他应该就老实了。”
见绿檀说的轻巧,楚姒好似没有很担心的样子,杨辞有些无奈笑道:“他有足足一天的时间准备,咱们就三个人,过去怕是有危险,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叫几个人吧。”
楚姒莞尔,扭头看着他:“你不是熟读兵法吗?”
“是,可是”
“以前是纸上谈兵,今晚就先拿他试验试验吧,就当攻城一样。如今我们兵临他们城下,他们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请君入瓮,这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做?”楚姒笑道,绿檀也开始动脑筋想起来:“杀进去?”
“他知道我们功夫厉害,所以一定准备了药或者别的陷阱,硬杀进去不太可能。”杨辞微微摇头。
绿檀皱眉:“那我们偷偷溜进去总可以了吧”
杨辞想了想,依旧摇头:“他那宅院就那么点大,定然也做了准备了。”
“那怎么办。”绿檀摊手,杨辞忽然想到什么,笑道:“既然咱们进不去,不如让他们自己出来。”
“让他们自己出来?在外喊话吗?”绿檀的小脑袋又开始糊涂了。
杨辞和楚姒相视而笑,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点点头,在马车进入镇子前,便停下了。
(战场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