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致失踪了。格!格*党&
这是裴素闻带来的消息。
在乌庭山的那天,南支和北支都损失了太多的人。
但终究还是保住了九天之境当初设下的禁制。
陶园外守着很多南支的人,除了裴家和赵家的人,他们都进不了陶园。
“阿零姐姐,我们是被他们关起来了吗?”
阿零拿着毛巾来给陶初擦脸的时候,忽然听见她问。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陶初偏头,看向半开的窗外,“你说……阿致他去哪儿了?”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喃喃自语,阿零听了,几乎就要忍不住掉眼泪。
阿零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扬了扬唇,“夫人,你别多想,殿下一定没事的,他……会回来的。”
会回来吗?
其实阿零自己也不清楚。
沈玉致现在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没有人知道。
但看南支把陶园包围得水泄不通,她想南支和太子殿下终于还是走上了敌对的局面。
这样的局势对于殿下来说,似乎不容乐观。
陶初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因为是烫伤,所以这样的疼痛还是折磨着她每晚都难以入睡。
阿零给陶初用了裴素照送来的药膏,多少替她缓解了一些疼痛。
那只小紫貂童安已经去给她找南支的那位有名的医生去了。
小半个月的时间,陶初躺在床上,多半的时间都是昏睡的。
因为那天司愿要杀陶初的时候,陶园后山里的小动物们都来帮了忙,虽然他们连化形都没有办法,对抗司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也多亏了他们多争取了一点时间。
那只叫胖胖的小松鼠伤了一只爪子,没有办法两只爪子剥松果了,陶初的烫伤好了之后,她也经常坐在床头帮他剥松果。
陶初下颌的伤和身上的伤都没有留下伤痕,这要多亏了那位南支的医生。
但她的身体却还是一天比一天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得眼窝相较于之前更深了一些,连脸上的婴儿肥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里偶尔她会被胸口仿佛被利刃刺穿的剧痛给折磨得翻滚下床,缩在地上的时候,她无意识地哭红了眼睛。
“夫人,夫人你别怕……”阿零来了,慌忙去抱住她,眼睛里也忍不住掉下眼泪。
她只能说着“别怕”这样苍白的话。
因为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了陶初。
陶初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背,连破皮出血她都完全感觉不到。
像是有一根针,在一点,一点地扎进她的脑子里,让她发作起来,就痛不欲生。
直到东方既白,晨光乍破时,那样剧烈的疼痛才得以慢慢平复下来。
陶初抓着阿零衣袖的指节已经泛白僵硬到无法动弹,她浑身出的汗如同雨水一般,浸湿了她的衣服,额角还有汗珠滑下来,顺着她的眉骨,到半睁的眼皮,再到脸颊,脖颈……
“阿零姐姐……”
陶初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阿零连抱都不敢抱紧她,“我在,我在啊小夫人。”
陶初眼眶里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一滴滴都落在了阿零的手背上。
“我,”
陶初才刚开口,就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
她终于哭出来,“我好想阿致……”
她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眼睑下方有一片浅淡的青色,那是夜里难以忍受的疼痛给她的折磨。
阿零鼻翼一酸,眼眶里也聚起了泪花。
她是真的很心疼这个小姑娘。
明明才十七岁的年纪,可阿零把她抱在怀里时,才惊觉她已经瘦得形销骨立。
可偏偏,那位南支的名医,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病症。
直到裴素照过来。
“她胸口是不是有一颗朱砂似的红点。”
那夜,裴素照站在院子的凉亭里,在阿零踏上台阶时,就出声问她。
阿零当时很惊诧,毕竟那颗红点生的位置很隐秘,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但,颜色有些发暗。”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又添了一句。
裴素照在听见她的这一句话时,忽然转身,看向她,“颜色发暗了?”
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神色闪了闪,他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句,“这么快?”
阿零点了点头,见裴素照的反应,她的心里渐渐生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于是她连忙问,“怎么了?裴大人究竟知道些什么?”
裴素照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那是炽毒。”
炽毒霸道,即便是时隔这么久,即便陶初已经在黄泉轮转过一回,都仍然摆脱了不了。
“颜色发暗,说明她……她的死期,近了。”裴素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阿零并不知道炽毒究竟是什么,但此刻她听见裴素照的这句话,顿时心神大乱,她瞪大双眼,“裴大人您说什么?”
“是……司愿做的吗?”阿零问他。
裴素照摇头,“不是,和司愿没有关系,那是夫人前世的事情了。”
一提前世,阿零就知道了,这或许,就涉及到陶初和沈玉致的过去。
阿零一时间没有了主张,她索性直接跪了下来,“裴大人,请您救救夫人……”
“阿零知道现在大人与殿下已经……已经算是站在了对立的两端,但是,夫人她只是一个凡人,她和那些事都没有关系,还请大人您救救她!”
院落里昏黄的灯影照在阿零身上,将她的影子一点点拉长,她微垂着眼,侧脸仍然无暇,如同夜里盛放的白昙一般,容颜柔美。
裴素照见她跪下,就伸手去拉她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起来。”
当阿零抬眼看向他,这个向来沉稳淡然的男人竟然有些许凝滞,他迅速地松开了她的手腕,稍稍有些不大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就不要做这些了。”
阿零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满脑子里装的都是陶初的安危,“裴大人,请您救救夫人……”
“阿零,无论是南支还是北支,和玉致殿下到目前为止,未必是敌人,即便真的到了那种无可回头的局面,我也不会不救夫人……但,炽毒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的,我祖父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有了些研制解药的眉目,可祖父他如今已经陷入沉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我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裴素照紧接着又说,“但你放心,我会回去找找祖父留的资料笔记,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暂时压制的方法,目前我们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能拖着,就多拖一些时候了。”
对于裴素照所说的话,阿零未曾全信。
毕竟现在,软禁她和陶初的,正是裴素照。
但现在,她也没有别的人可以指望了。
殿下生死未卜,裴素照这个人又滴水不漏,从不透露半分那日乌庭山的事情,关于别的她也从来都问不出什么来。
但阿零知道,裴素照是绝不会伤害陶初的。
因为陶初是一个凡人。
南支不会伤害凡人。
怀里的女孩儿还在啜泣,阿零心中思绪千转,望向窗外时,心里也不由涌起几分凄然。
“夫人,殿下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她轻声哄着。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女孩儿眼眶红肿,乌黑的浅发因为被汗水浸湿,已经贴在她的脸颊。
“很快。”
“他会不会不要我了?”
“不会的,殿下最在乎你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还能等到他回来吗?”
女孩儿的声音很弱,有些飘忽。
她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了。
毕竟是自己的身体。
阿零怔了一瞬,眼眶又有些湿润,但她仍稳着声音,认真地答她,“夫人怎么会等不到呢?”
陶初望着阿零的下巴,她扯了扯干裂的唇,有血浸出来,她笑着笑着,眼前又染上了朦胧的水雾。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好多张脸。
记忆里爷爷和奶奶的音容犹在,她好像还清晰地听见了爷爷爽朗的笑声。
甚至是陶倩音曾经还未被年岁狠狠消磨的年轻脸庞,也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再后来,是夏易蓝。
最后,是沈玉致。
她这辈子,是多么普通的一个人啊。
但又好像,并不普通。
多少平凡的人类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神明与妖魔,而且就在他们的身边。
这个世界,包容着太多的可能与不可能。
就好像沈玉致。
传闻里遥远而神秘的龙,终于在陶初的眼里成了具体存在的神明。
他是这世间的独一无二。
陶初再次醒来的时候,最先看见的,却是夏易蓝的脸。
“我是……在做梦吗?”
陶初的声音有点嘶哑,磨着嗓子,痛得她皱起了眉。
夏易蓝见她醒了,就连忙去客厅里倒了一杯水回来。
陶初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了,她打量了一下周围,才发现,这竟然是夏易蓝的家。
她有点没有反应过来,“易蓝,我怎么会在这儿?”
夏易蓝把水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又把枕头给她垫好,小心地扶着她坐起来,“是星驰救你出来的。”
“星驰?”
陶初咳嗽了两声,初听这个名字,她有些惊讶。
但她忽然想到之前沈玉致说到星驰的时候,似乎用了“一条臭鱼”来形容他。
她恍然,“星驰他……也是妖吗?”
夏易蓝点点头,把水杯递到陶初手里,“嗯,他说他是鲛人……其实也就是一条美人鱼啦。”
美、人、鱼??
陶初喝水的时候被呛到了。
但她想了想,星驰的美貌,忽然又好像能够接受这个设定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陶初好奇地问她。
夏易蓝讪笑了一声,像是有点不太好意思提,但陶初问了,她也就老老实实地说了,“那个,你还记得之前我说我要请你吃鱼火锅不?”
陶初表情有一瞬间僵硬。
“你不要告诉我,那条鱼就是……”她话说一半就没再说下去。
夏易蓝点了点头,“是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气氛忽然有点尴尬。
她们俩差点……吃了一条美人鱼??
“你说他怎么那么没本事,还能被我捞回来下锅……”夏易蓝撇撇嘴,有点嫌弃。
“那还不是拜玉致殿下所赐?”
一抹凉凉的男声忽然而至。
夏易蓝顿时脊背一僵。
陶初抬眼,就看见一个身穿墨蓝色丝缎般的长袍,留着银白长发,面容妖冶俊美的男人走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阿零。
这个叫做星驰的男人,和陶初上次在火锅店看到的,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
撇去所有伪装的海妖星驰,看起来更加妖冶惑人。
“如果不是沈玉致施法困住我,在你们两个对着我举起菜刀的时候,你们就该是两个死人了。”星驰故意用那种恶劣的眼神看着她们。
但见她们两个往后瑟缩了一下,他又笑起来,眉眼间带着难言的风情,“骗你们的,我不杀凡人。”
“当然,那些坏家伙除外。”
星驰指的是那些任意屠杀他的海域里有了灵识的子民的贪得无厌的人类。
所有生物一旦获得了灵识,他们就有了完全可以主宰自己的生命,而人类,无权剥夺他们的生命。
但总有些喜欢猎奇的人类,他们试图屠杀海洋里最珍稀的生灵,不顾法律,没有良知。
对待这种人,星驰常常是随手一指,让大海的浪涛翻了他们的船。
让他们葬送在蔚蓝无边的海域里。
这数千年来,他的脾气已经好了许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他之前答应过南支的。
毕竟现在这个世界,再不是从前那个命如草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