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与我想的一样!”林延潮微微点点头。
内圈之上赫然有林延潮名字在列,说明林延潮在县试首场之中,排在了二十名之列。虽说自己五言八韵诗作得不太好,但是凭着两篇时文,已足以将自己保送进四月的府试了。
而且若是自己一直在二十名之列,很有可能在下一场府试之中,提坐堂号。所谓提坐堂号,就是府试时试卷要加盖“堂”字,其考场设于大堂。这被称为提堂。
坐在主试官附近,如此获得更严密的监试,不仅杜绝了作弊的可能,还得到主试官当堂面试。这样做一来使得没有真才实学之人,无可遁形,二来也使得真正有才学的士子,得到主试官进一步关注,使得被取中的几率更大。
提坐堂号啊,那好像要县试前十才行,不知记得有没有错。
林延潮又看了几个人名字,周宗城居然也有在团案里,不过是外圈,还有黄碧友也上榜了,看来这一年,他的确用功用得很勤啊。
林延潮看完成绩,云淡风轻地拂了拂袖子,周宗城在哪里,还有当初那个在酒楼讥讽自己的赵姓士子在哪里,我等着打你们脸呢,晕死,反派没有登场,这让自己很没有成就感嘛!
人呢?人呢?
反派角色没出现,张豪远却来了,他也是名列副榜,这时候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道:“来,延潮,我们去庆贺一下。”
“慢着,我还要找一下我堂兄,堂兄呢?”
林延潮找了半天,没发现林延寿的影子。
林延潮不由道:“不是吧。摊上事了,这让我如何与大伯和爷爷交代啊。”
张豪远,侯忠书道:“延潮,我们分头去找下。”
一旁黄碧友也凑过来道:“怎么回事?”
“延潮堂兄不见,你也帮忙找找啊!”
黄碧友现在名列团案。气势也是不一样道:“少年人经不起打击,落差太大难免如此。你放心,以后多考砸几次就习惯了。”
“习惯尼玛?”三人都是骂道,“还不帮忙找?”
黄碧友嘴碎道:“要不我去河边上找找?”
三人都是骂道:“去你的。”
于是几人还请了张归贺。张嵩明一起找,张归贺考了副榜,闷着气在那不说话,也不动。张嵩明虽连副榜都没有,但也是帮着找人。
众人沿着县衙兜了一圈。叫破了喉咙,都没发现人。
林延潮道:“惨了,早知道放榜之前就盯紧我堂兄了。”
侯忠书,张豪远在一旁道:“我看你堂兄也不想是那种想不开的人。”
“谁知道他年纪小变数大,少年人啊。”黄碧友冷言冷语道。
当下林延潮忐忑地走回家里,正遇到浅浅。林浅浅扑上来问道:“潮哥,你考得怎么样?有没有中?”
林延潮点点头道:“有啊,不过还要再考四场,才行。”
林浅浅一听眼底的喜色,怎么掩也掩盖不住。但还是努力一副教育人的口气道:“不过才过了第一场,你不要骄傲啊,满招损,谦受益,知道没有?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哼!”
林延潮笑了笑道:“我懂,我懂。延寿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拉!”
四人一并道:“啊?”
“他人呢?”
“一回来就门一甩,躲在屋里,大娘怎么叫他都不应。”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要不要安慰一下?”黄碧友问道。
林延潮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想他应该想静静。”
“对啊,少年人总要经历点风雨嘛。这样才会成长。”黄碧友悠然道。
林延潮看向黄碧友问道:“黄兄,怎么感觉你放榜前放榜后,好似换了一个人。”
黄碧友尴尬一笑道:“林兄,见笑。见笑。这不过是第一场,我们尚不敢说万无一失,既是令兄已是找到,我还回去温书,明日还有下一场呢,告辞!”
当下黄碧友拱了拱手离去了。
休息了一日。县试第二场招覆,亦名初覆。
当初各乡各村来赴侯官县县试的三千余考生,在昨日出案后已是散去了大半,各自踏上了归程。到了这一场时,赴考考生只剩下六七百人,与第一场考棚前爆满的场面,不可同日而语。
一场淘汰五分之四,真是可怕的淘汰率。而整场县试是三千取五十。
作为省级一级达标学校,不,是达标书院,濂江书院还是表现不错的,参加侯官县试的五名弟子,只淘汰了一人。除了林延潮,黄碧友外,还有两名不认识的弟子,也入围了招覆。
进了考场位置也调整了,林延潮等五十名团案的士子,被安排在公堂前考试,直接处于知县,县学教谕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坐堂考试又如何,第一道四书题,林延潮继续作他的文抄公大业,至于孝经论,不过摘抄孝经一段,让考生再作议论文。
这考试就比较随便了,没有固定格式讨论,全靠你自己发挥,不要写得太离谱就可以了。
最后的御制大诰,又称明大诰,乃是明朝律令大全。每月乡老都会在各乡申明亭,与百姓们讲解御制大诰,大明律,减少法盲的存在,而作为士子,更是要将御制大诰背熟。背书对于别人或许是个问题,但对于林延潮从不是个问题。招覆里让考生选取御制大诰一段,默写个五六百字,林延潮不假思索地就写完。三题做完交卷,丝毫难度也没有。
待到第三日,放榜之后,林延潮的名次依旧在团案上内圈,前二十名之内,十分稳定。内圈诸人也是牢牢不动,外圈名次也只变动了一位。至于副榜上就没那么好看了,这一次七百多人只剩下了三百多人。侯忠书被刷下,张豪远,张归贺勉强在列。
此刻侯官县二堂里,周知县正坐着看卷,一旁沈师爷给他周知县递了茶笑着道:“东翁,再辛苦两场,就可以放榜了。”
周知县放下卷子,呡了口茶道:“辛苦什么,本官还觉得县试考得不够多。”
沈师爷笑了笑,县试是朝廷取士的第一关,把持在知县之手。虽说有县学教谕监督,但教谕哪里管知县之事,好恶全由周知县一人决断。
当然周知县作为酷吏,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将这大权拢在手里。
说到这里,周知县道:“当然本官也并非是操权玩弄,县试终是国家论才大典,若是本官选上去的人,府试院试表现不佳,本官也难辞其咎。不过你看看这些考生考得是什么?”
说到这里,周知县拿了一篇文章道:“本官看了此人第一篇本来想骂人的,但听那么多人说他好,还是什么侯官五子之一,于是本官又耐着性子,又多看了几篇,果然还是想说好个屁。”
沈师爷不由忍俊,缓了缓道:“东翁还请息怒,玉不琢不成器。东翁当年修嘉登海堤,此人亲族可是捐了五百两银子啊。”
周知县道:“我知道,否则早就把他的卷子扔到一遍了,到时让他坐红椅子就是了。至于有真才实学的,还是要放在头几名的。”
县试最后一名俗称坐红椅子,因其名字后面画一红色截止符号,形似椅子座面和靠背。
沈师爷与周知县说话之际,这时候一名衙役上来在沈师爷耳旁附耳说了几句。
沈师爷听了有些凝重,当下对周知县道:“东翁,这一次县试考生里面传起了流言。”
周知县听了眉头一皱道:“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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