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顾大河本来已经走到半道了,仔细考虑一会,却右拐来到儿子的宅院。因为他突然想到方家刚回来肯定很忙乱,现在应没有空闲接待自己,还不如先到宅院这里把事情忙完,快回家的时候才到方家去。
先到前门去敲门,和租房子的商人说了几句话,顾大河把房租收好,绕回后院,从后门进到第三进。
看着这花树繁茂的样子,顾大河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这些花树都生长得很好,很少有枯萎的,这都是他每隔几天就来看一次的成果。
这里原本有一对中年夫妻是看房的,是儿媳带来的下人,去京城的时候就把他们留下了,主要是帮亲家母打理儿媳的嫁妆,这部分有亲家管着,顾大河没有管。但自从他把前面两进租出去后,这两个下人就自动回到乡下,在他们家干活。
刚开始他还有些不自在,他们家有一个厨娘就够了,还用什么下人?但时间一长就习惯了,起码多个男人田地好管理,他还从对方身上学到不少管人的知识,现在那王顺已经是他们家的管事,他婆娘也跟着做一些杂活。
本来送咸鸡蛋来卖和收租轮不到他,可以让王顺来做的,可顾大河觉得老是窝在乡下不好,再加上这毕竟是儿子住的地方,他想自己亲自来打扫。
顾大河把牛车卸下放好,把牛拴在一棵桂花树下,就拿出钥匙开门,从厨房里拿出水桶和抹布,到水井这里提水,开始每隔几天都需要进行的擦拭。
其他房间都锁上了,家具都用油布盖好,这些不用擦拭,只有一间客房才需要打扫一遍。这是他偶尔留宿的地方,有时候来县城办事下大雨或天气不好时,他就会在县城住一晚,这房间还留有他一套换洗衣服。
把房间擦干净后,顾大河就开始拔草,此时正是八月份,草木生长得非常茂盛,明明前几天刚拔了,现在又长起来,不过正好可以把□□的野草给牛吃。
等他把什么东西都整理好,喂牛喝水后,顾大河就再也坐不住了,刚才有事忙还不觉得,现在手头上没事做了,就想起儿子的来信。
他看了看天色,现在过去方家应该已经整理好行李了吧?一定会的,太阳都快落山了。
想到这里,顾大河无视天空中离下山还有段距离的太阳,直接锁好门走出去。
方家离这里不远,他自己走路过去就行了,让牛在院子里歇息。
等顾大河站在方家门口时,门房认识顾大河的脸,就一溜烟地跑过来,躬身笑道:“顾老爷,您来了!”
顾大河点点头,笑道:“我找你们家老爷。”
“好哩,您先在厅里等一会,小人马上就找人进去禀报。”那门房说完就转头对着后面的一个小厮说道,“小六,你赶紧进去,就说顾老爷来了。”
小六点点头,看了一眼顾大河,转身快步走进去。
顾大河这才跟着门房到客厅里等着,不过他没有等多久,方仁礼很快就出来了。
两人相互行礼后,寒暄几句,之前大家见过一两次面,没什么话聊,方仁礼就问一下这三年来林山县的天气和粮食收成等,等这些安全的话题说完后,他才问顾大河的来意。
顾大河其实早就不耐烦了,只是他到底不是以前的乡下农民,知道有些场面话是必须要说的。儿子地位的提升连带着他也跟着提升,现在县里的大户人家每次有什么喜事都会下帖子到他们家,儿子不在,栓子他娘不想出去,无奈之下,有些实在是推辞不过的,只能由他亲自出马。
几次过后,顾大河已经明白该如何应酬,把以前跟人学过的内容展现出来,基本上就可以撑过整场宴会,就是一不小心做错了,也没有人会取笑他。
方仁礼这边也是暗自感叹,之前他们偶尔在码头见面,当时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村民,这才几年的功夫,举手投足间就变得有些样子了,古人云“潜移默化”、“居养体,移养气”是有道理的。
“是的,慎之的确有东西给你们,你等等,老夫让拙荆整理出来,刚还在说明天就派人给你们送过去。”方仁礼淡淡一笑,说完就侧头对旁边站着的下人点点头。
那下人一行礼,就走出去了。
之后方仁礼就问顾大河怎么把东西拿回去,是否需要他派人送。
顾大河当然摇头,道:“我自己有牛车,如果东西不多的话,自个儿拿到宅子里就行。”想了想,他还是厚着脸皮问道,“就是不知我儿子现在变得如何了?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变瘦?”
方仁礼嘴角抽搐了下,摇头道:“慎之身体很好,长没长高倒是没注意,嗯,应该没瘦。”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注意这些问题,更别提别人家的儿子了!
顾大河见状,颇为失望,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觉得问不出什么了,就识趣地告辞。
唉,这个方举人不像何谦竹这么细心,人家可是把栓子的一点变化都描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毕竟关系不一样啊。
顾大河忍不住暗自感叹。
等方家的下人帮忙把属于他家的东西都搬到自家的牛车后,顾大河锁好后门,扬起鞭子,驾着牛车开始回家。一路上,顾大河按捺不住首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拆开看。
信非常厚,因为这次带信不用钱,顾青云就一口气写了十几页,几乎是事无巨细地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这让顾大河看得开心不已。
知道儿子在侯府教侯爷的儿子读书,顾大河颇为担忧:也不知道那些权贵欺不欺负人?小公子听不听话?
再看到白纸上大孙子的小脚印和小手印,顾大河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用手量了量,嗯,看起来很壮实。
真想见见啊!顾大河感叹,放任老牛自己走,自己转头回去看看两大箱的东西,都是儿子和儿媳买的礼物,上面都贴有标签,礼单他已经看到了。
回到家后,顾家人争相围观小石头的手印和脚印,纷纷猜测他现在的身长和体重,一个个都对着远在京城的小石头流口水。
“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也不知道栓子什么时候能回来?这都一年多了。”老陈氏被这封信勾起了对孙子的思念之情,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这老婆子,孙子又不是去玩,是去考进士,现在孙子有这条件多好,别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你可不能拖后腿。”顾季山吹胡子瞪眼。
老陈氏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拖过后腿了?我这不是想他吗?说说都不可以?”
顾大河眼看着老两口又要吵起来,赶紧道:“爹,过几天我打算写封信,看谁去京城让人帮我们带去,你们想想要写什么内容,有什么话对栓子说的?”他们写信给儿子一般都不会通过驿站,那个要价太狠了,要十几两银子呢,还不如等等,看谁去京城顺便帮他们带去,花的银钱会少很多,有时候甚至免费。
“写什么都行,我就琢磨着,什么时候找个可靠的人送一次钱给栓子才行,这样栓子就可以早点在京城里买房,老是住在别人家里不方便。”顾季山闷声说道。
这话小陈氏赞同:“爹说得对,只是现在咱家的银钱还不够多,把银票给其他人带着我可不放心,还不如等三年后何兄弟去京城赶考,再让他帮忙带去。”
众人一想,就赞同了,这个主意好。
“来,把栓子给我买的药酒拿来,这可是从京城带回来的,一般的人见都没见过,我要赶紧看一眼。”说完这些琐事后,顾季山就想起了顾青云托方家带回来的礼物。
“行,我这就找出来,里面还有二弟他们一家的,还有大丫和二丫,明天得空就让人送过去。”顾大河弯腰下去,打开箱子开始分礼物。
顾荷到了第二天中午才收到顾青云送给她的礼物,本来想把王顺留下来吃饭再走的,可王顺说还要送东西给三丫,她只能作罢。
“阿荷,你家里送东西来了?”林耀祖的大姐看着王顺远去的身影,就问道。
顾荷定定神,转回到堂屋里,回道:“是我弟弟从京城托人给我带点东西回来,要我说,路那么远,还带什么东西?有封信我就心满意足了,别看这么一小箱东西,肯定是托了人家好大的人情。”
“从京城带回来的?”林大姐虽然自诩见过世面,但对于京城的东西还是很好奇的。
顾荷微微一笑,她扶扶头发上的银簪,直接打开小箱子,只见里面有一个银制的长命锁和两对镂空的银手镯,一对蝴蝶鎏金耳环,几支样式新颖的头钗,里面还有一封信。
顾荷把信拆开大致看了下,摇头笑道:“弟弟也真是的,非让弟媳给我买什么京城流行的头钗,我自己都有。还有这长命锁和银手镯,说是给大妮儿两姐妹的,两个小孩子还戴什么银?小妮儿还没到一岁,有这个钱还不如自己留着考进士,再过三年就要再考了。要不然,留给小石头也好啊,小石头都三个月了。”
成亲四年多,顾荷只生下两个女儿,目前还没有第三个。她知道三个大姑姐对自己有意见,就是公婆也有点急了,一天到晚催促他们赶紧再生一个,可她相公都没说什么,其他人着什么急?她又不是不能生!
想起村里那些小媳妇暗地里对自己的嘲讽,顾荷就一阵愤怒。那些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做,整天盯着她瞧,不就是羡慕她嫁给过来不用干活,不用下地吗?
唉,这让她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事,如果弟弟那时候没活过来,那她娘和她们姐妹俩最后的命运会如何?虽然他爹很好,可没有男娃终归是不一样的。她现在娘家得力,有靠山,即使这样,四年没生出男娃,还是有些风言风语传进耳里,就是一向和善的公婆都有些欲言又止。
他们以为自己不能生吗?可是一想到小妮儿还没满周岁,大姐说太频繁生孩子对身子不好,她这才想等周岁后再怀上比较好,没想到这几个月三个大姑姐都等不及,时不时就回家一趟,还老是用挑剔的眼光看着自己,要不是她还有点手段,非得被她们气死不可。
羡慕大姐,两个都是男娃,没有她这种烦恼。
林大姐则望着那些礼物满脸的欣羡,决定这次回家就不和娘说弟媳迟迟不能生男娃的事了,有这么一个关心姐姐的举人弟弟,可不能把情分给坏了,生男娃的事还可以再等等的,反正弟弟和弟媳还年轻。
幸好她之前只是暗暗和娘亲嘀咕,没和弟媳公开说过,还有挽回的余地。至于其他两个妹妹?这次回去肯定要和她们说说,免得她们做错事。
远在京城的顾青云自然不知道他的中秋节礼品让顾荷化解了一场即将到来的危机,这次顾荷的礼物是简薇挑选的,他自己却亲自挑选礼物给顾莲。
简薇见状,还颇有些意外,就问起原因。
顾青云当然不会把小时候的事情说出来,也不会说他的一点小心眼,这不是影响他的形象吗?于是就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过了中秋节,到年底的时候,谢长亭突然来找他,给他分钱了。
看着手中的银票数额,顾青云大吃一惊,忍不住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谢长亭,问道:“长亭,你不会是把你的利润分给我了吧?”
正在喝茶的谢长亭差点忍不住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他赶紧吞下去,把翘起来的腿放下来,指着他道:“慎之,我是那种人吗?我可不会自己吃亏,说四六分就四六分。”
顾青云哈哈一笑,仔细打量他一会儿,道:“的确,是我多想了,你的确不是那种人。”就是因为自己救过谢长亭,他才同意这种利润分成的,要不然随便一个陌生人他不可能搞这样的分成,自己没参与经营,被合伙人骗了都不知道,即使查出来也要一通扯皮,毕竟不是每个人在利益面前都值得信任的,稍微动一下手脚,就能让他有苦说不出。
他的时间有限,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扯皮上,还不如和在林山县的时候一样,直接用稿子换银子呢。
“就是嘛。”谢长亭一袭红衣,笑起来非常好看,尤其是现在天冷,他的喉结被衣领挡住,更显得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目光流转间跟个姑娘似的。
“听说你昨晚上在听风楼又上台唱戏,还被你爹追着打?”顾青云把银票收进怀里,很是感兴趣地开口。
谢长亭回京后除了因为男生女相的容貌和心直口快经常让他爹下不了台外,最近又因为喜欢戏剧,老是男扮女装上台唱戏而受到众人的瞩目。
这年头什么样的爱好都有,右丞相据说还喜欢有事没事和别人赌两把,皇帝还喜欢微服私访呢,所以谢长亭喜欢亲自上台唱戏也不奇怪。
京城的奇葩多,还是有勋贵子弟和他有同样的爱好,可人家没谢长亭那容貌啊!想当初谢长亭第一次登台时,轰动了整个喜好戏剧的圈子,大家都知道听风楼来了个正旦,长得特别特别好看!一双桃花眼水灵灵的,看得人整个人心都酥软了!
开始大家都怀疑是哪里来的美貌娘子扮演的正旦(剧中女主角),一大票公子哥儿对他念念不忘,都想快人一步找到他,为此京城起了好大一股风波,没想到最后找出来的竟是谢长亭!
可想而知,当时那些公子哥儿的表情,估计想吐血的冲动都有了。
经此一次,谢长亭就更有名了,之后只要是和他有关的事就传播得特别快。
顾三元经常被他派出去收集京城的八卦,所以顾青云当然能及时知道。
谢长亭一听,对着顾青云摇摇手掌,没好气地说道:“没想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你都听说了,这有什么好问的?反正他打我又不是第一次!”
顾青云不好意思再笑,就道:“你唱戏归唱戏,也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唱啊,你唱得太好,那些人就找你麻烦。”
谢长亭一听,一张秀丽非常的脸顿时扭曲起来,怒道:“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恶,我不就是有这个爱好吗?以前在老家我都唱的,什么事都没有,没想到京城这么多变态。”
顾青云忍不住一笑,用宽大的衣袖遮掩着喝了一口茶,又给他斟满一杯,这才开口道:“你别说人家是变态,这只是断袖而已,大家见你长成这样,又没成亲,没有说亲的消息传出,就以为你喜欢男人。”
这年头,断袖从来不少,不过一般都是遮遮掩掩的,就是被爆出来最多是个风流韵事,人家妻子照娶,谁都不会当真。因为古代有皇帝喜欢男人,所以大家不敢明说是变态,但很多人还是看不惯断袖。
如果因为断袖不肯成亲,非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话,那一个家族的男人都会被人说嘴,被人指指点点,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香火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所以谢长亭现在被男人缠上当然会不开心。
“老子喜欢的是软绵绵、香喷喷的女人,不是那些硬邦邦、臭烘烘的男人!”谢长亭面露嫌恶,皱眉道,“我是想说亲啊,可现在我只拿回我娘的嫁妆,嫁妆的很多东西都被人用了,毕竟是我老子和名义上的娘,他们说其他嫁妆用来养大我,这样一来,不撕破脸皮的话,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除了自认倒霉我还有什么办法?幸亏我回来早,还留有一家半死不活的书斋给我。”
顾青云暗叹了口气,那家松竹书斋的地理位置很好,面积颇大,包括里面的书,总体价格大约有一两千两银子,但这点钱对于伯府来说是非常少的,难怪那家人肯还给他。而别看谢长亭和他爹现在闹得比较僵,到底是父子,还没跌破伯府的底线。
所以谢长亭现在还能得到伯府的庇护,在京城混得不错,要不然他的话本也不会卖得那么好,盗版很少,一发现盗版就会强烈打击。
顾青云想想怀里的二百两银票,这才七个多月就赚这么多钱,真是出乎他的意料。罢了,看在钱的份上,他决定今天不再戳他的痛处。
“那你爹什么时候给你说亲?过年翻过去你就十九岁,老大不小了,上了二十人家就会嫌你老。”顾青云赶紧问道。谢长亭虽然是伯府的二公子,但有“灾星”之名,身上又没有功名,还真不是个好的成亲对象。
当然,估计伯府夫人没有给他说亲是另外一个原因。
“先等着吧,我不急,大丈夫何患无妻?你看吧,我总有一天会娶到一个温柔可人、貌美如花的娘子。”谢长亭的情绪一向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很快就抛却烦恼,开始得意洋洋地说道,“慎之,你有空就抓紧时间写话本,最好能写多点,当然,实在不行,一定要每个月五万字,这是不能少的,你等着瞧吧,明年我们会有更多钱!”
他已经和越阳郡的何家书肆联系上,准备把顾青云另外两本话本拿到京城来卖,把“一枕黄粱”的名气往上推,现在正在抓紧印刷中,元宵节就可以正式推出。
见谢长亭是来催稿的,顾青云就觉得无趣起来,现在挨近过年,大家都忙,于是没说几句话,谢长亭就告辞走了。
等他走后,顾青云算算自己的银子,决定是时候买个小宅子了。
“什么?你想买房子?老夫不同意!”晚上吃饭的时候,顾青云和简薇商量后,刚流露出这方面的意思,方仁霄就提出反对,情绪难得激烈,让大家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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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造成不便非常抱歉。
洪正十年,越阳郡,林山县,林溪村。
三月的林溪村阳光明媚,草长莺飞,绿水淙淙,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村外的农田里村民们正在辛勤劳作,村子里此时炊烟袅袅,鸡犬之声不绝,一派恬淡平和的农家景象。
村尾的顾季山家,庭院内的一名幼童突然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名幼童,小名栓子,大名顾青云,他看着庭院内的桃树和李子树盛开的花儿再次吐出一口气,身边半大的小黑狗也汪汪叫了一声。
顾青云看了小黑一眼,不理会它甩得飞快的尾巴,坐在小凳子上再次出神。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四年了,他是传说中的“胎穿”,早产儿,才7个多月就出生了,以古代的生活条件,可想而知,他能长这么大是多么不容易了,要不是他有成年的芯子,估计真的活不过去了。
以他现代的标准来看,他生长的顾家真的是太穷了!
最重要的是,他这一世是男的!男的!男的!
因为事情很重要,所以要说三遍。
前世她父母在她三岁的时候离异,作为拖油瓶的她跟在外婆身边,离异的理由是她身为一个女娃,不能传宗接代。她父母都是当地市里单位的人,当时计划生育政策抓得严,在不能生二胎,又舍不得工作的前提下,最后牺牲的只有她了。
爷爷奶奶不喜欢她,爸妈也不想带她,影响找第二春,最终也不知道怎么协商的,她妈为了一笔抚养费才答应接手,离婚协议书一签,她就从市里被送到村里的外婆家。
外婆对她还不错,毕竟她只有妈妈这么一个女儿,现在独自一个人居住,有个外孙女在一起也有个寄托。可以说,活到二十几岁,她只在外婆身上感受到什么才叫亲情。
就这样慢慢长大,和父母每月的联系只有那一张卡里打入的数字,等她到市里读高中的时候,才第一次踏入爸妈的新家。
她爸妈离婚后很快各自再婚,这次两人还是生了女儿,这个消息当时令小小的她非常高兴,她还以为他们还会再折腾呢,可惜这次不知为何,两个家庭都继续地生活下去,没有分开。
年幼的她曾经很不解,现在想来,大概是有感情吧,没感情的话什么都是借口。而她,身为没感情的产物,两家人都很不待见她,妹妹们也没有把她当成姐姐。
大家相处得很不愉快,她没有受虐的倾向,之后再也没上过门。
父母给她提供的抚养费只到十八岁,她学习很努力,高考考上本地一所重点大学,大学办理了助学贷款,生活费可以靠自己打工得来,勉强可以完成学业。外婆那里虽然要给她钱,可是她哪里忍心要,她年纪大了,每个月只有几百块钱的养老金。
磕磕绊绊完成学业后,一毕业就考上了当地乡镇上的政府公务员,当时想着可以离家近照顾外婆,没想到好日子才过了两年,外婆摔了一跤突然离世,她办完丧事后,伤心过度,昏睡过去后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里。
幸亏她在那个时空没什么牵挂,助学贷款也还完了,攒的钱也给外婆办了丧事,没给其他人占便宜。
没办法,如果她死后还留下一大笔遗产,那她肯定会死不瞑目的,她可不想把东西便宜那些所谓的“亲人”。
在这边出生后,身子骨弱,她全身都疼,特别是脑袋,当时她还残余着一些前世的记忆,所以吃起东西来特别乖巧,无论是奶还是药都照吞不误,只偶尔弱弱地哭几声,装一下婴幼儿的行为。
就这样,她长到了四岁。
重新学习语言后,顾青云还是没有摸清现在是哪个朝代哪个地方,只留心大爷爷顾伯山曾经说过现在是洪正十年,这里是越阳郡林山县林溪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林溪村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村子里只有三十几户人家,二百多人,这里的地域偏僻,应该是在南边,具体的以后才能慢慢打听。
林溪村不是同姓居住,是由顾、苗、李三家大姓混合而居的,都是从外地迁来的。
十几年前,江南遇到百年难遇的洪水,良田被吞噬,房屋倒塌无数,百姓和牲畜被淹,大灾过后有大疫,活下来的人就更少了,当时可以说得上是十室九空,大家都逃荒去了。
这场大水直接把一个朝代给葬送了,新建的皇朝才十年,现在才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
当时朝廷鼓励百姓在林山县开荒定居,还有优惠条件,三年免税,第四、五年半税,之后才正常交税。据爷爷说当时他们的家乡已经被洪水和泥石流淹没了,干脆就响应朝廷的号召,直接在新成立的林溪村安定下来。
爷爷的哥哥顾伯山是童生,直接被任命为村长,这也是顾家没有喊着要回乡的理由之一。
于是,在本地安居下来后,顾家经过一系列的建房、开荒、买田,家资所剩无几,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幸亏本朝新立,现在是鼓励农桑,轻徭役薄赋税,大家日子还勉强过得去。
顾青云刚开始变成男的还觉得生不如死,虽然前世不懂事的时候还恨过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但她也没想过有一天真的会变成男孩!
不过自从有一次她见到本村的一个小女孩被家人卖给人牙子,她的父母在一边笑着数钱后,顾青云就不寒而栗。
幸亏自己是男孩,一般而言,男孩总不会被卖的,要卖也不会是第一个。
他暗自庆幸。
在这个和古代类似的朝代,顾青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他本来还有一个大他一岁的哥哥的,因为一场风寒就去了,他母亲因为伤心走路不注意,摔了一跤后早产了,大夫说以后也很难再生育了,幸亏他是男孩,要不然这个家指定不成样子。
他家现在是三代同住,户主是爷爷顾季山,现年47岁,农夫兼职木匠,偶尔有一定的外快收入。
奶奶老陈氏,46岁,泼辣能干,在家里除了爷爷,其余人等都要听她安排。
老两口生有三子一女,小儿子还没成家就因为瘟疫去世了,女儿嫁人后因为逃荒现在也不知所踪,还没联系上。
现在只有两个儿子在身边,大儿子是顾青云他爹顾大河,今年26岁,娶妻小陈氏,生有二女一子。
二儿子顾二河,今年20岁,娶妻李氏,生有一女,现在李氏正在怀孕中,已经三个月了。
所以在孙子一辈,顾青云就是唯一的男孩,他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绝对是爷爷奶奶和爹娘的宝贝疙瘩。
其实,顾青云早产下来后,因为身子骨不好,花了不少钱,几度发烧都差点丧命——即使他一直很努力保重身体,可家境就摆在这里,药都差点吃不起了,幸亏大爷爷顾伯山借钱给他看病,中间顾青云差点被爷爷奶奶放弃了。
因为他一岁的时候,二叔生了个比他健康许多的儿子,当时爷爷奶奶的重心就转到堂弟那里了,花在他这里的银钱就少了。幸亏他还有一个好爹娘,幸亏他娘不能生了,对于家里唯一的一根独苗,顾大河夫妇看的跟眼珠子似的,顾大河一有空就到镇上打短工,小陈氏拼命地在家织布,赚来的银钱都给他买药吃。
家里本来赚的银钱要交公的,但对于顾大河夫妇俩的行为,爷爷顾季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话,家里就不再提。
顾青山非常珍惜自己的小命,即使这个朝代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他都想好好活下去,难得有这样的机缘可以重生,能在三岁的时候全部记起前世的记忆,他一定要好好珍惜,保重自己的小命。
特别是他的小堂弟在一年前去外婆家,一不小心染病,回来还是不治而亡后,他就深刻地领悟了一个道理:管他是男是女,活得久才能拥有一切。
“哎哟,爷爷的小乖孙哦,怎么坐在这外边,吹风了怎么办?”正在沉思呢,就听到了爷爷熟悉的声音传来,自己的小身子也被举高起来投入一个满是汗味的怀抱。
“爷爷,你回来了?”顾青云惊喜地叫出声,吧唧一下亲在他爷爷满是皱纹的脸上,奶声奶气地说道,“爷爷,栓子好想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爷爷去田里除草啊,栓子今天做了什么呀?”顾季山一边抱着他,一边往堂屋走。
“喂鸡,吃饭。”顾青云回答道,见后面还有一群人,就一一打招呼,“奶奶,爹,娘,二叔,二婶,你们回来了。”
被叫到的人都露出了笑容。
到了堂屋后,顾青云被放下,还被逗着说话,其他人就到院子的水井那里洗干净身上的泥土了。
“一身的汗味泥土,你就敢抱我的小乖孙,赶紧去洗干净。”奶奶老陈氏一把把顾季山推开,自己则蹲下来柔声问道,“栓子,今天早上起来你大姐给你蛋羹吃的没?”
“吃了,都吃光了。”顾青云郑重地点点头,这是他补充营养的主要来源呢,当然要吃完了。
第2章打算
“好好好,能吃就好,咱们栓子是个有福的。”奶奶老陈氏摸摸他的脑袋,满脸慈和。
顾青云故作懵懂地点点头。
家里只有他每天早上能吃一碗鸡蛋羹,这是给他补充营养的。
“爷,奶,吃饭了。”就在这时,九岁的大丫清脆的声音传来,她相貌清秀,面色微微发黄。其实不止是她,村里人都是这样,面黄肌瘦的。
顾青云来这里后才发现以前看的电视,里面的人很多都是穿着长衫或长裙的,可他现在见到的都是穿着裤子和短褐的老百姓,要不是衣服样式不同,他都觉得和现代的差不多了,女子的衣裙也没有拖曳在地,只刚刚盖住鞋面,走路的时候还会露出鞋子的样式。
在他看来,老百姓要经常下地干活,穿着宽大的衣袍很不方便,所以这种短、窄的衣衫应该是劳动人民专属的,而且都是麻布织成。
在顾家,织布也是家庭的重要收入之一。麻布的优点是强度极高、吸湿、导热、透气性甚佳,缺点则是穿著不甚舒适,外观较为粗糙,生硬。
大人们都是穿麻衣,只有小孩,特别是顾青云可以穿更加柔软的棉布,三位姐姐都是只有内里穿棉布,外裙还是麻布做成的。
村里唯一穿长衫的就是大爷爷顾伯山了。
大家洗好手脚后就围着一张长桌坐着,每个人面前都有两个大碗,一个准备用来装菜,一个是装饭的。
这时,小陈氏和大丫就抱了三个有脸盆那么大的盆子出来,这里面就是红薯饭、青菜和野菜混合,水煮黄鳝。
老陈氏轻咳一声,拿起勺子开始分饭菜。
是的,顾家就是分餐制,用老陈氏的话说,大家一起吃的话都会一窝蜂地夹肉菜,你争我抢的,显得很没有教养。
分好了饭菜后,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在顾青云看来,他奶奶应该是享受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听话的就给多点,不听话的就给少点。当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爷爷、爹、二叔三个主要劳动力饭菜是最多最好的,女眷就少很多,特别是三个姐姐就更少了,只刚够吃饱。
分完饭菜后,大家开始慢慢吃了,这时候,顾青云碗里就会有爹娘夹过来的黄鳝肉。
“爹爹,娘亲,自己吃,你们辛苦,我不辛苦。”顾青云摇摇脑袋,用小手挡住碗口。其实,他的小碗里也是黄鳝居多,几乎没有多少青菜。这是他奶对他的偏爱。
“我喜欢吃青菜,给我青菜就可以了。”现在是三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青菜还没长好,村里人都是和野菜一起混合吃的,有蕨菜和荠菜,野菜虽然做得口感不好,但营养很丰富。
大家一副“这小孩怎么那么懂事啊”的欣慰神情。
顾青云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接受爷爷奶奶和爹娘的馈赠,实在是他们干的活多,万一吃不饱干活累出病了,他怎么办?在这个家里,在他还没长大之前,他能靠的就是他们了。
至于三位姐姐偶尔投过来的羡慕眼光,顾青云就无视了。
吃完饭后,老陈氏就宣布二婶李氏下午不用去田里干活了,留在家里做饭就行。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毕竟李氏已经怀胎三月了,这次怀像不是很好,今天拔草弯腰的时候就不舒服了。
刚刚吃饱饭,干了半天的活,大家都会回自己的房里歇一会。
林溪村是七山一水两分田,水田少,山多,荒地多,那些荒地都被些石子、野草覆盖着,所以大家分的宅基地也大,村子里现在人口又少,所以每家每户的占地面积都挺大的。
顾家也不例外。
整个农家小院是坐北朝南,分有前后院,都是用篱笆围成的,还围着种了一圈的枸杞树、金银花树,还有当地的一种荆棘树,荆棘树上的叶子和树皮都是刺,可以有效地抵挡牲畜,后院因为靠近山,就多围了一圈的木制栅栏,又种了一圈当地的绿竹。
小院门口对着的正房有三间,左边是爷爷奶奶住的地方,还隔了一个小房做仓库,中间是堂屋,是待客和吃饭的地方,右边是厨房。
左右厢房就是顾大河和顾二河住的地方,都是三间小房子。
房子都是泥瓦房,本来屋顶是茅草的,自从一年前顾青云的身体不再需要吃药后,家里就存钱把茅草屋顶改成了瓦片,这样一来下雨就不会老是漏水了,整座农家小院看起来也规整了不少。
据顾青云估计,整座院子占地面积有七八百平方米。
顾家人很是勤快能干,后院是茅房、粪坑、猪圈、鸡笼、菜地,前院就种了葡萄、柿子树、桃树、李子树、枣树等各种能结果的果树,都是从山上移植下来的,多年来,要想吃水果就只能指望院子里的果树争气了。
现在果树都长大了,每年还可以拿到镇上卖,多多少少有点收入。
住的地方没有矛盾,离得比较远,所以大家可以说些悄悄话。
此时,顾青云还和父母睡在一起,他的大姐大丫和二姐二丫住在隔壁。
“哼,娘就是偏心弟妹,我怀栓子的时候还一直下地干活呢,大丫差点就生在田埂上了,现在才三个月还没显怀了,就说干不得活了,真那么娇贵的话,嫁给我们家干嘛?不会嫁到镇里?”小陈氏回房后就开始愤愤不平。
二婶李氏是隔壁村的,娘家有四兄弟,唯独她一个女儿,是四年前进门的,因为有娘家有嫁妆,刚开始还和小陈氏互别苗头。小陈氏是老陈氏的远房侄女,关系也不是很亲近,但小陈氏嫁过来后,当时只有她一个儿媳妇,还是过了一段婆媳相好的日子,可自从李氏进门后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在顾青云大哥夭折,顾青云身体不好的时候,即使老陈氏表面上是一碗水端平,但小陈氏还是觉得爹娘更偏向二房。
小陈氏和老陈氏的娘家都不在本地,当时逃荒的时候也失散了,现在还没能联系上。
“娘这也是为了孙子。”顾大河把正在房里绕圈圈的儿子抓住,准备把他放在小床里睡觉。
顾青云郁闷,他明明正在饭后散步好不好。
“孙子?孙子,哼,谁知道一定能生孙子?要不是弟妹那年回娘家非要带儿子回去,还染病不治,你瞧吧,现在的顾家哪有我们这一房站的地?我一想到那年冬天栓子和二娃子同时发烧,娘和弟妹坚持要大夫先给二娃子看病我就心寒,明明我们栓子比二娃子病得还要严重。哼,不就是看我们栓子身子骨弱吗?结果最后活下来的还是栓子。”二娃子就是二房夭折的儿子。
“好了,你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顾大河看见眼睛亮晶晶的儿子就头疼,忙叮嘱道,“儿子,你娘说的话不要说出去。”
顾青云猛地点头,小手捂住嘴巴小声道:“我谁也不说,爷奶也不说,我知道爹娘是最疼我的。”
“我儿子就是聪明。”小陈氏很是欣慰,搂着他道,“在外面你就和你爷爷奶奶亲近点,但不要什么都说出去。”
顾青云点点头。
“你弟弟看起来是憨厚老实,可最后不也没意见的,大夫还说了,要不是他来早一点,栓子就救不回来了,当时大夫还是你去背回来的呢。”小陈氏下结论,“反正,我就希望弟妹这次最好生个女儿。”
顾大河叹了口气,这又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栓子他爹,我想了想,为了栓子以后过得好一点,还是得用点手段。”小陈氏突然小声道,见顾青云已经躺在小床上闭上眼睛了,就给他盖上小被子,现在还是三月份,天气还有些寒冷。
“什么手段?”
“你觉得我们栓子怎么样?他很聪明的,你教他写自己的名字,多久了他都没忘记,平时学数数也很快,大丫都没他记得快。”
顾家在前朝是个小地主,有两百亩地,当时为了供养顾伯山读书就卖了一百亩,为了最大限度占便宜,当时顾伯山在学堂里学了后就回来教给弟弟,所以顾季山是懂一点字的,他生了儿子后也把自己记得的字教给两个儿子了。
所以顾大河也会写几十个常用字,在顾青云有意识的诱导下,也把自己会的字教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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