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不管陆煊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顾青云作为一个外人,都没有质疑的余地。如今他最重要的是要让孩子接受他,进而接受他的教导。
“乖孩子,喏,这是给你的,喜欢吗?”顾青云把手中野草编织的小兔子和蚱蜢递给他。
陆煊乌黑的大眼睛瞄了他一眼,粉红的小嘴抿了抿,伸出小手快速地把他手中的东西拿走,之后就低着头自己一个人玩,不再理会顾青云。
顾青云不以为意,蹲着对他说道:“小宝,你今年几岁了?可以告诉我吗?”
陆煊不回答,小身子扭转了个方向。
“那你爹几岁你知道吗?”顾青云随着他移动了下,又问,“难道你也不知道?”
“我五岁。”陆煊突然抬起头,眨眨眼,又道,“爹爹二十,二十五岁。”
“真棒!小宝你记得真清楚!”顾青云忙不迭地表扬他。
陆煊的脸突然红了,大眼睛偷偷瞄了他一眼又一眼。
于是,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他们没学习什么内容,顾青云和陆煊在小花园里到处逛,陪他看蚂蚁、看树叶、看花朵等等,教他编制简单的手工作品,只要他有一点进步,就会赞扬他。
大概因为他还是陌生人,这天上午陆煊竟然一直都没哭,中间他们还一起吃了顿点心。
通过观察,顾青云发现,陆煊虽然不爱说话,但动手能力和模仿能力很强,他教他编织小动物他都能很快就能学会。而无意识的,通过顾青云的引导,出现在他口中次数最多的是爹爹、二爷爷、叔叔、大哥、奶娘等,其他人很少出现,其中他口中出现过几次的“大哥”引起了顾青云的注意。
估摸着是这个大哥是陆煊二叔的大儿子,为人很优秀,很会读书,太奶奶老是拿两人做对比,小孩子虽然不懂什么,但本能地不喜欢这个大哥,连说到他都会很快转移话题。
中途陆煊去方便的时候,顾青云和站在角落里的小厮聊天,才知道他叫吴文,是陆泽的亲兵,只要出了后院就是他跟着,后院另有丫鬟陪伴。
吴文的前任书童因为护主不利,早已被革职。
顾青云理解地点点头,道:“应该的,小公子年幼,是应该有人跟着。”听他的意思,是陆泽回来才实行的。
顾青云突然觉得侯府虽然人口简单,但事情一点不少,很是复杂的样子。所幸他是相当于家庭教师的存在,这些事情应该不会找上他。
等陆煊玩累被抱去午休后,他今天的课就算结束了,每天只用来半天。
等顾青云回去时,侯府的大管家找到他,和他说起束脩的事。
每年有八十两银子、四季布匹等,一般半年结一次,可随他的意。上课时间暂定为上午两个时辰,每上六天可以休息一天,上课内容由他自己安排,每天有马车接送。
顾青云当然没意见,这束脩虽然不算特别丰厚,但在整个京城的举人圈子已经是上等水平了,一般的举人教学生都是每月一、二两银子,不过如果他们自己开私塾的话,可以通过多收几个学生来提高总额。
而如今的正从七品官员岁俸才四十五两银子和俸米三十石。
顾青云现在想想,他之前在林山县时每月写话本有二十五两银子真的是非常高的待遇了,如今还真有点舍不得,毕竟银子还是很难挣的。
可他那是特殊情况,不能一概而论。
下午方仁霄回来的时候,顾青云就和他谈起靖勇侯府的事。
“侯府的陆权老夫认识,他以前是工部的正六品主事,能力不行,但人缘很好,会做人,大家就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是通过恩荫进来的,老夫和他没有什么来往。”方仁霄摇摇头,语气淡淡的,道,“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人,还是干的坏事多被人报复,端午节时,被人在巷子里抓住暴打一顿,一只腿被打断了,据说接好后走路也不会利索,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不会在工部见到他。”
朝廷不会要一个手脚有问题的人当官的,这代表着朝廷的颜面。
本朝出仕主要通过三个方式,分别为科举、国子监、恩荫。科举和国子监自不必说,恩荫就是你的地位够高,立有功劳,皇帝有恩典下来,可以有一个或几个名额给你,你可以选择某个人直接做官,一般都是自己的亲戚,这可谓是一步登天。
比起顾青云等人辛辛苦苦寒窗苦读十几年才有可能当上个七品官,恩荫无疑是入仕的最佳途径之一,可这很不容易,一般人想有这个机会非常困难。
“老师,你现在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顾青云回忆了下,记得当时他出去逛街的时候听人说了一嘴,还听说兵马司速度很快地把犯罪的小混混抓了回来,才知道是误会一场,是他们打错人了,那些小混混死活咬定是自己认错人,才导致打错人的。
为了这事,大家还说陆权实在是太倒霉了。当时简薇快要生,顾青云听了后就不再关注,没想到陆权的腿竟然还跛了!
“你好好教,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认真,京城很大,其实也很小,人们总会喜欢一个做事认真的人。”即使知道顾青云的性格,方仁霄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
“我会的,老师。”顾青云老老实实应道,“您放心。”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顾青云每天都会按时到侯府教陆煊读书,他用了三天时间才让小家伙熟悉他,不再排斥他。之后,顾青云才开始教学。他没有从《三字经》开始教起,反而从身边常见的动物、植物、人名入手。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陆煊的兴致颇高,但只要他一念《三字经》,就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
当陆煊第一次能完整认出超过十个字后,顾青云特意请陆泽观看。
“做得好,小宝!”陆泽虽然不觉得能认出几个字有什么好表扬的,这不是应该的吗?但见儿子仰起头来看着自己,满是期待的小脸,还是按照顾青云事先叮嘱过的,把儿子大大赞美了一遍。
小陆煊一听,大眼睛眨啊眨,小胸脯下意识地挺起来,他抿了抿小嘴,嘴角微微翘起,脸蛋红扑扑的。
只见他快速把其他卡片拿过来,用手指指着它,念道:“兔子、老虎、花、树……”全部都念对了,念完后,又看了看陆泽。
陆泽福至心灵,又开口表扬了一通。
小陆煊更高兴了,等陆泽走后,他那天的学习特别认真,连饭都不想去吃了。
总之,经过陆泽的赞扬后,小陆煊的学习兴趣提高很多,加上顾青云从不骂他,就是他做错了也是心平气和地鼓励他,还老是赞美他,小家伙显得极为高兴,每天都兴冲冲来上课,不像前段时间,每次都是板着一张小脸,一脸的不情愿。
慢慢的,顾青云就摸到了陆煊性格形成的原因。他应该是受家庭因素的影响。母亲早逝,父亲常年不在家,爷爷常年卧病在床,围在他身边的只有奶娘和丫鬟。没有大人特意教的话,他肯定不会天生嘴甜。加上他的太奶奶更疼小儿子家的孙子,对于小陆煊肯定会有所忽视。
小陆煊身边只有丫头婆子,大家应该对他千依百顺,什么都不让他去做,什么都帮着做,估计连走路都一直有人抱着,久而久之,小陆煊就会变得胆小怕事,没有自信。
如果常年被拿来和比他大三岁的堂哥相比较的话,那肯定更打击小陆煊的自信心,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脾气也变得不好,容易暴躁,一言不合就哭闹。小孩子一哭闹,丫鬟婆子肯定会满足他的需求,时间长了,他就懂得用哭闹作为手段来满足自己的需求。
有一次他不想读书,想着去花园玩,顾青云不肯,按他的规定,是学习三刻钟才能休息一次。小陆煊当时见他不同意,就立马哭闹起来。
吴文都在门外探头探脑了,顾青云不为所动,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哭,自己翻书看。
小陆煊见顾青云无动于衷的样子,哭声就慢慢停下来,老老实实坐着。
为此,下课后顾青云还专门找陆泽来说明情况,主要是为了告诉他,自己不是特意虐待。
和家长经常保持沟通,双管齐下,顾青云相信效果会更好。
据陆泽说,他去年刚回来时,小陆煊都不肯亲近他,反而更亲近二爷爷他们,还是他花费了很多时间和他慢慢相处,这才变成如今这样的。
顾青云暗暗叹了口气,这都是内宅手段,和简薇说起,简薇立马就看出来了。
“大人,当务之急,不是让小公子学习变得多好,能认识多少字,最主要的反而是慢慢纠正他的性子,让他变得自信,能控制自己的脾气。等做到这一步后,才谈学习的事,到时我会重点培养他主动学习的能力,就是做一个武将,学习能力强的话,也是一种才华的表现。”顾青云耐心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还猜出,以后陆煊应该不会往科举方面发展,那这么早学习四书五经有什么用?培养孩子的好性格更重要。
此时陆泽听了顾青云的话后,若有所思,想了想,就点头道:“那小宝的事就由先生安排,你照你的做,你现在做得很好。”
不知为何,这才半个多月的时间,儿子就对他亲昵了一些,表现比以前大方多了。以前他很少带儿子出去,因为每次他都不肯说话,就是行礼都得压着,让他颇为暴躁,现在儿子表现好多了,起码沟通起来不费力。
对此,他不怎么懂这个,但看到儿子的变化,觉得这个年轻人做得不错,不亏是读书人,脑子就是灵活,他想了那么多方法都无可奈何,只能让儿子和他亲近一点。
看来自己是请对人了。
“想要培养孩子的自信心,大人有空的话可以把他带出去逛逛街,多看看人,或者让他多动动。”顾青云建议道。和方宅不同,侯府非常大,有一个练武场,顾青云偶尔会带陆煊到练武场动动身体,不能老是坐着。
期间他还遇到过侯府的其他人,包括小陆煊传说中的堂哥,才八岁,看起来很安静,斯斯文文的,顾青云接触不多,只和他碰过一次面。
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陆清,陆泽的堂弟,他大约二十三四岁,是侯府唯一的读书人,只是这个读书人现在才是童生身份,看见顾青云的时候,满脸不屑几乎都要溢出来,他草草打了个招呼,直接扬长而去。
顾三元见状,中午回到家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嚷道:“叔,那个侯府的二老爷是怎么回事?我都看出来了,你看他那脸色……哼,有什么好骄傲的,侯府又不是他的,是陆侯爷的,关他什么事?还瞧不起你,他还是个童生,有什么资格瞧不起?”
顾青云见他义愤填膺的样子,笑道:“何必和他一般见识?这种人我见多了,自认是勋贵弟子,身份高贵,见到我们这样的寒门学子有这种态度很正常。但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总有人教养很好。”顾三元这段时间都跟在他身边,起码要每天帮他拿书本之类的,有时候他教学也要他参与进来。
“反正我就是看不惯他的态度。”顾三元低着头嚷嚷。
“十年后你再看他,就知道了。”顾青云微微一笑,把东西摆放好,准备去看他家小石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侯府老太太还能撑几年?顾青云就是一个外人,也察觉到侯府现在的气氛诡异,而陆泽占据了绝对优势。
老太太除了一个“孝”字,已经没多少拿捏陆泽的手段了,偏偏陆泽是那种手段简单粗暴的人,他还拿捏着二房的人。这些天顾青云在侯府,即使是在前院,也免不了不小心听到一些八卦。
而且等陆泽的守孝期过后,估计就要娶继妻,毕竟他还那么年轻,这么大的一个侯府没有个女主人怎么行?他能拖这么多年已经很不错了,听说陆泽和亡妻的关系很好。
只希望未来的侯爷夫人对小陆煊好一点。
顾青云也只是想想,这些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自家身上。
“小石头,爹来看你了!”顾青云回到后院他们的房间,第一个就去找他家大胖儿子,声音还不敢大声,生怕吵到他。
小石头现在已经两个多月,长得又白又胖,整天除了睡就是吃,要不就是哭,长得很快。如今他的地位在方宅里已经是稳稳的第一,一举一动都受到大家强烈的关注,就是方子茗都来看过几回,念叨着以后他生的小孩肯定更好看之类的。
这话顾青云还是信的,六月初方子茗终于成亲,娶的媳妇他们闹洞房那天都看见了,大家都说新娘子长得好。
顾青云不置可否,脸上刷那么厚的白粉都能看出新娘子长得好不好。不过认亲的时候,夏氏的确长得娇美可爱,看向方子茗的眼睛都是羞涩和喜悦。
“夫君回来了?”简薇迎了上来,“吃午膳了吗?”
顾青云握住她的手相携进去,笑道:“嗯,在侯府吃了。小石头睡着没?”儿子好是好,但大多数都在睡觉。
“嗯,刚睡着。”简薇抿嘴一笑,她身穿石榴色的折枝堆花襦裙,身材微胖,为此很不满意,天天早起跟他打拳和快步走,要不是喂奶,肯定会减少饭量。
顾青云一听,颇为失望,但还是放轻脚步,趴在摇篮旁边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子的睡相,直到简薇催促了,这才躺下来午休。
午休后,顾青云起来读书,小石头还没醒来,一直到他中途休息喝水时,才听到他咯咯咯的笑声。
顾青云赶紧跑过去,等奶娘给他换了尿布后才抱在怀里,逗着他:“来,小石头,看这里。”
小石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咧出一个无意识的笑容。
顾青云才不管两个多月的小孩会不会笑,他只看到儿子是对着他“笑”就行。
“你看,他看着我笑了!”顾青云忍不住叫道,大概是因为小石头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老是听顾青云给他念书,现在生出来了,还算是给他爹面子,顾青云抱他时他很少哭闹,都是乖乖的。
顾青云看到后更加兴奋。
唉,这就这个时候他能抱了,等下午方仁霄散值回来,那谁也别想抢他的,除非他有事要忙,早上是连氏的天下。
“夫君,二外公他们准备过几天回林山县,咱们要不要送点东西回家?”简薇正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
“他们回家?不留在京城吗?子茗他们刚成亲啊。”顾青云大吃一惊,方仁礼和王氏要回林山县?想起前几天方仁礼过来找方仁霄时,书房里传来的争吵声……
顾青云若有所思,事后他隐约听连氏说过,方仁礼过来问举人候官的事,方仁霄告诉他最近有大批举人滞留在京城,有门路的早就当官去了,现在剩下的官职不是县主簿就是县教谕,还是地处偏僻之地,问他要不要去。
方仁礼当然不肯去,他想做好一点地方的县令,不想再继续考下去了,可这样的位置根本轮不到他,大把的人盯着。
方仁霄的官职在京城根本就不算大,可没能耐给他找到好地方。
为此,两人好像发生了争吵,连氏颇为愤愤不平,说不满意的话为何不去他的亲家,让他给他找官做?亲家还是吏部的。
现在方仁礼想回家?难道是不想当官了?这事顾青云不好问方子茗,不过现在听简薇说起,顾青云知道,他大概是想回去了,在林山县一个举人还是颇有分量的,特别是方家还有进士在京城当官,唯一的嫡子又是举人,娶的儿媳身份在林山县算是高的,方仁礼回去,肯定受人尊敬。
顾青云接触过方仁礼,知道他是那种板正的人,颇有些迂腐,对老师这个亲大哥总是态度别扭。方仁霄是何等人?肯定不会惯着他。
“听说是二外婆劝说的,反正二外公同意了。”简薇觉得回去也好,林山县也是不愁吃不愁穿。
“罢了,他们要回去,方便的话我们就买点京城的特产让他们帮忙带回家,顺便写封信。”顾青云想起小石头刚出生时,他已经送信回去了,现在可以再写一封,正好省路费。
“好,我去办。”简薇微微一笑,见小石头正在吐泡泡,就小心用吸水的棉手帕轻轻擦拭。
“对了,记得给我大姐和二姐准备一份,二房那边也要有。”听说方仁礼他们准备回家,勾起了顾青云的思乡之情。现在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爷爷奶奶是否身体健康?他现在都有回家的冲动了。
只是一看到怀里的大胖小子,再想想侯府的差事,就按下这个念头。
“等孩子再大点,我们就回家一趟,走海路,顺风顺水,一个月多点就到家了,儿子这么大,也该见见爷爷奶奶。薇儿,待会你给小石头画一幅画,再把他的脚丫子盖上几个印一起送回去,我爹娘他们肯定很高兴。”顾青云提议。
“好的,我待会就画,小石头总要回去的,还得上族谱。”简薇赞同。论画画,丈夫最近才开始学,还没开始入门呢。
顾大河刚到酒楼送完咸鸡蛋,虽然现在咸鸡蛋的收入对于家里来说已经算是少了,但家中两位老人还是坚持要做,咸鸡蛋的味道也越来越好。
他赶着牛车准备到儿子的房子那里收房租,自从儿子上京后,那三进的宅子就空出来,他们一家都习惯住乡下,不会到县城来,为了不让宅子荒废,就把前面两进租出去,只留最后一进放东西,他现在来县城就会去擦擦灰尘,落落脚。
结果走在街上时就听到路上的行人说方举人他们从京城回来了,还带回很多行李,让码头上的短工赚了一笔,大家还感叹不愧是举人,就是有钱。
方举人回来了?顾大河一喜,那栓子肯定有信让他们带回来!
顾大河想起
上次信里说的大胖孙子,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二话不说,就赶车牛车往方家的方向走去。
(抱歉,迟到一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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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正十年,越阳郡,林山县,林溪村。
三月的林溪村阳光明媚,草长莺飞,绿水淙淙,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村外的农田里村民们正在辛勤劳作,村子里此时炊烟袅袅,鸡犬之声不绝,一派恬淡平和的农家景象。
村尾的顾季山家,庭院内的一名幼童突然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名幼童,小名栓子,大名顾青云,他看着庭院内的桃树和李子树盛开的花儿再次吐出一口气,身边半大的小黑狗也汪汪叫了一声。
顾青云看了小黑一眼,不理会它甩得飞快的尾巴,坐在小凳子上再次出神。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四年了,他是传说中的“胎穿”,早产儿,才7个多月就出生了,以古代的生活条件,可想而知,他能长这么大是多么不容易了,要不是他有成年的芯子,估计真的活不过去了。
以他现代的标准来看,他生长的顾家真的是太穷了!
最重要的是,他这一世是男的!男的!男的!
因为事情很重要,所以要说三遍。
前世她父母在她三岁的时候离异,作为拖油瓶的她跟在外婆身边,离异的理由是她身为一个女娃,不能传宗接代。她父母都是当地市里单位的人,当时计划生育政策抓得严,在不能生二胎,又舍不得工作的前提下,最后牺牲的只有她了。
爷爷奶奶不喜欢她,爸妈也不想带她,影响找第二春,最终也不知道怎么协商的,她妈为了一笔抚养费才答应接手,离婚协议书一签,她就从市里被送到村里的外婆家。
外婆对她还不错,毕竟她只有妈妈这么一个女儿,现在独自一个人居住,有个外孙女在一起也有个寄托。可以说,活到二十几岁,她只在外婆身上感受到什么才叫亲情。
就这样慢慢长大,和父母每月的联系只有那一张卡里打入的数字,等她到市里读高中的时候,才第一次踏入爸妈的新家。
她爸妈离婚后很快各自再婚,这次两人还是生了女儿,这个消息当时令小小的她非常高兴,她还以为他们还会再折腾呢,可惜这次不知为何,两个家庭都继续地生活下去,没有分开。
年幼的她曾经很不解,现在想来,大概是有感情吧,没感情的话什么都是借口。而她,身为没感情的产物,两家人都很不待见她,妹妹们也没有把她当成姐姐。
大家相处得很不愉快,她没有受虐的倾向,之后再也没上过门。
父母给她提供的抚养费只到十八岁,她学习很努力,高考考上本地一所重点大学,大学办理了助学贷款,生活费可以靠自己打工得来,勉强可以完成学业。外婆那里虽然要给她钱,可是她哪里忍心要,她年纪大了,每个月只有几百块钱的养老金。
磕磕绊绊完成学业后,一毕业就考上了当地乡镇上的政府公务员,当时想着可以离家近照顾外婆,没想到好日子才过了两年,外婆摔了一跤突然离世,她办完丧事后,伤心过度,昏睡过去后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里。
幸亏她在那个时空没什么牵挂,助学贷款也还完了,攒的钱也给外婆办了丧事,没给其他人占便宜。
没办法,如果她死后还留下一大笔遗产,那她肯定会死不瞑目的,她可不想把东西便宜那些所谓的“亲人”。
在这边出生后,身子骨弱,她全身都疼,特别是脑袋,当时她还残余着一些前世的记忆,所以吃起东西来特别乖巧,无论是奶还是药都照吞不误,只偶尔弱弱地哭几声,装一下婴幼儿的行为。
就这样,她长到了四岁。
重新学习语言后,顾青云还是没有摸清现在是哪个朝代哪个地方,只留心大爷爷顾伯山曾经说过现在是洪正十年,这里是越阳郡林山县林溪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林溪村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村子里只有三十几户人家,二百多人,这里的地域偏僻,应该是在南边,具体的以后才能慢慢打听。
林溪村不是同姓居住,是由顾、苗、李三家大姓混合而居的,都是从外地迁来的。
十几年前,江南遇到百年难遇的洪水,良田被吞噬,房屋倒塌无数,百姓和牲畜被淹,大灾过后有大疫,活下来的人就更少了,当时可以说得上是十室九空,大家都逃荒去了。
这场大水直接把一个朝代给葬送了,新建的皇朝才十年,现在才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
当时朝廷鼓励百姓在林山县开荒定居,还有优惠条件,三年免税,第四、五年半税,之后才正常交税。据爷爷说当时他们的家乡已经被洪水和泥石流淹没了,干脆就响应朝廷的号召,直接在新成立的林溪村安定下来。
爷爷的哥哥顾伯山是童生,直接被任命为村长,这也是顾家没有喊着要回乡的理由之一。
于是,在本地安居下来后,顾家经过一系列的建房、开荒、买田,家资所剩无几,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幸亏本朝新立,现在是鼓励农桑,轻徭役薄赋税,大家日子还勉强过得去。
顾青云刚开始变成男的还觉得生不如死,虽然前世不懂事的时候还恨过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但她也没想过有一天真的会变成男孩!
不过自从有一次她见到本村的一个小女孩被家人卖给人牙子,她的父母在一边笑着数钱后,顾青云就不寒而栗。
幸亏自己是男孩,一般而言,男孩总不会被卖的,要卖也不会是第一个。
他暗自庆幸。
在这个和古代类似的朝代,顾青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他本来还有一个大他一岁的哥哥的,因为一场风寒就去了,他母亲因为伤心走路不注意,摔了一跤后早产了,大夫说以后也很难再生育了,幸亏他是男孩,要不然这个家指定不成样子。
他家现在是三代同住,户主是爷爷顾季山,现年47岁,农夫兼职木匠,偶尔有一定的外快收入。
奶奶老陈氏,46岁,泼辣能干,在家里除了爷爷,其余人等都要听她安排。
老两口生有三子一女,小儿子还没成家就因为瘟疫去世了,女儿嫁人后因为逃荒现在也不知所踪,还没联系上。
现在只有两个儿子在身边,大儿子是顾青云他爹顾大河,今年26岁,娶妻小陈氏,生有二女一子。
二儿子顾二河,今年20岁,娶妻李氏,生有一女,现在李氏正在怀孕中,已经三个月了。
所以在孙子一辈,顾青云就是唯一的男孩,他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绝对是爷爷奶奶和爹娘的宝贝疙瘩。
其实,顾青云早产下来后,因为身子骨不好,花了不少钱,几度发烧都差点丧命——即使他一直很努力保重身体,可家境就摆在这里,药都差点吃不起了,幸亏大爷爷顾伯山借钱给他看病,中间顾青云差点被爷爷奶奶放弃了。
因为他一岁的时候,二叔生了个比他健康许多的儿子,当时爷爷奶奶的重心就转到堂弟那里了,花在他这里的银钱就少了。幸亏他还有一个好爹娘,幸亏他娘不能生了,对于家里唯一的一根独苗,顾大河夫妇看的跟眼珠子似的,顾大河一有空就到镇上打短工,小陈氏拼命地在家织布,赚来的银钱都给他买药吃。
家里本来赚的银钱要交公的,但对于顾大河夫妇俩的行为,爷爷顾季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话,家里就不再提。
顾青山非常珍惜自己的小命,即使这个朝代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他都想好好活下去,难得有这样的机缘可以重生,能在三岁的时候全部记起前世的记忆,他一定要好好珍惜,保重自己的小命。
特别是他的小堂弟在一年前去外婆家,一不小心染病,回来还是不治而亡后,他就深刻地领悟了一个道理:管他是男是女,活得久才能拥有一切。
“哎哟,爷爷的小乖孙哦,怎么坐在这外边,吹风了怎么办?”正在沉思呢,就听到了爷爷熟悉的声音传来,自己的小身子也被举高起来投入一个满是汗味的怀抱。
“爷爷,你回来了?”顾青云惊喜地叫出声,吧唧一下亲在他爷爷满是皱纹的脸上,奶声奶气地说道,“爷爷,栓子好想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爷爷去田里除草啊,栓子今天做了什么呀?”顾季山一边抱着他,一边往堂屋走。
“喂鸡,吃饭。”顾青云回答道,见后面还有一群人,就一一打招呼,“奶奶,爹,娘,二叔,二婶,你们回来了。”
被叫到的人都露出了笑容。
到了堂屋后,顾青云被放下,还被逗着说话,其他人就到院子的水井那里洗干净身上的泥土了。
“一身的汗味泥土,你就敢抱我的小乖孙,赶紧去洗干净。”奶奶老陈氏一把把顾季山推开,自己则蹲下来柔声问道,“栓子,今天早上起来你大姐给你蛋羹吃的没?”
“吃了,都吃光了。”顾青云郑重地点点头,这是他补充营养的主要来源呢,当然要吃完了。
第2章打算
“好好好,能吃就好,咱们栓子是个有福的。”奶奶老陈氏摸摸他的脑袋,满脸慈和。
顾青云故作懵懂地点点头。
家里只有他每天早上能吃一碗鸡蛋羹,这是给他补充营养的。
“爷,奶,吃饭了。”就在这时,九岁的大丫清脆的声音传来,她相貌清秀,面色微微发黄。其实不止是她,村里人都是这样,面黄肌瘦的。
顾青云来这里后才发现以前看的电视,里面的人很多都是穿着长衫或长裙的,可他现在见到的都是穿着裤子和短褐的老百姓,要不是衣服样式不同,他都觉得和现代的差不多了,女子的衣裙也没有拖曳在地,只刚刚盖住鞋面,走路的时候还会露出鞋子的样式。
在他看来,老百姓要经常下地干活,穿着宽大的衣袍很不方便,所以这种短、窄的衣衫应该是劳动人民专属的,而且都是麻布织成。
在顾家,织布也是家庭的重要收入之一。麻布的优点是强度极高、吸湿、导热、透气性甚佳,缺点则是穿著不甚舒适,外观较为粗糙,生硬。
大人们都是穿麻衣,只有小孩,特别是顾青云可以穿更加柔软的棉布,三位姐姐都是只有内里穿棉布,外裙还是麻布做成的。
村里唯一穿长衫的就是大爷爷顾伯山了。
大家洗好手脚后就围着一张长桌坐着,每个人面前都有两个大碗,一个准备用来装菜,一个是装饭的。
这时,小陈氏和大丫就抱了三个有脸盆那么大的盆子出来,这里面就是红薯饭、青菜和野菜混合,水煮黄鳝。
老陈氏轻咳一声,拿起勺子开始分饭菜。
是的,顾家就是分餐制,用老陈氏的话说,大家一起吃的话都会一窝蜂地夹肉菜,你争我抢的,显得很没有教养。
分好了饭菜后,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在顾青云看来,他奶奶应该是享受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听话的就给多点,不听话的就给少点。当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爷爷、爹、二叔三个主要劳动力饭菜是最多最好的,女眷就少很多,特别是三个姐姐就更少了,只刚够吃饱。
分完饭菜后,大家开始慢慢吃了,这时候,顾青云碗里就会有爹娘夹过来的黄鳝肉。
“爹爹,娘亲,自己吃,你们辛苦,我不辛苦。”顾青云摇摇脑袋,用小手挡住碗口。其实,他的小碗里也是黄鳝居多,几乎没有多少青菜。这是他奶对他的偏爱。
“我喜欢吃青菜,给我青菜就可以了。”现在是三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青菜还没长好,村里人都是和野菜一起混合吃的,有蕨菜和荠菜,野菜虽然做得口感不好,但营养很丰富。
大家一副“这小孩怎么那么懂事啊”的欣慰神情。
顾青云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接受爷爷奶奶和爹娘的馈赠,实在是他们干的活多,万一吃不饱干活累出病了,他怎么办?在这个家里,在他还没长大之前,他能靠的就是他们了。
至于三位姐姐偶尔投过来的羡慕眼光,顾青云就无视了。
吃完饭后,老陈氏就宣布二婶李氏下午不用去田里干活了,留在家里做饭就行。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毕竟李氏已经怀胎三月了,这次怀像不是很好,今天拔草弯腰的时候就不舒服了。
刚刚吃饱饭,干了半天的活,大家都会回自己的房里歇一会。
林溪村是七山一水两分田,水田少,山多,荒地多,那些荒地都被些石子、野草覆盖着,所以大家分的宅基地也大,村子里现在人口又少,所以每家每户的占地面积都挺大的。
顾家也不例外。
整个农家小院是坐北朝南,分有前后院,都是用篱笆围成的,还围着种了一圈的枸杞树、金银花树,还有当地的一种荆棘树,荆棘树上的叶子和树皮都是刺,可以有效地抵挡牲畜,后院因为靠近山,就多围了一圈的木制栅栏,又种了一圈当地的绿竹。
小院门口对着的正房有三间,左边是爷爷奶奶住的地方,还隔了一个小房做仓库,中间是堂屋,是待客和吃饭的地方,右边是厨房。
左右厢房就是顾大河和顾二河住的地方,都是三间小房子。
房子都是泥瓦房,本来屋顶是茅草的,自从一年前顾青云的身体不再需要吃药后,家里就存钱把茅草屋顶改成了瓦片,这样一来下雨就不会老是漏水了,整座农家小院看起来也规整了不少。
据顾青云估计,整座院子占地面积有七八百平方米。
顾家人很是勤快能干,后院是茅房、粪坑、猪圈、鸡笼、菜地,前院就种了葡萄、柿子树、桃树、李子树、枣树等各种能结果的果树,都是从山上移植下来的,多年来,要想吃水果就只能指望院子里的果树争气了。
现在果树都长大了,每年还可以拿到镇上卖,多多少少有点收入。
住的地方没有矛盾,离得比较远,所以大家可以说些悄悄话。
此时,顾青云还和父母睡在一起,他的大姐大丫和二姐二丫住在隔壁。
“哼,娘就是偏心弟妹,我怀栓子的时候还一直下地干活呢,大丫差点就生在田埂上了,现在才三个月还没显怀了,就说干不得活了,真那么娇贵的话,嫁给我们家干嘛?不会嫁到镇里?”小陈氏回房后就开始愤愤不平。
二婶李氏是隔壁村的,娘家有四兄弟,唯独她一个女儿,是四年前进门的,因为有娘家有嫁妆,刚开始还和小陈氏互别苗头。小陈氏是老陈氏的远房侄女,关系也不是很亲近,但小陈氏嫁过来后,当时只有她一个儿媳妇,还是过了一段婆媳相好的日子,可自从李氏进门后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在顾青云大哥夭折,顾青云身体不好的时候,即使老陈氏表面上是一碗水端平,但小陈氏还是觉得爹娘更偏向二房。
小陈氏和老陈氏的娘家都不在本地,当时逃荒的时候也失散了,现在还没能联系上。
“娘这也是为了孙子。”顾大河把正在房里绕圈圈的儿子抓住,准备把他放在小床里睡觉。
顾青云郁闷,他明明正在饭后散步好不好。
“孙子?孙子,哼,谁知道一定能生孙子?要不是弟妹那年回娘家非要带儿子回去,还染病不治,你瞧吧,现在的顾家哪有我们这一房站的地?我一想到那年冬天栓子和二娃子同时发烧,娘和弟妹坚持要大夫先给二娃子看病我就心寒,明明我们栓子比二娃子病得还要严重。哼,不就是看我们栓子身子骨弱吗?结果最后活下来的还是栓子。”二娃子就是二房夭折的儿子。
“好了,你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顾大河看见眼睛亮晶晶的儿子就头疼,忙叮嘱道,“儿子,你娘说的话不要说出去。”
顾青云猛地点头,小手捂住嘴巴小声道:“我谁也不说,爷奶也不说,我知道爹娘是最疼我的。”
“我儿子就是聪明。”小陈氏很是欣慰,搂着他道,“在外面你就和你爷爷奶奶亲近点,但不要什么都说出去。”
顾青云点点头。
“你弟弟看起来是憨厚老实,可最后不也没意见的,大夫还说了,要不是他来早一点,栓子就救不回来了,当时大夫还是你去背回来的呢。”小陈氏下结论,“反正,我就希望弟妹这次最好生个女儿。”
顾大河叹了口气,这又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栓子他爹,我想了想,为了栓子以后过得好一点,还是得用点手段。”小陈氏突然小声道,见顾青云已经躺在小床上闭上眼睛了,就给他盖上小被子,现在还是三月份,天气还有些寒冷。
“什么手段?”
“你觉得我们栓子怎么样?他很聪明的,你教他写自己的名字,多久了他都没忘记,平时学数数也很快,大丫都没他记得快。”
顾家在前朝是个小地主,有两百亩地,当时为了供养顾伯山读书就卖了一百亩,为了最大限度占便宜,当时顾伯山在学堂里学了后就回来教给弟弟,所以顾季山是懂一点字的,他生了儿子后也把自己记得的字教给两个儿子了。
所以顾大河也会写几十个常用字,在顾青云有意识的诱导下,也把自己会的字教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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