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也想起了這其中的波折。
目光從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挪到旁邊少女的身上。
笑著問道:“這片地原本的主人是誰?聽腮雪說,你拿這塊地費了好一番功夫?”
陳洛歌別開臉,有些尷尬地回道:“是有些艱難,不過太后娘娘放心,既已成了數,簽字畫押換了地契,往后不會有什么波折——哎喲!”
話剛說完,一枚石子正中她的眉心,朝她狠狠砸來。
陳洛歌捂著自己劇痛的額頭,悲憤地別過臉,看向那攻擊她的草叢——
錦衣男子手持折扇,從掩映的草叢之中挺身而出,哪怕此處是草莽之地,也遮不住他周身的矜傲與貴氣。
他長眉似劍,雙眸盡是怒火。
“別以為你是女子,小爺便不敢對你出手!”
“為了這一塊地,你先哄騙小爺那不成器的老爹,入了賭坊的坑,又坑蒙拐騙地讓他將這片田地給抵押出去,最后又以國公府的名聲做恐嚇,讓他投鼠忌器,悄悄在衙門簽字畫押平息紛爭……”
“這中間,你換了五個人來布局對接,每個人都安排了身份,先是酒樓意外結識的流浪道人……又是賭場的老板……又是賣身葬父的乞兒……環環相扣,逼小爺那本就不聰明的老爹,跳進這深淵巨坑!”
“若非小爺這幾月不在京城,你以為你能得逞?”
“怎么,這剛得了地,就帶著你家主子來看這坑蒙拐騙的成果?”
“問過小爺了嗎!”
草叢之后的人,正是新上任的國公爺慕容川冶。
這兩月,因父親留下的一些舊事,他離開京城去了南疆。
萬萬沒想到,等他回京,父親竟將他最喜歡的一塊地在賭坊輸給別人了!
一塊地罷了,輸了也就輸了。
他國公府家大業大,不缺這點東西。
可這塊地里有他的寶貝呢!
再加上向來不碰賭的父親,無緣無故跟人去賭坊賭錢,也讓人心生疑竇……
順著線索查下去,越查越混亂,眼見理不出頭緒,他想先來這兒找找他寶貝,沒想到坑了父親的人也在!
還得意洋洋跟她那主子炫耀!
想到這兒,慕容川冶怒火更盛。
這么些年了,滿京城誰敢讓他吃癟?
女子?
女子又怎樣!他照打不誤!
慕容川冶縱身一躍,沖到陳洛歌面前,銳利的虎母從陳洛歌身上,轉到一旁的蘭溪身上。
有些熟悉。
他搖頭,甩去那抹雜念。京中的貴女,不過是那幾大姓氏幾個高官的家眷。
這些年,他參加的大大小小的宴會,沒有成千也有上百,說不定在哪場宴會上見過,也未可知。
他倒要看看,哪個不長眼的自命清高的玩意,敢來太歲頭上動土!
慕容川冶跨步上前,伸手去奪蘭溪的面紗。
陳洛歌立刻伸出雙臂,如護幼鳥的老鷹一般,擋在蘭溪身前,警告慕容川冶。
“你若再往前一步,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慕容川冶嗤笑一聲。
他混不吝的時候,天王老子來了都管不住他!
這句輕描淡寫的幾乎算不算威脅的威脅,他會看在眼里?
笑話!
慕容川冶一腳踹向陳洛歌的胸口,將其凌空踹飛出去。
陳洛歌萬萬沒想到這廝如此無恥,敢對女人動腳,飛出去的身子如枯蝶一般跌在雜草之中,她才捂著胸口慘叫一聲。
“娘娘!你快走!我攔住他!侍衛在山下!”
剛才上山之時,蘭溪譴退了一切暗衛,周遭沒了放哨的,這才慕容川冶摸到近前。
陳洛歌一邊為蘭溪籌謀退路,一邊艱難地扶地而起,隨手抓起一把石塊,一邊給蘭溪使眼色,一邊踉踉蹌蹌地往慕容川冶的背后摸去。
慕容川冶習武多年,自然察覺到了陳洛歌的靠近。
但此時,他的大腦宕機,完全騰不出空閑來處理陳洛歌的事。
他腦袋里盤旋的,全是剛才那句稱呼——
“娘娘?”
蕭長卿的新妃還未入宮!普天之下,能被尊稱為娘娘的,除了芝蘭殿的……
慕容川冶瞳孔驟然擴大,不可置信地看向那道青色碧影。
身形纖弱,氣息如蘭。
純色的碧衫裙系在身上,如初夏采荷的女子一般,清麗無雙。
還有那面前若隱若現的薄紗……
對面的女子抬手,水蔥般的指節,撩開那潔白的紗色。
露出那張慕容川冶夜夜都會夢到的側顏——
蘭太后……蘭溪!
“溪兒!”
慕容川冶失聲叫道。
正欲分辨,陳洛歌已舉著石頭行到了慕容川冶的身后,在他叫出溪兒之時,抬著那石頭,狠狠朝他后腦勺砸去。天下第一,也怕板磚。
慕容川冶根本來不起反應,眼前一黑,直直往后仰倒——
陷入黑暗前,最后一面,是那思慕之人,想刀了他的眼神。
慕容川冶。
卒。
……
慕容川冶倒地的動靜,終于驚動了坡下的侍衛。
不過幾個呼吸,十幾名黑衣侍衛飛身而來,制住昏迷不醒的慕容川冶后,單膝跪地告罪。
“屬下該死,竟沒察覺到此人何時靠近的!屬下萬死難辭其咎!”
蘭溪松開手,任面紗滑落。
擺手道:“不怪你們。”
慕容川冶自小習武,也是有幾分飛檐走壁本事的,等閑之人,難進其身。
不過今日之事,讓她也生出幾分警惕。
她的仇人不少,各個都想要了她的命,她往后不能因為拘束,便讓暗衛離開了……
一旁的陳洛歌,聞言,也訕訕放下手中的板磚,尷尬地道。
“是民女沒有做好收尾工作,留了些馬腳被發現了,國公爺這才沖進這里……”
“民女有愧,做事不周全,差點兒害娘娘出事,還請娘娘責罰!”
說著說著,竟不由自主地跪下來。
蘭溪皺眉將她扶起。
語氣嚴肅。
“其一,哀家不喜歡人說跪就跪。”
陳洛歌面色漲紅,愈發愧疚。
“其二,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你能做成這樣,哀家已十分滿意,至于這種瑕疵——”
蘭溪撇了一眼那昏迷不醒的慕容川冶,淡淡道。
“如這次一般,砸暈便是!”
陳洛歌猛地抬眸,直直看向蘭溪,眼底光芒如星子。
蘭溪繼續道。
“至于其三……”
蘭溪眸光流轉到陳洛歌臟兮兮的臉上,溫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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