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民請愿書的內容,是蘭溪吩咐下去的。
大意是,雪災之殤剛剛平息,民眾急需休養生息,可如今天下異動紛繁,于朝局,于百姓,都極為不利。
天子受命于天,天下之所以動蕩不安,皆因天子之位不穩。
攝政王既是嫡長血統,如今又掌朝權,何必非要等罪子蕭燁伏誅,才能登基為帝?
早一日登帝,便可早一日安定民心。
這天下,也能早一日步入正軌。
請愿書一經呈上,滿京嘩然。
……
千里之外。
漠北大營內。
風煙四起,塵沙漫漫。
烈火一般鮮艷滾燙的旗幟,如血色長鷹一般,在颶風的拍打下,扯出破空的嘶鳴聲。
大營深處。
駐軍最華麗的那頂帳篷內。
舞會正酣。
衣著暴露的舞姬們,在胡笳的節奏中,飛旋流轉,玉龍光舞似幻。
身形高大壯碩的男子,穿著戎裝,坦著胸口,叉著腿坐在帳內,左右手各攬著一位絕色的異域舞娘,雙眸,卻在堂下舞姬的身上游走……
身側的嬌娘不依了。
貼在他的身上,往他唇邊灌酒。
“王爺,別看她們了,您快嘗嘗妾身手里的酒甜不甜~”
另一邊的妖冶女子,見狀也不甘示弱,捂著胸口,壓住那呼之欲出的白細皮膚,可指縫之間的春意,愈發誘人。
“王爺,剛剛酒灑在衣服上了,您來幫妾身擦一擦……好嗎?”
滿面胡須,粗獷豪邁的男子,大笑兩聲,揮開那酒杯,一手按向那雪白的——
“報——”
帳篷外,副將的聲音,極不應景地響起,打斷這一室旖旎。
男人不悅的悶聲,如鐘鼓一般,自敞篷內傳出。
“你猜,你口中的消息,能救你一命嗎?”
副將伏跪在地上,滿頭大汗。
“回……回王爺,是京中的消息……”
帳篷內靜了一瞬。
兩個剛才還爭風吃醋的姬妾,此刻竟對視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底的退卻之意。
但凡是王爺的帳中人,皆知王爺對于京中的消息……無比在意。
別看王爺如今偏居漠北,別看太妃娘娘日日禮佛,別看這漠北的將士們日日拿戎狄練兵。
樞北王府從上到下,從主子到奴才,皆知。總有一日,他們要殺到京城,以報當年之辱。
而蘭氏。
則是天字頭一號的仇敵。
帳篷外,副將恭聲道:“京中遞來三條消息,與攝政王,與蘭氏,皆有相干……”
帳篷內。
剛才還滿身酒色,言談舉止虛浮而放蕩的樞北王蕭信,此刻,眼底一片清明。
他推開那坐在自己腿上的舞姬,召來副將。
“你的腦袋保住了,進來吧。”
舞姬們識趣地退開。
副將匍匐在地,恭謹地,將消息匯報給座上的樞北王。
“蘭氏和攝政王,鬧掰了……”
蕭信了然一笑,“本王那兄長,從前是傻子時,都不好惹,更別說如今清醒過來了。”
“他同蘭氏那一家子老狐貍在一起,鬧掰是遲早的事,并不稀奇。”
“且說說,是因為什么鬧掰的?”
副將得來的消息,零碎的拼湊起來。
“據說,蘭氏皇后對那攝政王動了情,可那攝政王卻執意要娶一個無權無勢的平民女子,蘭氏皇后怎能容忍?便一把火燒了那乾清宮……”
蕭信嗤笑一聲,拎起旁邊的酒缸,拔開那木塞子,狠狠往嘴里灌了兩口。
未入喉的酒水,順著他的下巴,滴答地垂落。
眼底,閃爍著似有似無的陰翳。
“那蘭氏,確實是好相貌。”
樞北王瞇著眼,回憶起往昔。
“想當年,本王多次向她表明心意,娶她為妻,給她正妃的稱號……”
“可她呢?對蕭燁那個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雞崽子動了心。”
“本王哪里不如蕭燁那玩意了?”
當年,他并不是迷戀蘭溪。
而是覺得,這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都該落在他懷中。
他想要皇位。
便毫不掩飾自己對皇位的渴望。
他喜歡美女,便對這京城第一美人開始了狂熱的追求。
更何況,這美人家世優渥,文采傾城,其父是天下儒人的表率,權掌半個朝廷。
若能得蘭氏扶持,他豈不是江山美人皆入懷中?
可惜,那蘭氏女好不識趣。
竟一門心思奔向了蕭燁。
那蕭燁有什么好的!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一點男人的勁兒都沒有
蕭燁登基后,她終于發現蕭燁只是個銀槍蠟像頭了?竭盡全力將蕭燁趕下皇位了?
何必呢?當年眼睛怎么瞎了?
當年若蘭氏女嫁給自個,如今他們的孩子都能封太子了。
不。
蕭信又灌了自己一口酒,粗魯地擦去唇邊的酒漬。
“蘭氏權勢太旺,絕不能生出一位太子來,否則天下豈不是落入蘭氏囊中了?本王倒不委屈,本王是為蕭氏先祖委屈!”
跪在地上的副將,一臉懵逼地抬頭。
“王爺,您在說什么?”
大家不是在分析蘭氏女和攝政王的私情嗎?
怎么跑到立太子身上了?
蕭信打了個酒嗝,人也清醒了幾分。
忙將手邊的酒桶放下。
清了清嗓,道:“說到哪兒了?蘭溪嫉恨蕭長卿身邊的平民女子?”
他禁不住冷笑,“女子果然是女子,都當皇后了仍躲不過那份小家子氣的作風。”
“蕭長卿寵誰她晾著不就得了?左右她有蘭家撐腰,誰還能越過她去?”
副將也認同地點頭,“王爺所言極是。”
蕭信擦去唇邊的酒漬,灑然道:“看來,本王當年沒娶她,也算是好事一樁了,如此沉迷于情愛的女子,怎堪為大婦?更教不出什么好模樣的子女!”
副將嘴角抽了抽。
當年的事,他可一點沒忘了。
當年哪有您挑的?您哪回見到蘭氏大小姐,不是卑躬屈膝地討好著?
往蘭府送了多少禮,全被人砸摔扔回二皇子府的事……都忘了嗎?
但這舊話,副將可不敢提。
脖子上的腦袋要緊。
他順著蕭信的話,認同地附和道:“小的也這么認為,沒嫁給您,是那蘭氏沒福分。”
蕭信面色愈發得意。
他靠著身后的虎皮椅子,笑道:“這是好消息,還有其他消息嗎?”
副將收斂起討好的笑,說回正事。
“王爺,還有一件好事,一件壞事。”
“好事是咱們借助蘭義那玩意,成功地誘捕了蘭家二小姐,如今蘭絮此人,正在咱們京中別莊里壓著呢,您看……”
蕭信猛地拍桌。
滿臉驚喜,“此話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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