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是知道王岳和王阳明去探查喜峰口防务的,却没有料到,两个人竟然抓了几个鞑子回来!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简直就是及时雨,朝堂这帮废物,连小王子是谁都弄不清楚,鞑子打来了,只能下令各地卫所,严防死守。
说白了,不就是靠着皮糙肉厚硬抗吗?
反正鞑子攻城拔寨的能力不强,损失的也就是老百姓而已,他们又不会少块肉。
问题是朱厚熜很不想这样。
是真的不想。
他虽然当皇帝不久,但也知道自己是天下之主,人家骑着脸,狂抽他的嘴巴子,把一张小白脸,都给抽成了猪头。
谁能忍得了?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隐藏的心结,朱厚照风评很差,可他依旧跟领兵巡边,并且在应州之战,取得了大捷。
朱厚熜觉得自己不能输给堂兄,他也要争口气。
有了这些心思,朱厚熜自然是大喜过望,他立刻让黄锦把王阳明和王岳请了上来,这俩人一身风尘,袍子还有泥土血迹,也顾不得更换。
行了面君之礼后,朱厚熜就迫不及待问道:“王尚书,敌情如何?鞑子是不是打算攻击京城?”
王阳明略有些疲惫,从离京道返回,尤其是遇到鞑子之后,他根本没有休息,脑筋一刻不停地转动。
“启奏陛下,根据臣的拷问,这一次率领人马,进犯大明的正是卜赤,他是达延汗的长子长孙!”
王阳明一开口,就解开了朱厚熜的困惑,也结结实实扇了群臣一个嘴巴子。
“这个卜赤按理说应该继承汗位,奈何他年幼,汗位被他的叔叔抢走。前年的时候,他的叔叔死了,他才夺回汗位。”
朱厚熜频频点头,“这么说,这个卜赤年纪不大了?”
“的确如此。”王阳明沉吟道:“卜赤抢夺了他叔父的汗位,根基不稳,因此急于求战,想要通过胜利,巩固汗位。而且去年冬天,暴雪成灾,草原牲畜损失惨重,差不多有一半都被冻死了,如果不抢掠大明,就没法活下去了。”
王阳明介绍了情况,朱厚熜渐渐放松了不少,总算不用两眼一抹黑了。
“诸位爱卿,你们商议一下,该怎么应付吧!”
刚刚丢了面子的乔宇立刻站出来,这位觉得自己是老行伍,不能被一个后辈抢了风头。
“陛下,王尚书之言,已经很明白了。卜赤不过是个小贼,困窘疲惫,兵力不多,战力平平。如果朝廷调动大军,反而会逼着他鱼死网破,做困兽之斗。因此老臣以为,还是要坚守要塞,静观其变。等待他们粮草不济,退兵之时,朝廷在发兵攻击,定能大获全胜。”
乔宇说完,不无得意之色,这么稳妥可靠的办法,谁又会反对呢?
没有,绝对没有!
果然,他说完之后,户部尚书杨潭就站出来,“陛下,乔大人所言极是,如今国库空虚,粮草不济,只宜防守,不宜动兵。”
他说完之后,大学士毛纪也站出来,“陛下,如今朝中纷乱,好些事情还没有头绪,实在是不宜大动干戈。不如作壁上观,以鞑子秉性,早晚会内斗残杀。朝廷大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三位重臣,都是这个说法。
朱厚熜又看了看杨廷和,“阁老呢?”
杨廷和躬身道:“陛下,小王子趁乱入寇,有轻视我大明之心。而朝廷也确实艰难,纵然想出兵对战,也没有粮草军饷,更没有精兵强将,万一战败,后果不堪设想。事到如今,该如何应对,还请陛下定夺。”
这就是首辅大人太极功力的高明了,听起来他像是支持那几个人,但却有提到大明被鄙视,至于怎么办,请皇帝决定。
完美的话术,无懈可击。
可问题是到底要怎么办,还是没有答案。
已经沉默了许久的王岳,听不下去了。自从王阳明入朝,他就隐藏起来,不愿意冲锋陷阵。可这一次看到鞑子抢掠,彻彻底底激怒了王岳。
离着京城才多远,鞑子就敢来抢掠,而且只有区区三个人,要不是王阳明,竟然都留不住他们!
奇耻大辱!
王岳虽然追求的目标不高,但却不想当个冷血的混蛋。
“诸位大人,你们都说大明的艰难,怎么就忘了,鞑子也很难!甚至他们比大明难得多!”王岳道:“应州大捷,鞑子受了重创,还没有恢复过来。卜赤叔侄争权,互相杀戮,削弱了他们的兵力。如今草原上,左翼三万户和右翼三万户,彼此离心离德,远不是当初达延汗时代,彼此一心的状态。”
“只要朝廷能勇敢出击,即便小胜,也能搓动鞑子士气,进而引发他们的内乱。可若是放弃九边军民,任由鞑子涂炭。等抢掠之后,卜赤地位必定大大提升,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后患无穷!”
王岳针锋相对,让几位大臣格外愤怒。
乔宇怒视着王岳,“此乃是军国大事,你又懂得什么?竟敢胡言乱语,万一出了差错,你负担得起吗?”
王岳昂首道:“天官大人,我去了喜峰口,我又亲自审讯三个俘虏,从他们嘴里问出口供。我是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总好过大言不惭,闭门造车之辈!”
“你!”
乔宇气得脸都白了,他是四朝老臣,资历比起杨廷和,丝毫不差。如今又执掌吏部,权倾天下,这个王岳竟然敢跟他犟嘴,简直该死!
“陛下,军国大事,理应以稳妥为先。未料胜先料败。又岂能如破落户一般,跟鞑子好勇斗狠?若是京城有闪失,惊了圣驾,王岳不过是一小吏,纵然杀了他,也难以挽回!”
这老家伙还真是不客气。
就在王岳准备反唇相讥的时候,突然王阳明向前一步。
“乔天官,若是觉得王岳官职太小,承担不起,那我如何呢?”
乔宇猛然回头,怒冲冲道:“王守仁,你什么意思?”
王阳明冲着朱厚熜深深一躬,把乔宇扔在了一边。
“陛下,鞑子这一次吃准了新君登基,想要趁火打劫。如果不能迎头痛击,往后只怕会兵连祸结,战乱不断。臣以为应当出兵,展示陛下决心,鼓舞军心士气。让天下人不敢小觑大明天子。唯有如此,才能以战止战!”
王岳频频点头,不愧是阳明公,就是厉害。
“陛下,臣也是这个意思,应该打一仗,振奋国威!”王岳大声道。
有两个人主战,其他人主守,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朱厚熜沉吟之时,大学士毛纪再度开口,“陛下,打仗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情,如国库空虚,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粮草军械,无一不缺,京中禁军缺口又这么大……臣以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仗打不得!”
他说完之后,就主动跪倒,其他大臣,乔宇、金献民、毛澄、杨潭,跪倒了一大片,全都是当朝高官,声势浩大。
就要让你朱厚熜知道,什么是人心所向!
小皇帝沉吟不语,朝臣们都哭穷,其实他是有一笔钱刚刚入账的,只是不太舍得罢了!良久,朱厚熜幽幽道:“诸位大人,若是朕能拿出钱财,是不是就可以打这一战?”
杨廷和还没有反应过来,钱?哪来的钱?小皇帝几乎是光着屁股进京,从哪里弄到的钱?
朱厚熜突然呲着牙,得意笑道:“朕手上正好有一百多万两……是祖宗留下来的,朕打算都交给兵部,打赢这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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