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都没有料到,跑来喜峰口一趟,竟然就碰上了鞑子,而且还被稀里糊涂干掉了三个。
“貌似这鞑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王岳低声道。
旁边的冯悍白了这位大少爷一眼,没说别的,只是指了指被射中的三个人。王岳忍着血腥味,凑上去看了看,这才大惊失色。
三个人的被射中的位置居然都在同一位置,一箭从背后穿透,他们穿的皮甲就像纸片子一般,丝毫起不到保护作用。
冯悍冷冷道:“要不是部堂大人的神箭,靠着我们,想要拿下这三个人,至少要死五个弟兄!”
冯悍这家伙十分耿直,他保护王岳,是拿自己的功夫,拿自己的命赚银子,根本没必要撒谎。
“王部堂的箭术至少有十年二十年的功力,比我们这些武夫都强多了。”
王岳这下子总算知道了王阳明的厉害,眼神之中,都充满了敬畏。
王阳明淡淡道:“没有什么,若是你愿意花上三十五年,定然胜过我许多!”
听到这里,王岳悚然一惊。
王阳明说过,他从十五岁游居庸关开始,就关心武事,屈指算起来,可不正是三十多年吗!世人皆看到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王阳明,却没有注意到,他为此付出的心血,又是何等惊人!
有天赋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能把天赋发挥到极致,那才是人中之龙!
王岳似乎有所领悟,他也不费话了,赶快搜查三个鞑子的战马。他发现这三人配了六匹马。在马背上还有好几个硕大的包裹。
莫非是抢掠的金银细软?
难道还要发一笔财?
王岳喜气洋洋,招呼着冯悍,“快点打开瞧瞧。”
冯悍打开了最大的一个包裹,王岳闪目看去,只见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好大的样子,这是什么宝贝啊?
正在王岳迟疑的时候,冯悍翻了过来,露出了真面目。
“大人,就是一口铁锅,不值钱的!”
王岳气得吐血,哪有抢劫铁锅的。
“其他的包袱呢?不会都是这些玩意吧?”
冯悍打开之后,的确没有铁锅,但却是一大堆铜盆、碗、坛子、菜刀、勺子一类的厨房用品。
王岳气得笑了,“这是抢劫,还是搬家啊?鞑子在想什么?”
王阳明皱着眉头,走了过来,缓缓道:“自从太祖开始,就下令禁止同草原贸易。虽然还有不肖之徒,向草原输送物资,换取暴利。但是总体而言,鞑子已经困顿不堪。他们需要的不是金银细软,而是锅碗瓢盆这些基本日常用品。”
王岳终于想通了,的确,金银不是在什么时候都管用的,即将饿死的时候,馒头比金元宝有用多了。
发财的希望是破灭了,王岳低垂着脑袋,很失落。
“没想到鞑子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我更没有想到,我大明竟然会被一群要饭的叫花子欺负!脸面何在?尊严何存?”
王岳愤然质问,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那几个包裹,“都收拾好了,我要带给陛下,让陛下瞧瞧,咱们大明的边防,究竟是什么样子!”
真是不见不知道,这现实永远能超出人们的想象!
王阳明的目光一直盯着王岳,少年的愤怒让他不由得有些恍惚,真像啊!当年的自己,不就是如此愤怒吗!
“王岳,这三个应该是劫掠的时候,迷失方向,深入大明腹地。赶快问清楚,我们要回京示警!”
王岳点头,那边冯悍已经安排人在做了,三个鞑子只剩下半条命,此刻更是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连剩下的半条也要没了。
王岳和王阳明在忙活着,京城那边,此刻也乱套了。
事情的起因也是边患。
根据三边总督急报,小王子犯边,杀指挥使刘爵,边地烽火狼烟,请求朝廷调兵派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朱厚熜捏着这份急报,很傻眼。
“黄锦,你说这个三边总督是怎么回事?那个小王子不是都死在应州大捷吗?怎么又冒出来了?”
黄锦苦兮兮的,胖胖的小脸缩成了一团,像个饱满的包子。
“皇爷,这事奴婢怎么说得清啊!要是富贵哥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
朱厚熜恶狠狠白了他一眼,“什么都找王岳!你能替朕干什么?”
黄锦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我能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就是挨骂呗!
“行了,别委屈了!回头朕把东厂交给你,往后你也学着点,要耳聪目明,替朕分忧。”
挨了句骂,竟然换来了东厂。
这买卖太划算了人,要不干脆再骂一顿,把司礼监也给我算了!
很显然,朱厚熜不会让黄锦如愿。
“笨奴婢,快去告诉内阁,让六部九卿,通通过来,朕要好好问问他们!”
黄锦赶忙答应,跑着送信去了。
朱厚熜背着手,咬牙切齿,安陆的土骂,不断从他的嘴里冒出来。
这算什么事?
朕刚派人去请母妃进京享福,结果母妃没来,鞑子倒是先来了。
还杀了个指挥使!
万一鞑子围攻京城,吓坏了老娘,岂不是让自己成了不孝子?
这帮废物,就不能争气一点?
朱厚熜越想越气,气得抓狂。
这时候以杨廷和为首的朝臣终于来了,见礼之后,朱厚熜就直接问道:“阁老,怎么又冒出一个小王子?难道这蒙古鞑子还能复活不成?”
杨廷和虽然对边事不感兴趣,但在朝中多年,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回答不上来。
“启奏陛下,土木堡之后,草原多幼主在位,所以边报多写小王子。这并非指达延汗一人。”
朱厚熜点了点头,可又生出了疑问。
“既然小王子不是一个人?那这一次的小王子是谁?”
杨廷和顿了一下,朱厚熜捕捉到了他的迟疑,立刻道:“阁老,难道你竟不知道?”
杨廷和急忙道:“启奏陛下,达延汗死后,他的第三子阿著时常入寇,只是在去年的时候,传来了他的死讯,如今是谁犯边,尚且需要核实。”
朱厚熜可不傻,更不好糊弄。
去年就传来了死讯,也就是说,一年多了,朝廷竟然弄不清楚,自己的对手是谁!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们做不到,就笼统写个“小王子”糊弄事!
这可是军国大事啊!
竟然也敢儿戏?
朱厚熜是彻底暴怒了,“三边总督,我看他是当到头了!”朱厚熜狠狠一拍桌子,“你们说吧,这次鞑子入寇,朝廷该怎么应付?”
他连着问了三遍,无一人回答。
“怎么?让鞑子吓破胆了吗?”
朱厚熜再三质问,吏部尚书乔宇曾经当过总督,经验丰富。他沉吟道:“启奏陛下,鞑子连年入寇,应对也不是难事。只要晓谕各地,严防死守,待鞑子疲惫不堪,自然退去。”
“好办法!真是好办法!”
朱厚熜冷哼道:“乔尚书的意思,是不是让鞑子饱掠而去啊?”
乔宇骤然变色,老头子很尴尬
这时候左都御史金献民立刻挺身而出。
“启奏陛下,此事应当归兵部管,臣以为兵部应该要拿出应对之策。”
朱厚熜瞧了他一样,“兵部尚书王守仁不在京城。”
金献民立刻道:“陛下,如此紧要关头,身为兵部尚书,王守仁擅离职守,疏忽怠慢,臣要弹劾他渎职之罪!”
工部尚书林俊也立刻道:“启奏陛下,兵部责任至重,王守仁却如此疏忽,实在是有负陛下之托,应该治罪!”
问对付鞑子,没人出声,可是谈到了问罪王阳明,这些大臣都来了精神,个个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发扬了他们一贯的优良传统。
仿佛只要处置了王阳明,就天下太平似的。
正在他们纷纷谏言的时候,突然黄锦急匆匆跑到了朱厚熜的耳边,“皇爷,富贵哥回来了,还有王部堂,他们抓了三个鞑子哩!”
小黄锦也够坏的,明明是耳语,却说得格外大声,一瞬间,朝臣们仿佛被掐住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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