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雍半点没有顾及姑娘颜面的意思,错身让开,轻嗤了声,把沈鹿溪推到她面前:“沈郎君,叫你呢。”
其实按照相看的规矩,女方该把架子端起来,要打招呼也该是男方主动,偏偏姚素素姑娘被美貌煞迷了眼,不顾矜持上前招呼起来,关键还认错了人
姚素素小脸绯红,顿时要滴出血来。
沈鹿溪好不尴尬,拱手一礼:“姚姑娘好。”她诚恳致歉道:“路上出了点事,不留神来迟了,还请姚夫人和姚姑娘恕罪。”
她气度虽不如姬雍,不过相貌却一样拔尖,姚素素脸色总算好看了点,用很高贵的神情打量了沈鹿溪几眼。
姚夫人见姬雍气度实在夺人,暗自忖度沈鹿溪迟到可能和她有关,便不敢再计较,摆出大家夫人的仪态,招呼道:“无妨,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赶紧落座吧。”她目光恰到好处地落在姬雍身上,见他易容华美,气度不凡,心下已经闪过好几个揣测,温声问道:“这位是”
姚家品阶太低,姬雍这几年又不大在朝堂现身,她竟是没认出此人是谁。
沈鹿溪不知该不该道出他身份,姬雍已经悠然接过话头:“沈侍卫的朋友。”
姚夫人不大相信,沈家的家境她了解过,区区子爵爵位,官位也不显,怎么可能会有这般气度的朋友?
话又说回来,她自觉对家中女儿精心培养,一心觉着女儿能高嫁入真正世家门第的,要不是张贵妃要求,她哪只眼睛也瞧不上沈家这样的门第,张贵妃既然嘱咐了,她们也不敢明着拒绝,好歹沈鹿溪长得还不错,先慢慢吊着应付张贵妃那边,以后遇到合适的了,再随意找个由头把人打发了,也显得他们姚家女儿不愁嫁不是?
这母女俩打的是吊备胎的主意,今天过来就没打算和沈鹿溪谈婚论嫁,本是想谈谈张贵妃的嘱咐,但有外人在此,姚夫人就没有多说什么,留下身边几个嬷嬷婢女看着,自己起身出去吩咐下人了。
姚素素话倒是比她母亲多不少,一副天真怯怯的模样:“沈大人的姨娘和我母亲是同族姐妹,细算下来,沈大人还是我表兄,我就唤沈大人一声表哥了。”
姚素素的父亲本来是外放官,今年才回到京城的,她凭着这幅娇怯模样,在父亲任地有不少追求者,对她无一不是有求必应,若非如此,张贵妃也不能一下就选中她了。
张贵妃给的吩咐本来就是让她想法子令沈鹿溪为自己神魂颠倒,更好地为她当差办事,这也是美人计的精髓,她对自己的魅力颇为自信,觉着沈鹿溪定然能为她如痴如狂。不过仔细想想,张家也够奇葩的,好好的女儿教成了这副模样。
姬雍给膈应的,隔夜饭差点没吐出来。
沈鹿溪笑呵呵的:“好好好,表妹好。”
姬雍挑了挑眉:“别这么武断,没准她比你还大呢。”
姚素素:“”
沈鹿溪张了张嘴:“不能这么说”
姬雍冷哼了声。
姚素素见她护着自己,心下自得,抿唇一笑,眉眼盈盈地看向沈鹿溪:“我上头只有两个兄长,都在外游学,今日见着表兄,心下万分亲近,我待表兄只当自己阿兄一般,若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望阿兄海涵。”
沈鹿溪客套地点头:“一定一定。”
姚素素又转向姬雍,她在男人身上甚少失手,见姬雍相貌气度皆是上上之选,又对自己不假辞色,她难免生出几分征服欲来,微微笑道:“这位郎君既然是表兄的朋友,那”
姬雍双手环胸,漠然道:“怎么?你要再认一个阿兄?”
姚素素被堵住了:“”
这话说的可太过了,沈鹿溪忍不住在底下扯了扯姬雍的袖子,用眼神频频示意,低声道:“殿郎君!”
姬雍见她护着姚素素,心下越发不愉,上下打量她几眼,轻嗤:“你还不配当我妹妹。”
姚素素眼眶一红,却并不和姬雍对线,泪眼盈盈地看向沈鹿溪:“表兄,我若是哪里招惹了你这位朋友,我先在这里赔不是了。”
沈鹿溪看向姬雍,忍不住道:“郎君啊,您,您说话有些过了”
她身心都是女子,本来就会不由自主地更同情女性一点,本来她一个女的假扮男的来跟人相亲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路上迟到半天人家也没计较,姬雍又这么挤兑妹子,她都觉着惭愧。
姚素素眼眸含泪,忙劝道:“表兄别说了,别为了我伤了你们兄弟情分。”她还来了招以退为进,起身道:“我,我先出去了。”说完低着头,委屈地跑了。
沈鹿溪一脸的不赞同:“您身为大丈夫,又是堂堂太子,这般挤兑一个姑娘,实在是不好看呐。”好吧,其实她也觉着素素姑娘眼泪说来就来有点过头,不过绿茶的目标如果是自己,那简直就是贴心小宝贝啊!
姬雍见她频频护着姚素素,心下不悦更甚,半冷不热地道:“怎么?你瞧上她了?”
沈鹿溪脾气也上来了,觉得姬雍一天天的作来作去简直要命:“您要非这么觉得,我也没有办法。”
姬雍深吸了口气,强压住心头乱窜的火气,冷笑着问:“你当真不知这姚素素是什么身份?”
姚素素和张贵妃的关系并不难查
,难道沈鹿溪还要和张贵妃继续搅和?
沈鹿溪吓了一跳:“难道她是杀手?是刺客?是妖怪?”她开了一遍脑洞,最后有些震惊地道:“她不会是男的吧?”
姬雍:“”
他闭了闭眼,不想让自己被带的跟她一样傻,半晌才淡淡道:“你若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离她远点。”
他想到沈鹿溪维护姚素素的场景,心头又泛起一股怒意,最后冷冷地瞥了眼沈鹿溪,直接起身走了。
沈鹿溪以为经过姬雍这么一闹,姚家的亲事肯定是没戏了,虽然有点对不起姚姑娘,不过能把这亲事打发掉也是好事,她内心其实松了口气。
万万没想到,没过几天,姚素素居然给她下了张赏花宴的帖子,却被姬雍悄无声息地半道截住了。
尽管他很不想承认,但见到这张帖子的一刹那,他还是有种收到挑衅书的怒意。
他直接叫来徐冲和邵言等人:“姚青渎职贪腐的证据找齐了吧?”
徐冲应了个是,递上一个精巧匣子:“这是近日拿到的把柄,还请您过目。
姬雍垂眸看了眼,指尖轻点桌面:“先放在詹事府,挑个合适的日子,把折子递上去。”其实他针对的倒不是姚青,姚青是姬华手底下的人,他这般失职,姬华难逃责问。
徐冲应了,倒是邵言看见沈鹿溪桌上那张帖子,轻轻发问:“沈侍卫和姚家相熟?”
这话问的时机很巧妙,姬雍手指一顿,抬眸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邵言后背有些冒冷汗,喟叹了声:“沈侍卫哎,实在是不值得信,您和张贵妃有嫌隙,她偏偏屡次去见张贵妃的人,您要惩治姚家,她又和姚家走的极近,这般巧合,实在是”
姬雍虽然对沈鹿溪不是训就是斥,但他待沈鹿溪的亲近也是有目共睹,只要得了上心,日后前程绝不是问题,邵言实在无法容忍一个细作日后爬到自己头上,所以时不时就要上点眼药。
姬雍淡淡问:“还有呢?”
邵言深吸了口气:“您或许有意将沈鹿溪收为己用,但沈侍卫却立场不明,您想想,若沈侍卫真的有意向您投诚,为何不坦诚相告,直言自己曾为张贵妃效力,若她真的无害人之心,为何至今遮遮掩掩,又背地里和三殿下一系暧昧?凭您的气度,难道还容不下她吗?”
这话可谓字字诛心,邵言难得能说出这般入耳入心的话来,徐冲都忍不住看了邵言一眼,心头也对沈鹿溪生了防备。
姬雍却面色不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邵言还想说话,见姬雍面色不善,不敢再多嘴。
姬雍轻敲案几:“把沈鹿溪叫进来。”
沈鹿溪很快进来,姬雍瞟了眼放在桌上的匣子:“把它送去詹事府。”
沈鹿溪也不多问,正要伸手,见匣子半盖着,匣子隐隐约约露出个姚字,她眼皮微跳。
姬雍漫不经心地道:“姚青渎职的几样证据,记着让詹事府保管好了。”
沈鹿溪琢磨着姬雍瞧姚素素不顺眼,难道就是因为他要对付姚家?
她琢磨归琢磨,到底没有多问,拿着东西要走,姬雍却扔下一封拜帖,沈鹿溪看到拜帖上的姚字,心里又咯噔了声。
姬雍微哼了声:“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余下的你自己掂量吧。”这是要他和姚家,连带着和三殿下张贵妃那一系划清界限。
沈鹿溪当即拍胸脯表忠心,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去的。
这话虽然未必是十成十真心,不过也算有个态度了,姬雍面色和缓了几分:“去吧。”
沈鹿溪额冒冷汗地把匣子送去了詹事府,最后回首看了那匣子一眼,心里祝姚大人自求多福。
这些日子事情颇多,沈鹿溪总觉着哪里奇怪,似乎她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但她努力过了一遍原身的记忆,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遗漏了啥。
好容易熬到一次沐休,沈鹿溪想去找亲爹商量商量,结果还没到沈府,他直接道明来意:“在下是姚府的管事,我们家女郎的赏花宴,沈公子可否赏脸过去?”
这可是在太子府附近,沈鹿溪果断道:“不好意思,我那日有些事,不大方便,而且我是个粗人,赏不来什么花儿朵儿的。”
管事脸上笑意不变:“赏不赏花不打紧,只是上头有些吩咐,我家老爷夫人必得见您一面。”
这话可有些耐人寻味了,上头有些吩咐?沈鹿溪隐约把握到点什么,但一时又想不透彻。
太子府里,姬雍轻挑眉毛,对着来汇报的人问道:“姚家人这就按捺不住去截她了?”他按了按眉心:“继续留心盯着她,一有动向,立刻向我汇报。”
汇报的人暗暗腹诽,纵然沈鹿溪是细作,太子也不必十二个时辰都派他们听墙角吧。
姬雍仰靠在胡床上,微微覆上双眼。
之前的每次试探,沈鹿溪都算是通过了,希望这一次,他也不要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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