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场雪下起来时,新的故事第一章回也印刷出来。
盈夫人不仅忙着经营自己的铺子,也给印书坊插了一手,她的管理经验丰富,张三的印书坊本就是个五六人的小作坊,如今多添人手,做事也井井有条,印刷速度也快了不少,只用以前一半的时间,成书就已经上市。
蔺洵还特意描绘了封面的插话,还有男主的形象图,寥寥几笔就把一个木呆呆的小和尚画出来,他虽然呆呆的,可生了一张圆滚滚的脸蛋,勾起的嘴角带着真诚,平白增加了几分可爱。
插话贵精不贵多,所以蔺洵只画了三张对应三个大情节。
这本来是很普通的操作,毕竟连环画漫画或者评书之类的都会加上类似的图案,让人读起来更有趣味性,他也习以为常。可没想到第一章回获得意外的好评,讨论点全部都歪了。
“这画画的真好!”
“我都能想出主角大概是怎么样子了!”
“就是...怎么霜寒客先生突然写一个小和尚呢?”
“我也不知道,但看下去就行了!先生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周小侯爷当着蔺洵的面,尖着嗓子模仿他在书店听到的评价,蔺洵笑的不行。主要是周小侯爷脸上丰富的表情,娴熟的肢体语言就很逗趣。
“小侯爷都能粉墨登场,唱上一折了!”没想到他这么一说完,周小侯爷眼前一亮:“你也这么觉得吗?”他早就想试试了!
“私底下玩玩倒是可以,如果我怂恿你登台,柔熹公主可不是要扒了我的皮!”听戏唱戏学戏都可以,如果要登台演出?只怕蔺洵要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周小侯爷毫不气馁,“试试总可以?”他心里也清楚,不可能。
“其实如果小侯爷扮上,倒也挺像那么回事的。”他虽比主角设定大了几岁,可同样圆圆的脸型,未语先笑的表情,就自带观众缘。最重要的是,跟他之前设想的原型也有几分神似。
周小侯爷被夸的笑了,便自告奋勇要帮他整理手稿。自从林汀走后,的确少了这么一个人,蔺洵也不拦他,慢慢写着,同时问:“你是怎么找过来的?”他们搬家的消息可是没有告诉任何人。
“打听打听不就成了?”周小侯爷手脚不慢,“我递了拜帖专门找你的,门房就说你们搬到此处。”
门房的老头?蔺洵没留下什么印象,却记下这个人情,因为门房完全能推说自己不知道,却专门给周小侯爷指了路。
“搬过来也好,这里又清静又宽敞呢!”而且四周没什么人家,也就不会有人看到他经常出入什么地方。关于自己的流言,周小侯爷怎么可能没听过?甚至更夸张的都有,什么他杀人如麻啦虐待成性啦,他是从来不屑于解释的。懂我的人自然懂,不懂的又何必饶舌呢?
“这倒是。”蔺洵还没想到这层,他只觉得搬家后更自在,想做点什么也不用前顾后瞻,做事也可以只凭自己的心意。
周小侯爷跟着点头,他把干透的手稿叠好,然后用木质的夹子夹好,忍不住说:“这东西还挺实用的,能分能合。”也不怕翻乱。
“小玩意儿,要是喜欢送你。”蔺洵也不小气,还翻出自己刚刚吩咐工匠做的铅笔来,“既然人都来了,帮我试试这东西。”
一根小小的木条?干什么用的?
“炭笔,方便携带。”蔺洵简单解释,毛笔有毛笔的好,铅笔有铅笔的好,后者方便携带,如果是外出在田间地头要做事,总不能一个端砚台一人当书桌,在留个人写字?
周小侯爷拿着铅笔试了试,很快就喜欢上这种便利的东西,他想想今天回去还要跟娘交代叙话,这东西不是正好拿来搪塞吗?嘻嘻嘻。
而柔熹公主也果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她拿着铅笔在纸上涂抹,饶有兴趣的说:“哪来的?”
“这不是从林洵那儿带回来的嘛!”周小侯爷嬉皮笑脸的,“今儿我去看第二章回的故事,刚巧碰到他正在写,书桌上就放着这些小物件。”还有别的更有趣的,就不用跟娘提了。
柔熹公主看了又看,东西虽小,其中的巧思却不小,还颇为有趣,她收起盒子,“全部没收了!”
“啊?!给我留点啊娘~”周小侯爷撒娇。
柔熹公主坚决不从,“你放到我面前,不就是给我的吗?还想要回去?!”
我只是想给你看一眼啊!周小侯爷呐喊。
跟儿子斗嘴就是十分有趣,柔熹公主假装没看到。但她叮嘱着:“我看你舅舅打算重用此人,你跟他交好,也算是外打正着,以后常联系。”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了,就是觉得林洵挺有趣的。”周小侯爷嘟囔道。
两个少年或许没想那么多,但柔熹公主明显想的更多,她的孩子本就不是什么能够钻营的人才,他只要安享富贵就够了。可人生总有起伏,多个有能耐的朋友没什么不好。现在柔熹公主主动施恩,以后要还也是还到周小侯爷身上。
这片慈母之心,就不用告诉这小傻子。
冬天的时间仿佛都要过的慢些,日子悠悠而过。蔺洵只需要白日写话本,晚间就练习书画,其余也无事可做。倒是盈夫人接手商铺后,跟打了鸡血似的调整货品,安顿新人手,不合格的掌柜就开掉,还开辟了新的供应商,趁着年节下,她经营的杂货铺子硬是赚了一笔,把大半年的亏损都补了回去,喜的盈夫人自掏腰包给所有员工都发奖金。
似乎她很擅长这些。
“娘,外公是做什么的?”趁着她高兴时,蔺洵打听。
“他啊....”盈夫人合拢账本,“本来是个孤儿,流浪到远南。刚刚好被一家小铺子的老板收养长大,也娶了那家的女儿也就是我娘。爹他可说是天生做生意的材料,把各种各样的货品玩的团团转,差不多我五六岁时,咱们家已经不仅是远南的首富,更是整个省会数的上号的有钱人家。不过爹说远南是他发家之处,不愿意搬家去省会而已。”
“看来是耳濡目染家学渊源。”蔺洵赞了一句。
盈夫人露出笑意,孩子就是这点好,从不会因为士农工商的排行对商人鄙薄,用他的话说,没有商人,这些衣食住行又从哪里来?商人走南闯北犹如人体血脉,贯通全国。
“不过娘,外公葬在远南,别的暂且不提,怎么很少看到娘用过的物件?也好稍微平息娘思念家乡之情。”
他不提还好,一提盈夫人立刻想起童年的记忆,梧桐树下的秋千,精心打造的木马,及笄的妆台,还有培育的各色花木,一下子就把盈夫人带回童年,她叹息道:“当初我跟你爹刚刚成亲三月,会试的时间到了,他自然要出门赶考。我虽不放心却也只能留下来。”
“路途遥远送信不便,一走三四月没消息也是自然的,我也只收到过一封信。然后一等半年,按理说早该到了京城,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生怕出事就找人打听消息,同时准备亲自上京城。一晃就是三年终于有人说见过你爹,我只能带着最紧要的东西赶过去。”比如婚书户籍,比如银票等等,谁还有功夫带上那些家具老物件呢?
结果一去京城就是这么多年,她只回去收拾过一趟重要东西,同时把远南当地的产业处置换成京城的的田产,老宅倒是留着,可只剩下几个老仆看守而已。
盈夫人说着说着不由得泪湿,开始记挂起此事来。蔺洵就提出,把一些她还念念不忘的东西送到京城来。虽然费事费力,他们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盈夫人心头一动,默许了提议,她知道自己就是放不下那些,从小到大她就连玩坏的玩具都是收的好好的。她上了心后,就打算让留在老家的老仆把她指定的东西送过来,同时在京城安享晚年。
盈夫人被勾起思亲之情,就时常在蔺洵面前说些以前的旧事,她描述的外公是个十全十美的能人,什么都会,而且爱护妻子。从小盈夫人就憧憬那样的感情。
蔺洵慢慢拼凑出一个商场老狐狸的形象,以老狐狸的老谋深算,他总觉得老狐狸肯定会给女儿留下后路,不然不符合他的人设。
要是他能找到这条后路就好了,总觉得现在的平和只是暂时的。等他的名气一天天大起来,林图南这么可能甘心放手?
这可不是蔺洵自恋,而是对于得用的人才,上位者是很愿意表演礼贤下士的。
而他就是一个绝好的对戏者,大声嚷嚷着快来看啊只要有才并且愿意为朝廷效力,朝廷也愿意不拘一格降人才啊!
被利用他不介意,说明他有利用的价值。更重要的是,他还能反客为主占据主动权,达成自己的目的。
蔺洵停笔,他刚才画了一幅画,孤舟渔翁在江边钓鱼,身旁的篮子收获颇丰。而另外一边书生羡慕的看着。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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