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前头人头攒动,所有人都在拼命踮脚想要第一时间看清名次,得中的人嚎啕大哭,不中的捶胸顿足,甚至失心疯的哭嚎。
蔺洵看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还是很有感触,当上升的渠道唯一时,关于此渠道的一点一滴都会调动人的情绪,为他疯为他狂。
蔺洵心有所感问店家借来纸笔,挥毫画下一张《贡院观榜图》,有人翘首以盼,有人掩盖不住自己的紧张,各人的神态画的栩栩如生,产生强烈的画面感,让人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等目光挪到最中央的黄榜上,自然而然就能猜出到底发生什么事。
“爹还有心思画画,看来是胸有成竹啊!”小草等蔺洵画完,这才说话。
“名次都出来了,着急还有什么用处吗?”蔺洵等墨迹干透,“走,瞧瞧去。”他猜测他名次应该不低,或者低了才叫奇怪。
果不其然,第一名就是他。不过蔺洵扫过前十名的名词和籍贯,一一记下。这些人都是他的同窗,少不了以后攀关系拉亲近时能用上。总归一个地界出去的,还同一科中举,以后总归有几分薄面。
小花从后排找起,终于在第一的位置看到他爹,惊的倒吸冷气,拼命扯着小草的袖子,压抑自己的激动,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的是真的。
第一,是第一哎!如果说她以前不懂,这些天跟着考生家眷混了这些日子,小花再明白不过,这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以后可没人再敢打他们家的主意!
小草也激动的忘乎所以,跟她们两人相熟的家眷绕过来恭贺,一时之间羡慕的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天呐,他们竟然亲眼看着解元的亲人,还不快去沾沾文气?一时所有人把蔺洵三人围个水泄不通,极力想求点什么读书秘诀。
蔺洵好容易才从人堆里挤出来,浑身七零八落的,小花都有点后悔说话这么大声,要是低调着也不会被围住。
“没事,大家高兴嘛,只要没失了分寸,也算不上什么。”蔺洵话锋一转,“再一个也算是给你们的提前演习,以后再考会试也不会手忙脚乱。”
小花抬头,听那些人说,考会试极难的,爹怎么这么有信心?不过她看了看爹嘴角的微笑,也无端端的有信心起来。
爹想要做的事,就没有不能实现的,她就是有这种信心。
中举后就是知府大人的饮宴会,小花留在客栈画着新花样子,最后爹喝的一身酒气回来,小草忙活着去煮醒酒汤,而他一翻身从床榻上起来,“没事,我没喝醉。”这种宴会喝醉了失仪,搞不好刚到手的功名就凉了,他怎么会喝醉?只会装做不善饮酒,脸色绯红的被送回来。
“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失去清醒也是不理智的行为。”蔺洵顺手教女儿,“做戏也是一门学问呐。”
小草煮的醒酒汤好,喝一口酸甜苦辣都在汤里,蔺洵干了半碗后,让小草告诉小二,顺便给住在楼下的书生送去。书生今天跟他同时赴宴,不像他,可是真真喝醉了。
自从书生叔叔痊愈后,经过大夫诊断,已经重新搬回客房。客栈老板无数次庆幸自己道歉的快,诚意也够,要不然等别人都考中第二再来道歉,难免就有滑跪之嫌,对于送醒酒汤也乐意之至,
陪着书生考试,自然是想到要照顾书生,结果自己一到地方先病倒,还差点连累到侄子,叔叔愧疚之急,结果侄子喝醉还想不到怎么照顾他,叔叔万分感激的接过醒酒汤,给自己侄子灌下。
一口汤入喉,人就是醉死也能醒过来,安定棋硬生生醒来,靠在床边喘气,那味道实在难以忘怀。
“谁煮的?”
“小二送来的,但听说是楼上那位煮的,喝了效果不错。”安叔叔答。
何止是效果不错,味道也不错。安定棋默然,再也不肯去碰。
不过幸好只有知府大人的饮宴会不能拒绝,其他的挑几个参加也行,然后就该早日回乡读书,安定棋苦读多年,本以为自己能一举夺魁,偏偏只拿了第二,他也不生气只觉得自己学识不够,下了更多的苦功去努力。
蔺洵也早已回乡,这次带着好消息回来,家里人早不知道乐成什么样子,先是祭拜祖先,然后是请了三天的流水席,路过的人说几句吉利话就能被人请进席吃喝,热热闹闹了好几天。
紧接着,石氏盘算着家里也攒下两千多银子,不说买新的宅基地,至少得把原本的房子翻新一遍?换成青砖瓦房,住起来也舒服,以后还能传给子孙后代成为祖宅。
“先别忙。”蔺洵制止石氏的修房计划,“我想,搬到京城去住。”
“京城?”对石氏来说,对京城的概念就是繁华之地,住进去花钱如淌水,她踌躇:“恐怕消耗太高了?光是买院子就是很多的开销。到时候买捆柴都要花钱呢!”至少她们现在待在村里,瓜果蔬菜不花钱。
蔺洵心知石氏是不想改变目前的环境,只好这么说:“中举后,会试要在京城考,早晚要去的,倒不如早点去的,免得舟车劳顿不说,还能把生意拓展在京城去。你放心,咱们的根还在这儿,该回来还要回来的。”
这么想,石氏心里就有谱多了,翻新房子的事情暂且不急,她开始收拾家当整理生意上的事,打算跟之前合作的首饰铺商量,日后还是否需要供货。她盘算的很好,人都走了生意肯定顾不上,如果首饰铺还需要货品,她就让手下几个簪娘出笔银子买断,日后发展成什么样子她也不管,如果不需要,就去问问他们有没有京城的总店,说不定还能继续合作。
可没等石氏登门,几个首饰铺的老板先跑了过来,苦哈哈的先是恭贺蔺洵中举的事,接着就委婉的表示,现在货品饱和,以后都不需要供货。
蔺洵瞧了瞧,只有珍宝阁老板没来,但,恐怕也快了。
他并没有表示生气,反而跟那些老板了结契约,写明文书表示两家彻底断了合作,何苦跟这些马前卒计较?
首饰铺老板本来以为会被狠狠为难,结果蔺洵这么好说话,他们反而期期艾艾的说了很多软话,以后还有机会合作什么的,都被蔺洵打太极挡了回去。
笑话,他不为难别人是他觉得没必要,再合作就不必了?
既然生意结清比想象中还快,搬家就很快提上日程。除了大件的物品不好挪动,能封存的都封存起来,他还雇佣了三架马车,塞的满满,不日就要启程。
大石氏很茫然,接下来她该做点什么?
“大姐,你要是乐意就跟我们一起走,不乐意就住在这里帮我们看家,相公出去考试,早晚也要回来的。”石氏握住她的手,“也别怕有人欺负你,我已经把你托付给老叔了。”老叔也是蔺家的长辈,当年极力劝送蔺洵读书那位,只要生活在村里,照顾一个大石氏轻而易举。
大石氏终究是故土难离,反手握住妹妹:“那我等你们回来。”
“好!”交给姐姐,石氏也放心,于是一个悄无声息的午后,他们一家人就出发,村里人好几天没看到他家炊烟升起,这才晓得人都走了。
蔺老爹敲着烟杆,果然是不孝顺的子,连搬家都不告诉爹娘一声,靠不住!
至于蔺老三气的跺脚,他本来准备厚着脸皮求二哥原谅,如果他不答应就跪在他们家门口,并且把这事到处传播出去,看看那名声好不好听,反正他是光脚不怕穿鞋。他想的很美,可对方不配合找不到人,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他使了半天劲对方一点感觉没有,还白白花出去不少东西。
气的他嘴边长了好几个燎泡,喝了十多天苦不拉几的黄连汤。
这头暂且不提,蔺洵租用的马车行驶到十里亭时,眼看就要走出界碑,有人招手,车夫犹豫的问,“老爷,前面好像有您的客人。”
蔺洵掀开车帘跳下去,果然亭子里有人等候,十里亭是送友的最后一站,能猜到他们从这里走并不困难。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走进四面空荡保证没人偷听的亭子,一张嘴就是这么一句。
珍宝阁老板苦笑,“我怎么会不来!总归咱们相识一场,有什么好事你都想着我,我总要尽尽心意。”他端起早就烹好的茶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可是清茶啊!”蔺洵调侃道,瞄了一眼他用茶水写下的单字,“好意心领了!”他端起茶水一饮而尽,上车挥手道别。
珍宝阁老板目送马车变成黑点,这才叹息一声跟仆从一起回家。
“相公,他来装模作样干嘛?”提到这些人,石氏还是气鼓鼓的,“假模假样!”
“也不能这么想,他只是保全自家生意而已。”至少尽到提醒的责任,蔺洵倒不恨他,谁会为了生意伙伴得罪有权有势的人?
不过,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啊,有人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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